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1190年3月1日,上午8点02分。
【赤狐】方第四舰队旗舰「银狐」战列舰的武器控制室,能源系统二号房内。
邵枫正在仔细检查着所有武器系统以及护盾系统的调试情况。这是她多年来保持的习惯,开战之前再次确认系统无误,以免战斗过程中发生意外故障。也正是因为她这谨慎的性格,才让她在十一区所有的海盗战中百战不殆。
就在这时,纳米通讯频道里,传来了韩越的通话请求,邵枫很快就接通了对话。
韩越:“老大,你刚才找我吗?我正在跟其他几个舰长通话,所以没能及时接听。”
邵枫:“是的,能量系统我已经模拟过7次了,显示故障率为0.128%。”
韩越:“这个数据已经很不错了。”
邵枫:“我也这么认为,我们舰队其他船只的能量系统状况如何?”
韩越:“还有十几艘正在调试,差不多50分钟内全部准备完毕。”
邵枫:“你的技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韩越:“谢谢夸奖。”
邵枫:“老韩?”
韩越:“怎么了老大?”
邵枫:“你跟我多少年了?”
韩越:“差不多7年。”
邵枫:“7年了吗?时间过得真快。”
韩越:“确实,我忘不了当初你对我的救助以及提携,这7年来我一直很感激你。”
邵枫:“老韩,一定要活下来。”
韩越哈哈大笑:“老大,有什么话,等星战结束我们再说吧。”
邵枫:“等结束了,我再亲手调制那款「深空狂欢」给你喝。”
韩越:“好的,老韩我一定会赴约。”
韩越说完退出了聊天频道。
邵枫长舒一口气,慢慢出门,来到了飞船内部连廊,她关闭了身上引力装置,整个人立刻处于无重力状态,飘浮起来。伴随着失去重力的同时,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前几天的她身受重伤,部分伤口此刻还没有完全愈合,所以每一次启动或者关闭重力装置,都会轻微的给伤口带来撕裂感。
也正是这一阵熟悉的疼痛感,让她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许多回忆。于是,她在回飞船指挥中心的路上,拨通了曾毅的纳米通讯频道。
“怎么了老大?”频道里传来了曾毅低沉浑厚的声音。
邵枫:“不用叫我老大,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曾毅:“枫,你好像有点变了。”
邵枫:“哦?此话怎讲?”
曾毅:“一般作战之前,你不太会找我进行私人谈话的。”
邵枫:“是吗?我是这样的人吗?我也不是很清楚。”
曾毅:“你需要管理这么大的基业,操心的事很多,时间也很紧张。”
邵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也许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变了。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才让我开始回忆起过去的种种。”
曾毅听到邵枫的话,也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回应道:“是啊,战斗之前总是会想起很多事情。”
邵枫:“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刻吗?”
曾毅:“怎么可能忘记,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可我第一眼看到你,还以为你是仙女。”
邵枫咯咯一笑:“仙女!都是你们男人脑袋中的臆想。”
曾毅:“那时候我才出生不到72小时,很多功能都在恢复,意识也在逐渐形成,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啊。”
邵枫停止了笑声,转而发出温柔的声音:“谁也没想到,我们这两个次品克隆人,会在十一区建立如此大的基业。”
曾毅:“嗯,全世界,应该无人不听过你海盗女王邵枫的名字了吧。”
邵枫:“这些还都要归功于如今的媒体,他们都挺喜欢报道我们这种人,所以跟我们海盗有关的内容,通常流量都很好。”
曾毅:“想我们在十一区所向披靡了这么久,克服了无数困难,战胜了无数敌人。这次也不会例外。我们是一支强大的团队,而你,是我们的领袖。”
“领袖!?。。。”邵枫听到这两个字似乎有点彷徨。
曾毅:“没错。”
邵枫:“我在想,正是这两个字,让我变得日益膨胀,变得野心勃勃,才会带着兄弟们走到今天这个赌局中来。”
曾毅:“我们所有人愿意跟随你,肯定也是义无反顾的。”
邵枫没有再开口了,此刻的她,内心突然变得柔软,矛盾重重,悔恨自责交织在一起。
曾毅:“枫,大战在即,你不应有丝毫动摇,过去的一切造就了现在的你,这次打赢了,我们就彻底成为了十一区的王者,再无后顾之忧。”
邵枫听到曾毅的劝导,很快压抑住了内心的情感,随即用平稳的语气说道:“对于秦江雨的战术,你有什么看法吗?”
曾毅:“他这个人还是有点私心。”
邵枫:“哦?你是从哪方面看出来的?”
曾毅:“战争最艰难的几个攻守点,都安排我们的人,要知道我们的人,是不擅长打这种仗的。”
邵枫:“你接着说你的观点。”
曾毅:“我们这边的人,作战士气都很低,尤其是你通过招募令招来的那些人,大多数人的底细我都摸过,很多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指望这些人冲锋陷阵那是不可能的。”
邵枫没有接话,而是保持了沉默。
曾毅接着说道:“我们赤狐的主力,都留在你的身边,但是他们这些团员,很多人也都是能同甘不能共苦,我担心。。。。。”
邵枫:“你担心他们在重压之下会提前崩溃,对不?”
曾毅:“没错。”
邵枫:“老实说,你对打赢信心大不大?”
曾毅:“我只能说我会拼尽全力,至死方休。”
邵枫:“我不会让你死,我也不想让你死。”
曾毅:“枫?你这话什么意思?”
邵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接着说道:“秦江雨的战术你分析的没错,他们也时刻准备着抛弃我们,因为他们压根不看好我们「赤狐」的战斗能力,可是。。”
曾毅:“可是什么?”
邵枫:“可是他们不可以低估我邵枫,我曾经被归类成垃圾,在即将被集中销毁的时候,我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求生,这个过程有多艰难,有多恐怖,有多残忍你是清楚的。”
曾毅:“是的。”
邵枫的语气开始变得冰冷:“所以今天这个局面,我也早就为我们自己人做了谋划。”
曾毅:“什么谋划?”
邵枫:“你还记得mt这种药物吗?”
曾毅:“mt?mindtame(心智驯服)?”
邵枫:“对。”
曾毅:“这是专门针对克隆人战士研究的药剂啊。”
他们口中的mt,mindtame药剂通过与克隆人的大脑神经系统相互作用,释放特定的神经递质和化学物质,直接影响大脑中的情绪中枢和决策中枢。这些化学物质能够阻断或调节克隆人大脑中与抵抗力、恐惧以及自我保护机制相关的神经信号,从而使其变得听话、无所畏惧,并对死亡产生一种特殊的认知态度。
邵枫这边接着说道:“五年前我就在秘密改进这种药剂,但一直很难有所突破,直到。。。”
曾毅:“直到什么?”
邵枫:“直到我认识了郑飞。”
曾毅:“看来你还是有很多事瞒着我。”
邵枫:“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会极力反对。”
曾毅:“你是了解我的,无论如何,最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邵枫:“所以我才不想你陷入矛盾。”
曾毅:“你说下去吧。”
邵枫:“郑飞带来了赵震,那时候赵震还只是一个植物人,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郑飞希望我能令他苏醒。”
曾毅:“于是你就在赵震身上试用mt?”
邵枫:“对,没有人比我俩更清楚,所有克隆人的第一道意识都是由mt激活的。于是我第一次在活人,真人身上试用,郑飞也是一个化学奇才,他不断的帮我改进剂量,帮我调试成分。在无数次实验过后,赵震苏醒了。他过去的记忆全都被抹去,转而成为一个对郑飞言听计从的傀儡。”
曾毅没有说话,因为此刻他内心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不愿意往更深层的地方去想,于是他选择保持沉默等待邵枫把话说完。
邵枫:“这次海盗团跟随我们参与星战的每艘战舰舰长,我都在他们身上安装了遥控注射装置,只要我激活指令,他们都会被注入改进过的mindtame!”
曾毅:“什么!!。。。”当他那个可怕想法被邵枫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依旧令他震惊不已。
邵枫:“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听从你的指挥,勇往直前地对内藤的军队发起冲锋。”
曾毅:“可是他们都会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变得像赵震那样麻木不仁,丢失了自己最重要的记忆,也丢失了人类该有的情感!”
邵枫:“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但想要取胜,这些都是无奈之举。”
“要知道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兄弟啊!你怎么可以忍心下手的!”曾毅用几乎绝望失控的声音嘶吼道。
“兄弟?我们跟他们能一样吗?在他们眼里我们压根不能算人类,他们也是海盗,靠什么生存?不就是烧杀抢掠?你忘了康卓老师是怎么形容海盗的本质了?你指望这些所谓的兄弟会跟着你一起进行无畏冲锋?”邵枫也开始激动了。
“海盗团的每一个人,我曾毅都把他们视为亲人。我。。。。”
“你的想法根本上就是错误的。”邵枫打断了曾毅,她又接着说道:“如果你们舰队不能第一时间执行冲锋任务,秦江雨的人很快就会后撤,我们所有人一样得死。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们大家是靠什么凝聚在一起的。你以为是友情?亲情?全都不是,大家都是因为利益才会相聚一堂。”
曾毅:“你这个行为,等于出卖了他们。”
“可我没有出卖你!”邵枫斩钉截铁。
曾毅此刻哑口无言。
邵枫又接着说道:“你太重感情了,你比我更像真正的人类,所以我没有把我的计划告诉你。可是今天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你为我冲锋,我知道你抱定必死的决心。因此我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你。有时候想要成就大事业,就必须自私。”
曾毅:“说到底,你对人类还是抱有极大的怨恨。”
邵枫:“你错了,人也分好坏,你就是太单纯了,只有冷漠,客观的去分析他们,才能真正洞悉他们的本质。”
曾毅:“单纯?!确实,抛开那些虚假的记忆,我实际年龄也就10几岁,怎能不单纯。”
邵枫:“所以你不要妇人之仁,把mt的事告诉舰队的其他人。”邵枫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曾毅:“不会的,你应该知道,全世界跟你之间,我依旧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
邵枫:“我明白你我的情义。记住,战争打响之后,我会提前发动指令,给他们所有人注入药剂,你要做的就是指挥他们执行任务,务必要将内藤的阵型一分为二。”
曾毅:“嗯,如果所有人都不退缩的话,我有信心能完成任务,可是你这边要抗住对方左翼的所有压力,你能坚持吗?”
邵枫:“放心吧,我也是身经百战的人,韩越帮我设计的铁通阵,可以撑很久。”
曾毅:“好的,枫,那我去做新一轮部署了。”
邵枫:“你一定要活下来,这个世界上,我真正的亲人只有你一个。”
曾毅:“我会的,等我,枫。”
邵枫:“就这样吧。”
她说完挂断了通话,此刻的她不想被情感影响自己的判断,就在这时,她耳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声音:“很好的决断,你不用有任何顾虑。”
邵枫猛然抬头,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但是她还是开口对着那个声音回答道:“我这样做是太残忍了,我等于出卖了所有为我卖命的人。”
“既然选择做,就不要后悔。”
“我。。。。”
“你是海盗女王邵枫,这条路你没得选,只有不停走下去。”
“可是我越来越害怕。”
“害怕?!你还是太软弱,接下来把身体交给我来控制吧,像你这样根本成不了大事。”
“我不想这样,不想这样。”
“你太累了,去休息吧,如果你还能醒来,那么你就是星界真正的海盗之王了。”
邵枫痛苦地抱头蜷缩,大约过了几秒钟,整个人舒展开来,眼睛缓缓睁开,目光坚毅果断。她向着指挥中心飘去,此时的她,心中不再有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