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
“我与你对弈,不过在钓鱼罢了。”
闻听此言,徐渭熊顿时僵在棋盘之前,手中棋子落地。
她的俏脸,先是红霞退散,再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黑。
原来,苏辰刚刚的诗情画意,大度绅士,全都是假的。
苏辰与她的对弈,以及刚刚的这番表演,全是在钓鱼。
念此,徐渭熊一把捏碎了酒杯,眉目之间,满是寒霜。
“你拿我作饵,想要钓出何人?”
“自是可与我,一较高下之人。”
说罢,苏辰转身,背对徐渭熊,一边饮酒,一边望向远方的山色。
自他悟得「奕剑术」,周遭天地间一切事物,皆难逃自己的感应。
与此同时,苏辰与人对弈,便等同于与人问剑,从此棋剑不分家。
苏辰的剑道越强,棋力越强。
苏辰的棋力越盛,剑意越盛。
因此,在战败学宫众弟子之后,苏辰早就失去了与庸人对弈之心。
赵楷,他根本不屑。
徐谓熊,也只能勉强与他过手。
然而……
刚刚他与徐渭熊对弈,恰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一股儒雅黯然之意。
这股意境,已经勘破天人合一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达超凡入圣。
儒圣,黯然,优雅,这离阳天下,怕是只有轩辕敬成和曹常青,有此意境。
这二人,不论是谁,苏辰皆想与之一会,如今在这上阴学宫前,正逢良机。
“你我这残局,等你棋力提升再下,如何?”
听到苏辰不但拒绝与自己和棋,还当面论定,自己现在棋力太差,
徐谓熊心中怒火汹涌,原来苏辰,在一开始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既如此,咱们棋盘上的残局,来日再续。”
“只不过,咱们棋盘外的对局,才刚开始。”
……
再看莲花楼周围,围观的学宫弟子尽在焦急等待结果,一脸疑惑。
在他们眼里,徐渭熊苏辰突然中场休息,还喝起了酒,吟起了诗。
这让学宫弟子们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此番对弈,关乎学宫声誉,众人颜面。
紧要关头,徐渭熊居然还与苏辰共饮。
苏辰是来踢馆的,徐渭熊脸居然红了?
看到这番场面,所有人都在暗呼不妙。
一番争论之中,学宫当值王祭酒走出大门,远观棋局,一脸惊骇。
棋盘之上,盘龙走蛇,凶险万分,落入下风的竟是徐谓熊。
如此危局,若非徐谓熊全权操盘,早已被对方,杀得大败。
然而,就在所有人焦急万分的时刻,徐谓熊居然站了起来。
“苏辰,无须相让,我输便输了!”
“来日,我自会找你,当面讨教。”
此番言辞,运上了徐谓熊宗师境内力,在场众人纷纷听见,如遭雷击。
这位才女,这位北离皇朝的天之娇女,居然当着众人面前,公然认输。
见此情形,王祭酒顿时一阵眩晕,险些摔倒。
上阴学宫,论十九道手谈,无人可比徐渭熊。
她既输了,便是上阴学宫输了。
念及于此,在场学宫弟子,纷纷握紧双拳,一脸不甘。
人群之中,徐奉年洋洋自得,心中早就已经乐开了花。
徐谓熊惨败苏辰,这下必然没心思训斥自己了。
一旁的赵楷,则是一脸震惊地望着莲花楼,一脸费解。
徐谓熊从来好强,不到最后关头岂肯轻易认输,今天她是怎么了?
此刻,莲花楼内。
苏辰见徐谓熊突然改口认输,颇为惊讶。
“认输了?你还真善变。”
“聪明的女人,都善变。”
面对苏辰,徐谓熊一改方才的冷脸,反而一脸春风。
“今后这离阳江湖,再无北晾才女盛名。”
“而你,便要担下,这天下文人的挑战。”
“刚刚,我求和,只看利弊,不为名声。”
“这点,你可想错了……”
说罢,徐谓熊转身,离开,剩下苏辰一人留在原地。
这个女人,还真是,争强好胜啊,
下棋下输了,便要在别处找回来。
苏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徐谓熊。
然而,莲花楼周围,上阴学宫的弟子们,却是沸腾了。
徐渭熊认输,意味着,围棋一道,苏辰压过整个学宫。
王祭酒见徐谓熊一脸悠然,毫无败局之后的沮丧愧疚,叹息道。
“孩子,你这是演的哪一出?”
“不想输的难看,就认输呗。”
此话自徐谓熊口中说出,周围弟子纷纷瞠目,赵楷更是张大嘴巴。
这苏辰的棋力,竟然能逼得徐渭熊认输,才能留存颜面的地步了?
“谓熊,你可是学宫第一,你真胜不了他?”
“应该说,我连败得体面一些,也做不到。”
说着,徐谓熊不顾周围同窗惊愕的目光,叹息道。
“整个离阳,能与他对弈的,怕是只有那位逆贼了。”
“你,你是说,两届武评三甲,收官无敌,曹常青?”
“也只有他了,但愿,苏辰要等的那个人,不是他。”
同一时间,莲花楼内。
苏辰依旧望着一片青山,寻找着。
他能感应到,那位儒圣就在周围。
念此,苏辰不由轻叹,扬声相邀。
“读书多是负心人,难得青衫风流痴情种。”
“观棋多是负局者,难得一步三思断人心。”
“莲花楼苏辰,愿以棋会友,与前辈对弈。”
“这里有好酒,有好茶,也有红尘对弈客。”
“还请前辈现身!”
声音落下,人群之中,一阵清风袭来,吹出了一条狭长通道。
通道尽头,一人走来,模样四十出头,青衣长衫,负手而行。
苏辰见他,脚踩春秋靴,手捏黑白子,已然猜出了他的身份。
西蜀旧臣,青衣儒圣,曹常青。
“末学苏辰,见过前辈。”
“你,猜出了我的身份?”
“对弈问心,不问名讳。”
言毕,苏辰运起真气,甩出一杯秋月烧,送至曹常青手中。
“此酒何名?”
“秋月烧酒。”
“好名字,既有佳酿,你我便手谈一局。”
“前辈请,此局对弈,前辈执黑子如何?”
“呵呵,这浊浊乱世,哪有那么多黑白。”
说罢,
曹长卿袖袍飞舞,竟将上阴学宫门前,皇帝提笔亲赠的玉匾,
磨成了大小如一,圆润晶莹的青玉棋子,共计三百六十一颗。
“你不是离阳人,我也不是离阳人。”
“我们不管离阳的黑白,只管下完这青云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