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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将王珠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高成益依然有些失神。

同时他也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慌,为将者最重要的就是冷静,也许是王珠诈自己的呢?没准是拿个假冒的嘉宁伯来骗自己的把柄……水浒中便有这样的计谋。

思来想去,高成益便向高正业再确认了一遍:“死的真是嘉宁伯?”

“千真万确,绝对是嘉宁伯。”高正业低声道:“错不了。”

一瞬间,高成益满脸的络缌胡子上每一根都写着拒绝。

他娘的,这可是一个伯爷!

伯爷是什么?

自己家世也算不凡,也要经历大小数十仗、手底下的人命上千条,又打点出去无数银子,才做到正三品武官、京营参将。自己要是想封伯,只怕还要再填进去数万人命,再加上天大的气运。

高家世代武官,不可能让子弟去选驸马。家中女子长得又都丑,也不可能出个皇后……

这样一个一世难以企及的伯爷,就让自己的族侄一刀捅死了?

真是王珠为了拉拢自己布的局?

这个局他兜得住?

“王兄弟,哥哥这边出了些麻烦……”心中疑惑万千,高成益还是开口道:“为了不牵连你,哥哥还是尽快离开逸园为好。”

王珠心中略有些冷笑。

——不牵连我?那你开口就成我哥哥了?

这般想着,他却是面露沉思。

高成益瞬间便有些紧张。

面对建奴大军他都未有过如此紧张。

建奴嘛,打仗的时候躲远些,时机不对跑就是了。但今日王珠若不解这个铃,身家性命就真完了。

好在片刻之后王珠便道:“我与高将军情同手兄,绝无袖手旁观之理。将军遇到什么事但说无妨。”

要的就是这一句‘情同手兄’,高成益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将事情说了……

“嘉宁伯?”王珠微微色变,沉吟道:“此事属实棘手。”

棘手?

这天大的事到你这就是棘手而已?果然是你设的套,狗杀才!

高成益心中愈发生气,面上却流露出爽豪仗义的表情来:“王兄弟有办法?”

王珠道:“嘉宁伯是皇后的亲弟弟,太子的亲舅舅……”

说到这里,他脸上竟是露出冷笑来。

高成益便感到气息一凝,一时竟察觉到有些莫名的危险感。

下一刻,王珠却是笑了笑,仿佛刚才的冷笑没出现过一般。又道:“我与他也打过交道,当是舍弟能选上驸马,还是托了他的关系。”

高成益没心思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无非是在吊自己。于是他咬了咬牙便下了决定,低声道:“太子德行世人有目共睹,圣上早有废立之心。高某虽一介武夫,却也知道齐王殿下贤德聪慧,实乃储君不二人选。”

王珠微微讶然,侧目看了高成益一眼,有些刮目相看之意。

难怪能做到京营参将,识实务,也够直接。

“高将军杀伐绝断,小弟佩服。”

话既然说开了,也没什么好扭扭捏捏。高成益便当自己是青楼里被梳拢过的名妓,干脆有话直说:“事已至此,既无退路。高某想见齐王殿下一面,烦请引见。”

王珠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高将军与殿下皆身份特殊,不便相见。”

对于高成益而言,自己是这样的大将,这么早便投靠齐王,那便该有应得的待遇,以后的从龙之功、加官进爵先不提,至少也要让齐王先理贤下士才行。

就好比水浒中卢俊义被逼上梁山,好歹也是二首领。

“高某愿为齐王效犬马之劳,若不相见,恐不放心。”

“高将军放心,万事有我与舍弟出面联络也是一样的。”王珠道:“舍弟与淳宁公主永结秦晋,百年之好,可以代表齐王的意思。”

高成益沉默一会,忽然话题一转道:“王兄弟可知,神枢营以前叫三千营,开国时便是以三千蒙古骑兵为骨干,乃三大营中骑兵最多,战力最高的一支。”

——我得要卖个好价钱。

“确实如此。”王珠点头道:“将军果绝骁勇、高瞻远瞩,今虽虽只是参将,异日必为总督。神枢营近年来在徐总督手中军备废驰,屡战屡败,急需高将军这样的猛将整顿。”

——你只是一个参将,神枢营也不能打。卖不了好价钱。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便有些僵住。

讨价还价这种事,王珠久经商场,经验丰富。

高成益统管一军,老于阵仗,也绝非沉不住气的人。

今日他若对王珠服了软,以后在齐王麾下,他便要矮王家兄弟一等。

手下人杀一个嘉宁伯,卖给齐王以求自保可以,卖给一介商贾怎么行?

这般想着,他便马大金马地坐下来,拿起一个烤着腿扑哧扑哧地啃起来。

王珠也是一幅云淡风清的样子,斟了一杯酒,放在鼻子下闻着。

良久。

有亲兵急报道:“将军,不好了!门外来了好多锦衣卫,让我们交出杀嘉宁伯的凶手……”

~~

顺天府。

王笑絮絮不休地安排了许久之后,看着官吏们开始忙碌地加班,他方才点了点头,露出资本家的微笑。

接着又对周衍道:“还请殿下在府衙坐镇,请夏大人安排屋舍给殿下休憩。另外,待各位大人将京师街道沟渠的图纸找出来,请殿下安排亲卫军分散清理街渠。”

周衍道:“今夜便开始?”

“今夜便开始。”王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夜里,我们上头那些老头都歇了,可以少些麻烦。”

周衍终于翻出了人生中第一个白眼:“休要对老大人们与父皇如此称呼。”

王笑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殿下在此,文事可吩咐我表兄明轩,武事可吩咐白老虎。”

一旁的王珰便道:“还有我呢。”

“哦,你照顾好殿下。”王笑随口道。

周衍便问道:“你要去哪?”

“殿下不便知道。”王笑摇了摇头,又道:“今日殿下或许对我有所不满。待顺天府整理出京中户籍、统计出死亡人数,或许能明白……楚朝重症需猛药。”

周衍目光微滞。

同时他心中也有些许错愕——自己对王笑确实有不满,但这种事哪有说出来的?为人处事该有修饰,这般直接说出来,那……我再对你不满,便显得我小气了。

那边王笑已招呼着秦玄策出了顺天府。

夜风吹来,两人吸了吸鼻子,任由漫天的小雪洒在脸上。

秦玄策咧了咧嘴,笑道:“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

“你不也一样?”

“我不一样,我家底厚,捅了天大的娄子有我祖父顶着。”

王笑朗声一笑。

秦玄策又道:“你捅了娄子,我替你兜着。”

“若真有娄子,你兜不住。”王笑道:“不过想来应该无妨。从我们劫出傅青主到现在,筹备良久,我已经过于小心了。”

“那天太有趣了。”秦玄策哈哈一笑,道:“我其实觉得这京城也蛮好玩的。”

“二世祖,就知道玩。”

“我们现在去哪?”

“杀人放火抢黄金。”王笑手在空中一挥,握住两片雪花,又道:“叫上秦小竺,让她开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