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心这次学聪明了。
没说是碗。
他还记得上次许月晚和自己提过,她娘总是骂他爹修道走火入魔了。
从这一点来看,三叔显然执迷于修道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所以眼中所看到的和正常人所看到的事物自然不一样。
因此和他交谈,不能用正常的方式,而是用玄学的方法。
简单来说,用魔法打败魔法...
许修心盯着碗,几秒后,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道。
“这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胡编的。
说完之后,三叔愣住了,转而突然嘿笑一声:“啧,还真被你说对了!大侄子,有点长进!”
听到这话,下一秒,轮到许修心愣住了。
他肉眼可见三叔手中的那只碗,在眨眼间,竟变成了一颗人头!
唯一不同的是,并非血淋淋,看起来有些干瘪发黑。
仿佛像是放了很久的腌制肉一样。
但即便如此,还是能够一眼看出来,那是一颗人头!
许修心呼吸开始凝结。
就听三叔称赞过后,又摇头叹出一口气。
“不过,人头也只是表象,虽然这已经足够说明,你比大部分人都有慧根和悟性,但也只看到了第一层,还是没看到真相!”
许修心怔怔盯着那只碗,没听进去三叔在说什么。
他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只碗怎么会变成人头?
还没回过神来,三叔又从旁边拿出另外一个东西,递过来再次问道。
“你再看看,这个是什么?”
许修心转动目光低头去看。
发现那是一双筷子。
但他知道,这绝对不只是筷子那么简单,于是犹豫道。
“这是...人的手指!”
“呵呵,又说对了,但这也只是表相,真相是什么?好好看,仔细看!”
许修心又一次看到,那根筷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成了一对发黑干枯的手指。
他隐约预感到事情不太妙。
同时,三叔盯着他,见似乎说不出来,直接飞起来就是一脚。
但许修心对此早有防备,当即一个转身,躲了过去。
三叔愣住了:“好小子,还学会躲了?”
一把揪住衣服,重新抬腿一脚,把其从门前踢出去,摔下台阶,滚了几圈,皱眉骂道:“回去再好好想想!再想不出来,别怪三叔手狠了!”
许修心闻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次他倒没有生气。
更多的反而是疑惑。
一开始,他以为三叔问这种问题,是故意拿自己开玩笑。
但现在意识到,似乎不是这样。
三叔口中所说的“真相”,背后仿佛真有什么东西...
否则怎么解释那只碗,变成了人头?
“透过表相看真相,可真相到底是什么?”
许修心眉头紧皱。
回头看了看三叔,发现他站在门口正盯着自己。
急忙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三叔嘴里蹦出一个字:“滚!”
“...”
许修心咬着牙走了。
你等着!
早晚我要把这一脚,不对,两脚踹回来!
从三叔这里离开之后,许修心走回自己的屋子。
刚到门前,恰逢姐姐许思衣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
“修心!嘿嘿,我正找你呢,天亮的时候一位朋友送过来一些水果,我给你拿了几个大的,快尝尝!”
姐姐说着话,推开门走进屋,把水果放到桌子上。
自己则坐到一旁,拿起一个递了过来:“喏,尝尝看,都洗过了。”
许修心接过来,认得出这是杏子。
他咬了一口,汁水很多,也很甜,确实很不错。
一旁许思衣拉着他坐下,同时自己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边吃边看着弟弟笑起来。
许思衣的长相算不上惊艳,却十分温柔,而且有一双明亮的月牙眼,笑起来的眼眸微弯,看起来极尽温柔。
她边吃边笑。
许修心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只能跟着配合笑。
于是姐弟两个人,就坐在屋子里一边吃水果,一边彼此傻乎乎的笑着。
片刻后,许思衣突然感慨道。
“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坐着吃果子了。”
听到这话,许修心下意识想要问以前我们经常这样吗?
但内心衡量之后,并没有问出来。
许思衣咬着杏子,望向窗外月光。
吃完之后,她似乎觉得累了,便把头靠在弟弟的肩膀上,也不说话。
月光洒进来,屋子里一片明亮。
半天后,她呢喃着。
“自从娘去世后,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也是...总觉得疏远了。”
许修心没说话,默默咬着杏子。
“修心,你现在是讨厌姐了吗?”
这话把人问住了。
平心而论,穿越过来后,这里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让许修心想捅上一刀的冲动。
唯独许思衣没有。
一个人对自己是真好还是装出来的,很容易察觉出来。
能看得出,许思衣真的很疼爱自己这位弟弟。
他还没说话,许思衣突然坐直道。
“你之前不是说,会把我喜欢的东西,想去的地方都记下来,有朝一日给我买回来、带我去吗?现在记多少啦?”
听到这话,许修心微微一怔。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强行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傻笑企图搪塞过去。
但显然行不通...
许思衣见弟弟露出这副模样,当即埋怨道:“你不会都忘了吧?”
“呵呵...”
许修心笑着没说话。
许思衣叹了口气。
“那你现在开始记着,我前两天看到一本书,书上提起一个叫桃花居的地方,说那里缝春之际,桃花满天,运气好的话,还会遇到仙人入凡间,只要向仙人许愿,任何愿望都能成真,我想去那里!”
“桃花居桃花居!”
许修心配合的叫道。
“你先记好,等有机会了,我等你带我去!”
“好!”
“我可是你姐,别骗我啊,书上说过,天底下只有两个女人绝对不能骗,一个是母亲,另一个就是姐姐!”
...另一个不应该是老婆吗?
许修心有些汗颜。
所以他没把话说出来,不然又要解释半天...
吃完果子后,又闲聊几句,许思衣便离开了。
人走之后,许修心独自坐在房内。
蓦然间,好似想起什么。
他急忙起身,去床旁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很快,找到了那本自己已经看过,来自“许修心”本人的记录。
他快速翻了几页,尝试着寻找什么。
很快停下来,在某一页上看到上面写着一段段文字。
“我姐喜欢吃糖醋鱼,可爹不会做,有时间要帮她做一条,最好是用城外雁湖里的鲫鱼。”
“我姐想去看皮影戏,但接连多次缝到阳子历时,表演皮影戏的老先生都生病了,有机会要带她再去一次。”
“我姐因为腿的缘故,从不穿裙子和旗袍,她不敢。但有机会,还是要给她买一条,鼓励她穿上,毕竟上次她在集市旗袍店门前,站了很久,她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喜欢。”
“娘去世的早,去世后,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生活上的很多事开始不管不问。长姐如母,这么多年来,姐姐一直像母亲一样照顾我。”
“而如今我已成年在即,理应担负起这个责任,把她保护好。”
“事情要一件一件来,等完成及冠礼之后,先带姐姐去看皮影戏...”
看着上面一行一行的字迹,灯下,许修心蓦然惆怅。
他放下用针线装订的草本。
转头望向窗外月光,默默出神。
不是不记得。
而是记得这些事情的那位弟弟,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