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心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很深。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然黑夜。
怀表上倒计时变成了60:00:00。
【阴子历】又一次降临。
他离开床铺,看到桌上点燃的昏暗蜡烛。
烛盏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有一行清秀的字迹。
“醒之后,来贡品间。”
显然是父亲留下的。
“又到了上贡的时间了吗?”
许修心盯着纸张上的内容,脑海中下意识进行推算。
似乎每当【阴子历】和【阳子历】轮转一回,就到了下一次上贡的时候。
这么看来...
贡品上交的频次似乎非常高。
一个月岂不是需要上交六次左右?
而每次,尸体的数量又不一样。
这就意味着,每个月许家至少要交出去几十具尸体?
许修心一阵愕然。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几十具尸体,就意味着有几十个死人...
四叔是从哪找到这么多尸体的?
他又一次想起了城南码头的事情。
内心一阵惴惴不安。
将纸张放下,推开门,许修心朝贡品间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月光白澈。
他走的轻车熟路,对这座许家宅院的布局,已经不像最初来时那么陌生、不安。
期间又一次抬头看了看异样的天空。
两颗巨大的月亮并肩挂在夜空之中。
仍旧看起来相当怪异。
但许修心眼下已经不再觉得奇怪,反而多了一种...欣赏的目光。
谁说天上挂两颗月亮,就不能具备美感了呢?
至少夜空上仍旧是繁星点点,还有那令人目眩神迷的银河。
这是在现代都市永远看不到的景象。
一路来到贡品间门外,屋内已经亮起烛光。
透过花窗,能够看到正在里面忙碌的单薄身影。
许修心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就见父亲许凉枝,正对着五个大包裹,左顾右盼、应接不暇的拼凑尸块。
他是学习许修心先前所说的分类归纳法,只不过用不熟练,甚至有点用不懂,依旧是相当吃力。
这会已经是满头大汗,整个人的表情在烛光下看起来相当窘迫。
“爹。”
许修心走进屋来唤了一声。
可许凉枝仿佛没听见,还在一边举着尸块,一边低着头自言自语的嘀咕。
“这块是男的女的?看着像男的,应该是的男的,不对呀...怎么拼不上呢...”
“错了...你拿的那块,应该和最右边的拼在一起。”
“啊...”
许凉枝愣了一下,试着把手中的小腿凑过去,惊奇的发现,还真是同一具尸体上的!
“你怎么知道...?”
“你拿的是小腿,根据骨骼粗细来看,确实是男的。但你看他的脚趾,尤其是大拇指外翻,指甲盖倾斜,说明这人走路姿势不对,或者穿鞋挤脚,这种情况下,常年行走,膝盖骨头会出现弯曲,只有右侧那具尸体,骨头大小和膝盖的弯曲程度符合。”
许凉枝听了半天,眨巴眨巴眼,好像没听懂。
他又重新拿起一个尸块,疑惑道:“那这个又是哪里的?我刚才试了半天都没有试出来...”
“最左侧的那具。”
“还真是!”
许凉枝惊呼出声,“那这块呢?”
“这是...算了,还是我来吧。”
许修心张了张嘴,有些无奈。
他走过去,从父亲许凉枝手中接过尸体,开始尝试拼凑。
这次一共有五具尸体。
数量上的变化,会使拼凑时间变长。
但本质的内容并没有变更。
因此难度上来说,无非是从原先的三级提升到四级。
而想让许修心对拼接、拆卸感到困难,那至少要在八级以上...
烛光下,许修心动作很快,也很专业,显得十分娴熟。
好似一位常年以拼凑尸体为生的老先生。
许凉枝一开始还能在旁边打杂,到最后就只剩下看着了。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还真以为这是个喜欢玩尸体的变态...
两个时辰左右。
许修心把五具尸体全部拼凑完成。
这次尸体是三男两女。
上一次是两男一女。
似乎每一次都是男性尸体较多?
许修心感到有一丝疑惑。
拼完之后,许修心用旁边的白布擦着手道:“拼好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诶好!您辛苦!”
许凉枝点头哈腰,取过针线开始缝制。
这种针线活他确实要比许修心熟练不少。
等缝制完成之后,许凉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扭头,发现许修心已经保持一个恭敬的姿势坐好,看起来彬彬有礼,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怎么了?”
“不是该唱戏了吗?然后尸体醒过来?”
“...”
许凉枝嘴角抽搐一下。
“就算你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能不能也表演的...恐惧一点?这好歹是尸体。”
许修心闻言,沉默半秒,随后平静道:“我好怕怕哦。”
许凉枝:“....你也太敷衍了。”
“我是真的怕。”
许修心淡然道。
“但我害怕并不会大喊大叫出来,相反,我越是害怕,表面则看起来越冷静,真正的恐惧只存在于内心而不是外形。”
“...我听不懂,但我觉得好像很高深。”
许凉枝摆了摆手。
“反正,正常人是没几个喜欢给尸体唱戏这种事。”
“唱戏只是一部分,我更喜欢和尸体聊天。”
许修心依旧平静道。
“我喜欢看着它们死去,又活过来,这种感觉能让我体会到生命的美妙,它们身上没有气息,却又充斥着思想,它们不是子虚乌有的鬼魂,也曾鲜活过。”
“我喜欢听尸体们和我讲它们过去的故事。”
“我也喜欢...”
许凉枝小声心虚道:“但总觉得咱俩的喜欢好像不一样...”
他只是觉得尸体安静。
即便在说话,也像是死亡一样安静。
可许修心的喜欢...
他不太懂,但他大受震撼。
只是唱戏这件事,许凉枝已经习惯。
缝制完尸体之后,只有唱两句,能让他觉得这些尸体和亡魂,走的才安心。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人道。
“修心,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怎么了?”
“要不,这次你来试试唱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