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城,茶楼里。
一壶上好的龙井茶。
配上一碟瓜果。
能让这些闲来无事的城中看客,坐在这里闲聊一天都不肯散去。
他们什么都能聊。
上到国家政策,下到谁家母鸡下了几颗蛋,人人都能说上几句。
可苦了各家的妇女在家中还要照顾孩子、收拾家务、做完饭等人回去吃。
累了一天不说,可能还会因为饭菜不好吃而遭白眼。
至于烟雨城中,近来热议最高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城主大贡遇刺一事。
然而有意思的是。
人们乐道的不是那行凶刺客究竟是谁,又为何行刺?
人们更想知道的是那刺客要在楼上挂多少天,才能风化成骨!
甚至还有人为此打起了赌约。
仿佛杀了谁,谁又死了,彼此之间有何恩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人的事,能不能拿来当个玩笑交谈。
“最近这新闻可真是频发,城主遇刺不说,海底浮现大量尸体,说疯子都是海底那些邪祟变得,现在已经解决了。据说城中还有伪仙作祟,真是要了亲命,这日子还能不能太平了?”
有人看着报纸,一边嗑起瓜子一边骂。
“何止这些,还有很多没报道出来呢。”
旁边有人回应附和一句。
“咱们城里的那几个地头蛇帮众,什么【娘庙帮】【神棍帮】还有【龙王帮】,听说又干起来了,在城北一团乱砍。”
“哟,这次又是为哪个楼里的花魁动的手啊?”
有人发出讥笑声。
这番话引起不少人大笑。
过往谁不知道,这几个帮众打起来,多是因为其老大争一个青楼里的花魁。
这些人,也就这点事了。
“这次还真不是,我听说,是因为有了一个新出头的帮派,而且这个新帮,听说和仙有关。”
“这三大帮派似乎准备联合起来,结果也不知道怎么谈的,谈崩了,在街道上砍了起来。”
“这倒罕见。”
另一人诧异道:“什么新出头的帮派,能让三大帮同时害怕?”
“不知道,只是听说和仙有关,好像叫什么【仙爷帮】,别的就不知道了。”
“呵...你看看这世道,三个帮派都已经把烟雨城搅的民不聊生,现在又来一个!行嘞,大家伙以后都小心着点吧!”
有人感慨起来。
“话说,城北的府衙李居正,他都不管这事?”
“他管得了吗?”
有人冷笑一声。
“烟雨城分成两块,最高的是城主大人,其次是南城府衙孙世玄,北城府衙李居正,可谁不知道,李居正在城主大人那里根本不受待见。”
“他能安稳当这个官到今天,没被打下去,都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还敢管三大帮?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唉...说的也是。”
“行了,别聊这种事了,最近你们有谁,可见到过落花楼的欢笙姑娘?”
一提到这,各大老爷们仿佛都来了尽头。
“啧,没见过!”
“欢笙姑娘可真是有一段日子没出来了!”
“作为落花楼的花魁,她一直不出面,那老鸨,都不急吗?”
“我看,是你着急吧!”
“哈哈哈哈!”
茶楼里的人聊着。
门外,一名面容清瘦,皮肤略显苍白的年轻人路过。
店小二站在门前招呼。
“这位少爷,要不要进来歇歇脚,喝点茶?”
年轻的公子哥停下来,看了看楼,犹豫道:“请问城北的凤鸣戏班怎么走?”
“凤鸣戏班?”
店小二想了想,道:“落花楼您知道吧?”
年轻公子哥摇了摇头。
“落花楼您都不知道?那看来您是外地人了。”
年轻公子哥听到这话,尴尬的笑了笑。
店小二伸手指着前方道。
“这条街过去,右转,走到尽头,就是落花楼,那可是烟雨城最大的一家青楼,花魁欢笙,绝世无双,您一定要去看看,只不过这两天,她好像没怎么出来过了。”
“哦...那凤鸣戏班怎么走?”
年轻公子哥又问了一遍。
店小二晃了晃神道。
“穿过落花楼,再往后面两条街,有一条名叫做希尔菲洛的街道,就在那里。”
“多谢。”
年轻公子哥点了点头,转而想到什么。
疑问道。
“为什么...会有一条洋人街道的名字?”
“嗨,因为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以前那条街倒不叫希尔菲洛,据说是因为有个烟雨城的姑娘,当年救过一个叫穷困潦倒的洋人,并把他照顾的很好,以至于那洋人后来爱上了她,并承诺说要娶她为妻。”
“让姑娘务必等自己。还要给姑娘取个名字叫希尔。”
“后来洋人回国,多年后,变成了富人,一直没娶妻生子。”
“历经艰难险阻,又重新回到这里,想要娶那姑娘为妻时,结果才发现,人家已经病死了,坟头的草,都黄了。”
“那洋人痛苦不已,为了纪念她,就出钱把这条街重新修建,将其改名为希尔菲洛。”
“你去那条街中央看看,空地上还有那姑娘的雕塑呢。”
听到这个故事,年轻公子哥愣了愣。
“原来是这样...多谢了。”
“您客气了,有空来喝茶,我们这有上好的龙井!”
“好。”
他点着头,又一次朝店小二道谢。
随后按照对方所指的方向前去。
来来往往的人流从旁边掠过。
穿行其中。
热闹非凡。
脚下这条路,走到尽头,右转。
一座花团锦簇、满楼红袖、颇具纸醉金迷的楼宇赫然出现在面前。
整条街道上熙熙攘攘,烟花柳巷,芳香迷人。
在楼宇的上方,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写着“落花楼”三个字。
两侧还有门联。
左边写着:烟花巷陌,杯中酒落座。
右边写着:人间苦多,当及时行乐。
这是烟雨城最大的青楼牌坊。
当许修心刚转过来,站在楼前时,就听到上面那站有满排手握娟秀、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招摇着大喊。
“这位公子,进来坐坐呀!”
声音脆响,此起彼伏,宛如林间的鸟儿一同开嗓。
门前人群进进出出,有伶仃大醉的书生,被姑娘搀扶着,醉呼呼的大喊。
“等我考上功名,登上金殿!一定把你娶回家!”
“哎哟公子,小奴可记住你这句话了!”
旁边还有大腹便便之人,手里拿着银元开始挥洒:“来!今天爷高兴,赏你们的!”
姑娘们一哄而上。
唱曲的、弹琴的、吟诗作对的、还有站在楼外没钱进去,只能望梅止渴的。
许修心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他路过时,被门前一名穿着旗袍的女子拽住胳膊往里面拉。
迷人的胭脂香扑鼻而来。
“这位公子,人生苦多,道路且长,不如进来喝杯酒再走吧?”
“不了,我喜欢男的。”
许修心当即摆手拒绝。
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招揽客人的姑娘明显愣了一下,转而婉转笑起来。
“原来公子有断袖之好!”
许修心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这条落花街当真是纸醉金迷,如梦如醉。
当许修心出来之后,耳边蓦然冷清。
走完整条街,仿佛穿越时空一样。
又回到了现实。
他站在外面,回头望着长长的街道。
楼前,那些撒钱买酒、作诗欢笑、沉醉在美人温柔乡,醒后复醉、醉后又复醒之人。
不去想,也不愿想今朝是何年。
只记得这人间,多得是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