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天的事情,花无缺自然认为江玉燕是被邀月和怜星带走了,他当即便去找她们要人。
平时的这个时间,邀月和怜星都会打坐练功,但这个时候她们当然没有心思练功,她们派出所有人去抓小鱼儿,正在议事厅边下棋边等着花星奴等人搜寻的结果。
花无缺来的时候,邀月刚刚赢了一局,怜星正在慢条斯理的把黑白两子分开放回棋盒里。
邀月瞥了一眼花无缺,“你来做什么?”
花无缺直接问,“玉燕在哪里?”
面对花无缺的质问,邀月只冷冷道,“江玉燕不在这里。”
但花无缺又怎么会相信,他已不会再相信邀月说的任何一个字。“违反宫规的人是我,要罚也应该是罚我,玉燕是无辜的。”花无缺坚持道,“无缺甘愿受罚,请师父放了玉燕吧。”
这是邀月第一次被花无缺顶撞,也是她第一次被人质疑。邀月又怎么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不要说江玉燕不是她抓走的,就算江玉燕真的在她手上,她说没有那所有人也只能也认为没有。
邀月冷声道,“你这是认为我在撒谎?”
“无缺不敢。”花无缺嘴里说着不敢,眼里却分明写着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邀月大怒,用力拍了一下石桌,棋盘上的棋子被震得散落一地,“你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竟敢忤逆于我!”
“请师父不要这样说玉燕,玉燕是个好女孩。”花无缺为师父的措辞而生气,若不是师父从中作梗,又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好啊,我亲手教出来的徒弟现在为了一个野丫头来顶撞我,”邀月怒道,“你可还记得你是谁?”
“师父的养育之恩,教导之情,无缺没齿难忘,但是,”花无缺的神情极其哀伤,“玉燕本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她只是不幸的遇到了我,才招来这样的灾祸,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我再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请师父放了她。”
“你真是翅膀硬了,为了这么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来跟我叫嚷!”邀月被花无缺的态度激怒,故意用言语侮辱对方,“我偏不放过她,我还要把她送到最下等的妓-院里,让她被最下贱的人糟蹋!”
花无缺却不知道这乃是邀月的气话,他以为江玉燕真的要面临这样的遭遇,一时心乱如麻,顾不得其他,竟然跟邀月动起手来,他的武功是邀月亲手教的,自然不是邀月的对手,他只是刚刚抬起手来便被邀月一掌击倒。
“想跟我动手,你还差些功夫!”邀月面上冷若寒冰,说出的话字字沁毒,“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是怎么样被那些身上长满毒疮的男人折磨的体无完肤。”
花无缺又怎么会被轻易打倒,他慢慢爬了起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会让江玉燕受伤。
邀月知道自己的阴谋已经破灭,既然花无缺已经知道了真相,那就算江玉燕死了,花无缺也只会将这仇算到她身上,甚至因为江玉燕,花无缺会和小鱼儿联手来对付她。她想要的是让这两人斗个你死我活,而不是筹谋十八年,最终却让这两兄弟同仇敌忾的来对付她!
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事情,她宁可现在杀了花无缺,再去杀了小鱼儿,也绝不允许这两人站在一起跟她作对。
怜星本是作壁上观,对此事一言未发。但现在看到姐姐将真气凝于掌中,分明是要用十成功力打出这一招碎心掌。
怜星跟姐姐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她断然不会看错姐姐眼中的杀意,她连忙起身先姐姐一步将花无缺打伤,故作生气道,“无缺,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大师父说没有抓走江玉燕便是没有抓走,你连你大师父都要怀疑吗?你怎么不想想,极有可能是小鱼儿折返回来带走了江玉燕,现在他们两个可能正不知道在哪里快活着,你却来这里口口声声指责起我们来!”
花无缺身受两掌,虽不致命,但也让他气息紊乱,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怔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小鱼儿还会回来。
见他听进去了,怜星继续道,“你是你大师父一手抚养长大的,你难道还不知道你大师父最痛恨的就是欺负女人的男人吗?你难道就听不出你大师父方才只是被你激怒才说的那些气话吗?”
花无缺忍不住去看大师父,见她背过身不看自己,便明白方才或许真的是二师父所言。他便开口道歉,“是徒儿言语无状,还请师父原谅。”
邀月虽然没有任何回应,但心里已经打消了现在杀掉花无缺的想法。
见姐姐已经没有了杀意,怜星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她方才心中也不禁怀疑过,是不是姐姐真的把江玉燕给藏了起来。
“无缺,”怜星走到花无缺身边,柔声道,“你大师父的做法虽然有些不妥,但她也是为了你好。那江玉燕分明是跟小鱼儿两情相许,她本是想成全你的心思,但没想到见到小鱼儿之后却发现他其实是仇人之子,所以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
“仇人之子?”花无缺诧异极了,“小鱼儿分明无父无母,又怎么会是我们仇人的儿子?”在花无缺心中,师父的仇人自然也是他的仇人。
怜星缓缓道来,“十九年前,江湖上有一对声名鹊起的异姓兄弟。他们的名字分别是燕南天和江枫,燕南天是个剑术高超的侠客,而江枫却是一个以让女人为其神魂颠倒为傲的风流浪荡子。江枫长的面如冠玉,不知情的人看到他,只会以为他是个洁身自好的富家公子。”
“无缺,你难道就没有奇怪过,既然移花宫里有一个花星奴,为什么没有一个花月奴呢?”怜星说的真假掺半,“以前,你大师父的贴身侍女就叫花月奴,花月奴的命是你大师父救的,武功也是你大师父亲手教的。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为了江枫背叛移花宫!”
“江枫用他的皮相引诱了花月奴,花月奴为了能跟江枫长相厮守不惜暗算你大师父,”怜星恨声道,“花月奴竟然在你大师父的茶水中下了毒,若不是发现的及时,只怕有性命之忧,为了逼毒疗伤,你大师父闭关了整整一年,等出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江枫和花月奴报仇。”
花无缺忍不住问道,“小鱼儿就是江枫和花月奴的孩子吗?”
“不错,”怜星道,“当时我跟你大师父找到金檀镇的时候,花月奴刚刚诞下一个婴儿,她自知犯下大罪,不敢求饶,便自行了断,临死前求你大师父放过她的孩子,你大师父嘴硬心软,说着要斩草除根,但还是把那个婴儿交给了江枫的好兄弟燕南天手中。”
“你们是怎么认出小鱼儿就是那个婴儿的?”花无缺自己知道小鱼儿有个燕南天叔叔,但从来没有跟两位师父提及此事,她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怜星笑道,“因为,小鱼儿的眉眼跟花月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为什么,”花无缺还是不懂,“为什么不把这一切告诉我,这一切跟玉燕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
“因为,”怜星面带怜悯的看着花无缺,“江玉燕喜欢小鱼儿,所以我们不会让她嫁给你,也不想让你为情所困。”
花无缺再无话可问,他本怀着满腔的愤怒来质问师父,但现在知道真相后,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不管前因是什么,杀父杀母的血海深仇都是必须报的,小鱼儿跟他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死。
可活下来的那个人又该如何面对江玉燕呢?
见花无缺陷入迷茫痛苦中,邀月对怜星满意的笑了笑,她本以为复仇计划要失败,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
“你好好养伤吧,”邀月和怜星一起离开,留花无缺一人在这里苦苦挣扎。
移花宫的人都在外面搜捕小鱼儿,没人想到小鱼儿还留在移花宫里面,他最擅于躲藏行迹,移花宫又是依山而建,房舍里多有巨石堆砌,小鱼儿轻而易举就藏在石缝间,他本是想偷听邀月和怜星的谈话,没有想到竟然听到了自己的身世。
但小鱼儿才是真的不相信邀月和怜星的每一个字,他对她们没有十八年的孺慕之情,旁观者清,自然看出怜星的话是为了给邀月解围。
所以,他等邀月和怜星离开,便现身在花无缺面前。
“嘘,”小鱼儿捂住花无缺的嘴,低声道,“不要说话,你先听我说。”
花无缺点点头,没有反抗,他总是对小鱼儿有种莫名的亲近,认为小鱼儿不会害他。
“我刚才全部听到了你们说的话,我不相信你那两个师父的话,”燕叔叔义薄云天,他的兄弟怎么也不会是阴险狡诈之辈,当年的事要么另有隐情,要么就纯属你师父瞎编的。”
花无缺被他这么一说,竟觉得也有些道理,江玉燕的事,终归让他对两位师父的信任大打折扣。
其实小鱼儿此时对自己是江枫之子的身份已经相信了大半,怜星所说的话跟小红叶说的话有几处正能对的上,但他在花无缺面前仍做出一副怀疑之态。
“我听你师父的意思,花星奴跟花月奴必然是相识的,你那两位师父不好对付,咱们不如从花星奴这里下手,只要能撬开她嘴,我们也就能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花无缺却不忙着去找花星奴印证师父的话,他问小鱼儿,“玉燕呢?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你还真信你师父的话,”小鱼儿心里也很着急,“我就是找不到燕儿,这次冒险来偷听你师父说话的。”
“玉燕武功尽失,还中了软筋散,她自己是绝对不能离开的,一定是有人带走了她。”花无缺心中又怀疑起了师父。
小鱼儿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对邀月的意见很大,“我早说过你那师父不是好相与的,你还偏不信。依我看,燕儿一定是被你师父给藏起来了。”
花无缺没有反驳,他难得生出了叛逆心,“我先去找花星奴,你先藏在这里不要被人发现了。”
小鱼儿点点头,回到方才躲藏的地方藏好,花无缺看的有些惊奇,竟然有人能藏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想来小鱼儿练的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缩骨功。
见小鱼儿藏得不露一丝痕迹,花无缺放心的离开去找花星奴。
小鱼儿自己却在脑海中将所有线索一一列出,他要自己先推理一遍,以防跟花无缺一样落入旁人的语言陷阱中。
他目前可以确定的线索有:
第一条,他是十八年前被燕南天叔叔从金檀镇带走的。
第二条,燕南天叔叔之所以会去恶魔岛,是因为身中十二相星的剧毒,他去恶魔岛是为了找常百草解毒的。
第三条,燕南天叔叔最好的兄弟是江枫,而江枫十八年前就神秘失踪,江枫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金檀镇。
第四条,邀月和怜星非常恨江枫,也非常的恨他小鱼儿。
以上四条可以推测出,他的父亲极大概率就是江枫,不
然燕南天叔叔不会在身中剧毒的情况还要带着一个婴儿渡海去恶魔岛。
还有待查证的线索是:
第一条,十九年前,江枫来到过移花宫。
第二条,江枫在移花宫跟一个叫花月奴的女子相识相恋。
第三条,邀月和怜星因为江枫要娶花月奴,对江枫恨之入骨。
第四条,邀月和怜星在金檀镇杀死了江枫和花月奴,并且把这两人的孩子交给了燕南天叔叔。
有疑点的地方是:
第一条,邀月和怜星为什么恨江枫?
第二条,倘若江枫跟花月奴已经逃离移花宫,并且成婚生子,那他们一定隐藏的很好,为什么又突然会被邀月和怜星找到?
第三条,邀月刚才为什么真的想杀了花无缺?
第四条,如果真的是怕仇人之子报仇,大可以十八年前就斩草除根,甚至可以在见到他的时候就下手,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小鱼儿尝试回答这几个问题,女人恨男人,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原因,最常见的原因就是因爱生恨,在小红叶和怜星的口中,江枫无疑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这移花宫方圆十里都少见一个男的,如果真的来了一个美男子,难保邀月和怜星不会动心。
那江枫又为什么会跟花月奴成了一对,这很难解释的通。
小鱼儿忽然想到刚才怜星说邀月被花月奴下毒的事,对这些话,小鱼儿是不信的,但怜星接下来又说,正是因为中了毒,所以邀月要闭关把毒素逼出来。
这让小鱼儿灵光一闪,忽然想明白了事情发生的顺序。
或许,邀月当年真的中了毒,不过不是花月奴趁其不备给邀月下毒,而是邀月自己心甘情愿中的毒。
燕南天叔叔中了十二相星的毒,那跟他一同作战的江枫会不会也中了毒?
为了救江枫,邀月自愿把毒素吸到自己身上,所以需要闭关逼出毒素,而江枫大病初愈也需要有人照顾,照顾他的人自然就是深受邀月信任的花月奴。
只看邀月如今的样子就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必然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强势性格,这样的性格,自然不会让江枫喜欢。
这样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还有,江枫和花月奴一定知道邀月和怜星的厉害,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躲藏起来,又是谁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最奇怪的一点是,十八年前,邀月和怜星为什么会放他一条生路。又为什么要在十八年后的现在,这样处心积虑的布局,却又不直接杀了他了事。
邀月和怜星究竟还隐藏这什么秘密?
小鱼儿百思不得其解,他重新梳理了一遍思路,思索自己是不是落下了什么线索,却还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就在此时,花无缺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花星奴。
花星奴一进来就问,“无缺,你叫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花无缺也学聪明了,“昨天,是你来跟我报信说小鱼儿溜进宫里,是师父让你这么做的吗?”
“无缺,宫主都是为了你好,那个江玉燕水性杨花,不是良配,我们这样做只是想让你认清她的真面目。”花星奴真的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错,既然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活下来,她当然希望是花无缺活下来,也希望花无缺能放下江玉燕,杀了小鱼儿之后继续做他的无缺公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
花无缺冷冷道,“从小,你们给我的教育就是要尊重女性,怎么到了你身上,你却要百般羞辱玉燕,她何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无缺,你若是要说这些,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要去抓小鱼儿,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说这些。”
“慢着,”花无缺装作不知道小鱼儿跟移花宫的恩怨,问道,“既然你们都不喜欢玉燕,那让她跟小鱼儿离开又有何妨?”
“抓小鱼儿跟江玉燕有什么关系,”花星奴没留神说出了心里话。
花无缺趁势逼问道,“既然跟玉燕没有关系,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抓小鱼儿?”
花星奴自然不知道先前怜惜编造的故事,她深怕会误了宫主的事,便想含糊过去,“这是宫主下的命令,我管他是什么小鱼儿还是什么小燕儿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花无缺哪里肯放她走,当即拦住她的去路,非要她说个明白不可,“你既然说不知道小鱼儿的事,那我问你,你可知道花月奴是谁?”
听到花月奴的名字,花星奴陡然一惊,这个名字怎么会从花无缺的嘴里说出来。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吗?”
小鱼儿突然出现,更让花星奴心中慌乱,她见这两人配合默契,哪里会是有夺妻之恨的人之间会有的。
这两人分明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花星奴神情复杂的看向小鱼儿,“你长得真像她啊。”
这个她只能是花月奴。
今天,已经有两个人说小鱼儿跟花月奴长得像了。
小鱼儿用眼神示意花无缺不要轻举妄动,他要诈一诈这个花星奴,“听说,你当年跟我娘情同姐妹,你又怎么忍心伤害她的孩子呢?”
“情同姐妹?”花星奴冷笑道,“她若真的把我当妹妹,又怎么会瞒着我跟江枫偷欢,她明明知道江枫是宫主的人,竟然还敢在宫主的眼皮子地下做出那等苟且之事。她就是个贱人,只顾着男欢女爱,只图自己快活,把我们全都抛到脑后,她跟着江枫跑了倒是潇洒,却留下我们这些无辜之人承受宫主的怒火!”
花星奴的话验证了小鱼儿的猜测,他继续引诱她说出更多的真相,“我爹跟我娘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自然做一对神仙眷侣,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宫主出手相救,江枫早死了,”花星奴愤怒道,“明明是宫主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却不识好歹,只贪图花月奴的美色!江枫的命,花月奴的命都是宫主救的,他们胆敢背叛宫主,那他们就该死!”
“那照你的逻辑,这天下的父母杀了自己的孩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小鱼儿道,“邀月虽然救了他们的性命,但他们仍然是独立的个体,他们有权力决定跟谁相爱跟谁在一起。”
“混账,混账!”花星奴瞪着小鱼儿,“我这就杀了你这个早该死掉的小孽障!”
她出手狠辣无比,招招皆是攻向小鱼儿的要害之处,小鱼儿左支右绌,虽险险避开,但已经力有不逮,只怕撑不了多久就要被花星奴击中。
花无缺自然不能看着小鱼儿被杀,他出手拦下花星奴,挡在小鱼儿身前。
不料花星奴见此情形更是大怒,脱口而出道,“我便知道,就算养了你十八年,你也跟花月奴那个白眼狼一样的养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