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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经》有云“阳爻为九”,“九”既是“阳数”,又为“极数”,天之至高即为“九重”。

九月九日,日与月皆逢九,是谓“两阳相重”,故曰“重阳”。

道家认为这一天清气上扬,浊气下沉,地势越高,清气聚集越多。在九月九日这天登上高处便可以乘清气而升天。

相传黄帝轩辕氏便是在九月九日这天乘龙飞升的,近些时候的又有正一真人张道陵于九月九日飞升成仙的传说。

但对常人来说想要飞升成仙太过虚无缥缈,还是登高祈寿来的实际些。秦汉时就有“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的说法。

庆隆帝虽自觉不是那些一味追求长生的昏庸帝王,但对长寿却有很深的执念。往年在九月九日重阳节这天,他一定会举办盛大的祭祀仪式,还要亲自登上万岁山向上天祈寿。

但庆隆帝现在相信了洪公公说的传闻故事,一心一意盼着上天降下祥瑞。为了不像哀帝那样惊扰仙人,甚至不惜把祭祀仪式提前一天举行。他说的冠冕堂皇,这样做是为了不劳民伤财,所以才把重阳节祭祀事宜跟玉华居士离宫出家的仪式合二为一,还取消了往常惯有的君臣晚宴。

重阳节祭祀是道家的传统,而玉华居士却是要到佛家寺庙带发修行。光是仪式上和尚道士该怎么安排都愁坏了光禄寺,时间又定的仓促,光禄寺上下官吏紧赶慢赶才拟好了章程,生怕上头不满,给他们退回重拟,结果庆隆帝看都没看便准了。

这在旁人看来就是庆隆帝对淑贵妃,不,玉华居士的情深义重,玉华居士不得不离宫让皇帝伤心难忍才做出种种反常之举。

丽妃更是气得在屋里摔杯砸盏,白露劝了又劝,“娘娘此时该高兴才是啊,管她是什么玉华居士还是什么尼姑道士的,她既然做了出家人,又怎么能跟您比呢?”

丽妃也只能安慰自己,慕容淑出去了便再不能回宫,就算现在给她再多优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这才勉强忍住没有在祭祀仪式上露出不满。

仪式是九月初八中午举行的,将玉华居士送出宫门后,庆隆帝便让众人都退下,无事不得随意出来走动,还禁止任何人去万岁山打扰。

丽妃气得咬牙跺脚,却只能乖乖的离开,心中又给慕容淑记了一笔,想着等她做了太后,就让慕容淑去殉葬。

既然皇帝要安静,那皇城内外都得安静下来,入夜之后更是早早宵禁,街上连个打更的都没有。

慕容淑却知道庆隆帝对她哪里有什么情深似海,只怕再过十天半个月的,庆隆帝都想不起她是谁了。

明月庵的主持净然师太跟南海神尼是故交好友,跟慕容淑也相熟,慕容淑平时也常常找各种理由来明月庵拜佛,好跟净然师太一起谈经论道,兴致来了还会比试一场。等送走宫里派来护送玉华居士的车驾人马后。明月庵关门上锁,内部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

慕容仙跟在姐姐身边,跟明月庵诸人一一见过。慕容仙能感觉到姐姐来到明月庵明显放松很多,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的自然明快,心里也为姐姐高兴,但等到宴散人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想江玉燕现在究竟怎么样。

“仙儿,这里条件简陋,委屈你了。”慕容淑知道小妹自幼便是娇生惯养,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现下要跟着她在这里常伴青灯古佛,实在是受苦了。

慕容仙倚着姐姐,“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跟死亡塔相比,明月庵至少干净整洁,温暖舒适,有清风明月相伴。跟慕容山庄相比又多了这些跟姐姐志同道合的人作伴,她想假以时日她也会跟她们成为朋友。跟深宫内苑相比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不是现在江玉燕还安危不知,她一定会好好享受这里的生活。

慕容淑却知道现在江玉燕好的不得了,却不能跟妹妹说出实情,她便想办法转移妹妹的注意力,反正过不了多久,江玉燕的大名就会无人不知,到时候妹妹的烦恼自然也就能化解了。

“你现在寒毒已经驱除,不如跟我继续好好练功,你的根骨绝佳,假以时日定能超过我。”慕容淑拉着妹妹来到院子里,在月光下一招一式教授她的毕生绝学。

慕容仙不忍拂了姐姐的好意,也想着只有自己练成武功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渐渐全身心跟着姐姐练功,无暇去想旁的事。

京城的一处小院里,也有两个人在你教我学。

这两人正是铁如云和铁心兰,早些年铁如云要处理江湖事宜,不能自己亲自传授女儿武功,便请来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教导女儿。现在他无事可做,又见女儿终日愁眉不展,遂跟慕容淑不谋而合,想要让女儿通过勤加练武从忧愁中走出来。

起先铁如云对女儿还下不去手管教,但铁心兰憋着一股劲,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武功疏松才导致江玉燕几次三番遇险,誓要练好武功不可。

女儿如此勤勉,铁如云渐渐也提升了教学要求。现在就罚女儿在廊下扎马步,严苛到李高都看不下去,劝他不要这样,“这样一个娇女娃儿,你是怎么下的去手的?”

“你没有女儿,怎么能明白。”铁如云见李高饮酒如喝水,自己也犯了酒瘾,可女儿管的严,说他伤势未愈不能饮酒,他拗不过女儿,只能强忍着。“我说,你少喝点吧,小酌怡情,痛饮伤身!”

李高不以为然,“你啊,明明就是自己不敢喝酒,偏还要管我。”他喝干最后一滴酒,抹抹嘴,不满道,“这皇帝老儿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好好的重阳节正该是喝菊花酒的时候,他偏偏搞东搞西,不许宴饮,酒家都要关门打烊,想买酒都没地方买。”

“圣上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铁如云可是忠君爱国的义士,“酒是粮食酿造的,一石粮食够一家人吃上一个多月,可酿成酒都不够你一个人喝的。”

李高摆摆手,“你好好教你女儿这些大道理吧,老李我要回屋睡觉了。”

铁如云不再管他,起身去看教女儿扎马步,“下盘要稳!”

铁心兰打起精神,稳住下盘,挺直腰背。

“好,就这样,再练半个时辰。”铁如云自然是要陪着女儿,他来到院子里将一套掌法反复打了数次。铁心兰边扎马步,边看父亲的掌法,心中默默记住招式动作。

这里父女情深,可就在这个小院的不远处,一个刚刚丧父丧母的女子却只能凭栏望月,思念父母还在的时候那些温情时光。

这个女子就是江玉凤,她本跟着南海神尼在南海学武,中秋节前她特意赶回兖州要跟父母一起过节,没想到路上出了点事,让她晚了几天才到。

等她好不容易赶回家,等待她的不是父母笑脸相迎,而是灭门惨剧。

江玉凤悲痛欲绝,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晚回来几天,怎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她誓要找出杀人凶手,为全家报仇雪恨,她找来兖州最好的仵作来验尸,得知所有人都死于中毒,这种毒不会立马要人命,中毒后要数日后才会毒发身亡。

这样的毒一般人根本拿不到,也根本不可能有下毒的机会。

就在江玉燕毫无头绪的时候,她发现少了一个人,她在棺材铺定了三十五口棺材,可最后却多出了一口棺材。

她强忍悲痛一一去检查,这才发现江旦不在。

江旦没有死?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没有死?

这时候江湖上已经出现种种流言,有人说是刘喜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但刘喜是她的干外公,是她母亲的干爹,她母亲虽然有种种不妥当的地方,可对刘喜从来忠心耿耿,刘喜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除了刘喜,江玉凤想不出还有谁能指使江旦下毒害人。

江玉凤虽然常年在外跟随师父学武,但她是个聪慧的人,她知道父母之间的矛盾,也知道江旦看似是父亲的属下,却更听母亲的话,而母亲的背后是刘喜。

在办完葬礼后,江玉凤顾不上悲伤,便往京城赶去,她要去东厂找刘喜,她要查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要给父母报仇!

等她终于来到京城,东厂还是那个东厂,但里面已经没有了刘喜。

刘喜竟然死了!

刘喜从东厂都督变成了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还死在了朝廷的手里。

为了以正视听,朝廷当然不会说刘喜劫掠皇妃,又被江湖人士围困,下落不明。对外的说法是,刘喜心怀叵测,幸而被下属及时发现,现已被伏诛。

虽然刘喜已死,但江玉凤还是要找到事情的真相不可,她不能接受事情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过去,于是她仍留在京城,想找时机接触到伏诛刘喜的单左和单右。

但是庆隆帝暗中调动东厂的人在全城戒严,单左单右忙的脚打后脑勺,又怎么会让江玉凤找到机会。

此时,距离七星连珠只有十几个时辰了。

庆隆帝让洪公公悄悄把钦天监的监正传唤到万岁山,万岁山位于紫禁城和西苑之间,乃是一座人工堆砌起来的山,本是前朝堆放建造宫殿时产生的废弃石料泥土堆积而成,后虽加以修饰,但也只有二十丈高。到了本朝,西苑不断扩大,又特意抬高加大了万岁山,此时的万岁山已经有近百丈高,附近修建了数座宫殿,其上也建有宫室。这里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地方,也是祈福祭祀的地方。

钦天监的监正姓张,名银台,字月鹿。自本朝开-国以来,历任钦天监的监正都是他张家的人。张家有这个家学渊源,所以,他才能在而立之年就担任钦天监监正一职。

同僚都称他为张月鹿,张月鹿本就是二十八星宿之一,他本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此影响,极为痴迷研究星象。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此时殿中只有庆隆帝,洪公公和张月鹿三人,庆隆帝没有掩饰他的迫不及待,“你可推算出七星连珠的准确时间了?”

张月鹿先谢恩再起身,听见庆隆帝发问,复又躬身道,“回禀陛下,经过臣数日演算,七星连珠大致会在明日亥时出现。”

洪公公忙去看墙上的西洋钟,现在才是戌初。

今日有位道长论道时说,他但凡祭祀,必定要提前十二个时辰不食人间烟火,只喝无根水,还要用松枝沐浴,以求达到无尘的状态。

自听到这话,庆隆帝便让洪公公去找无根水,还让人采集来最新鲜的松枝,自己却不敢吃饭,只怕会误了上天的祥瑞。

洪公公笑道,“陛下,不如您现在先垫垫肚子,不然到了夜里只怕睡不踏实。”

庆隆帝没有反对,他什么时候饿过肚子,现在只不过一顿没吃,就已经十分难耐了。

张月鹿像是没有听见庆隆帝和洪公公的话,静静的站在一旁。

等庆隆帝吃饱喝足,这才想起张月鹿还在殿前候着,便又问他,“朕只听你们说‘七星连珠’百年难得一遇,却还不知道这七星是那几颗星辰。”

张月鹿躬身回答,“回禀陛下,这七颗星辰来自二十八星宿的东方苍龙七星宿。这七个星宿分别是‘角、亢、氐、房、心、尾、箕’,角宿属木,为蛟;亢宿属金,为龙,氐宿属土,为貉;房宿属日,为兔;心宿属月,为狐;尾宿属火,为虎;箕宿属水,为豹。”

洪公公笑接口道,“老奴也曾听说过二十八星宿的名字,照张监正这样来说,七星连珠就出自角木蛟、亢金龙、女土蝠、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这七个星宿了?”

“正是如此,”张月鹿被打断也不生气,“苍龙七星宿共有46个星官,186颗星辰组成,这七星连珠便是由这186颗星辰中的七颗练成一线。”

庆隆帝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明日在哪个地方观测七星连珠最合适?”

这点张月鹿早测算好了,他道,“万岁山顶的祭坛视野开阔,乃是最适合观测七星连珠的地方。”他用手指向正东,“到时候您只要抬头望向东方,便能看到七星连珠。”

“明日可会有云彩遮挡?”若是明天晚上阴云密布,那就算出现七星连珠,皇帝也看不到啊。

“请陛下放心,明日晴空万里,是最适合观测星象的。”

“好,好,好!”庆隆帝龙心大悦,“若果真如你所言,朕定要重重赏你!”

张月鹿忙躬身谢恩,口称这只是他分内应当做的,不敢居功。

庆隆帝笑着让他下去休息,今夜就留宿在万岁山,明天还要他伴驾一起观看七星连珠。

张月鹿拜别退下,退出殿外,被夜风一吹才觉出方才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不敢久留,跟着内侍到偏殿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会给张家带来什么,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反悔了。

等到数年之后,张月鹿才会知道,他现在做的选择,是他这一生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他也永远忘不了庆隆二十八年九月九日这一天发生的一切。

辗转反侧半晚上,张月鹿终于睡下,等到内侍来叫他起床时,已经时九月九日卯时三刻。

庆隆帝都不能吃饭,他们这些人当然也不能吃饭。不仅只能跟着皇帝喝无根水,也要用松枝沐浴焚香,换上一身青色长袍跟在皇帝身后往山顶的祭坛走去。

到了山顶,庆隆帝在祭坛上的蒲团上盘膝打坐。

张月鹿和洪公公则在祭坛下的青石地板上的蒲团上打坐,其余内侍只能远远的护卫。

幸好今日天公作美,温度事宜,不会出现让皇帝晒晕或者冻晕的尴尬情况。

他们也不是要整整一日打坐,只是每个时辰打坐一刻钟,到了时间就要起来喝无根水洁净体内污浊。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一天只能喝无根水,可张月鹿非但感觉不到饿,还觉得自己越发的神清气爽。

庆隆帝也连连称奇,认为这是祥瑞即将降临的征兆,遂更加虔诚祷告。

洪公公是个妙人,皇帝虔诚,他便做出一副愚钝之态,衬托的庆隆帝是那个最得上天眷顾的人。

张月鹿也不敢冒头,不敢表现的比庆隆帝更虔诚,也不敢懈怠,生怕惹怒皇帝。

白日就这样度过,终于等到金乌西坠,夜幕四合。

所有人都抬头东望,今夜无月,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只有繁星点点,闪烁着光芒。

庆隆帝紧紧盯着苍龙七星宿,他默默祷告上天再给他三十年的时间,他要的不多,三十年就够了,他会培养出一个最满意的接班人,好把这天下相托,也好让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

夜空中斗转星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亥时。

苍龙七星宿中显现出七颗明亮异常的星辰,这七颗星辰连成一线!

庆隆帝兴奋不已,真的有七星连珠,那上天降下的祥瑞是不是马上就会出现?

此时的庆隆帝已经感觉不到祭坛四周的人,他感觉自己现在飘飘欲仙,身体轻盈的不可思议,仿佛就要羽化登仙。他看到星光中聚起朦胧的紫色烟雾,他好像伸手就能够到天上的星辰。

在祭坛之下的张月鹿却被惊得目瞪口呆,他竟然看到庆隆帝腾空起飞!

难道真的有仙法?

洪公公面上也十分惊异,但心里却知道,这只不过是小红叶布置的障眼法罢了,他这个嗣子对这些事最在行了。他期待地看向天空,想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戏码。

朦胧氤氲的紫烟中忽然出现了一匹银色的天马,像是从苍龙七星宿中飞出来的一样,庆隆帝看的更真切,他感觉自己轻盈的飞了起来,他甚至能看清天马身上的鬃毛,天马直奔他而来,他却丝毫没有恐惧,天马俯身让庆隆帝骑到背上,庆隆帝觉得这一切如真似幻,让他兴奋不已,他真的见到了祥瑞。

张月鹿看着凭空出现的天马,又看着皇帝竟然骑到天马身上,腾空飞走了!他简直要被这副景象吓晕过去,他死死抓着洪公公,上下牙打战,哆哆嗦嗦的问,“你,你,你看到了吗?”

洪公公也做出惊慌的样子,“张大人,您也看见天马了?”

张月鹿环顾四周,见那些内侍也都面带迷离慌乱,指了指空无一人的祭台,强自镇定道,“洪公公,现在该怎么办?”

庆隆帝不见了,就算他们亲眼所见庆隆帝是骑着天马飞走了,可满朝文武和诸位皇子王爷谁能信,到时候他们两个就成了惑主误国的奸臣贼子,不要说他们能不能活,说不定还会株连九族。

洪公公却忽然笑了,指了指天上,“张大人莫急,您看陛下这不是回来了吗?”

庆隆帝非但自己回来了,他还待回来一个白衣若素的女子。

庆隆帝只觉得此刻自己力大无穷,他方才骑着天马在天上飞驰,这天马飞的极快,他看着天马只是奔跑几步却已经飞越了皇城,直接飞到了京郊的山岭之间。

天马直奔一出山涧,皇帝便看到山涧旁有一个白衣散发,纤体赤足的女子伏在石头上休息。他轻轻将那女子抱在怀中,天马便带着他们飞快的回到了万岁山的祭台上。

庆隆帝觉得自己力气增长了很多,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这女子虽纤细,但毕竟是个成年人,但他竟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捧在怀中,等他们下马,那天马便有飞向天际,渐渐消失在紫烟中。

而他怀中的女子,此时才悠悠醒转,这女子比他过往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美丽,她的皮肤比最上等的白玉还要莹润,她的头发比最好的松墨还要乌黑发亮,她的眉如远山之黛,琼鼻樱唇更是完美到不可思议。

这世间绝没有这样的绝代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