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雄州与冀州,继而来到了灵州,一路上所见所闻,令十二天狼的思绪开阔了不少。
但元正并没有直接将十二天狼带到灵州安顿下来,任命一事,还需从长计议,总得先来一次云端上城才行。
亲眼见识到传说中的云端上城之后,裋褐和马明两人,也是心神摇曳,城堡气势恢宏,庄严肃穆,扎根于秦岭南麓,大有遥望咸阳,以及凝望大业的气魄。
入了云端上城之后,前来接应元正的是吕安。
消息早已经传递到了苏仪师兄的耳朵里,元正也不打算直接带着十二天狼去见苏仪,这显得有些急促,不讲究。
吕安身着一袭料子上佳的布衣,眉宇之间,多出了几抹生气,原本的两鬓斑白,也消减了不少,看来偷偷摸摸的勤修武道,也起到了延年益寿的作用。
元正道:“这些是稷下学宫的十二天狼,近日刚刚出道,暂时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和政绩,你先带着他们在城中安顿下来。”
吕安道:“明白了。”
其实吕安的心里很复杂,做一个读书人,年轻的时候也意气风发过,狂妄过。
也有想过,高中状元这些事,也为了这件事而努力过,起初他觉得,自己的仕途不顺利,那是因为大魏的朝堂过于昏庸,用亲不用贤,以及世家大族终归把握着文官的命脉。
甚至有一度时间,吕安觉得,也许温若松的眼睛瞎了,看不出来他是一个人才。
郁郁不得志,不但是中老年人的事情,年轻人郁郁不得志的也有很多。
到了这个年纪之后,吕安的心里放下来了,也明白,当初的仕途不够顺利,那也是因为自己的才华不足以称斤论两。
实力不够,也怨不得这个天地。
虽说世家大族的确把握着文官的命脉,可一个人依旧优秀到了,没有地方可以容身的时候,自然而然,也就官运亨通了。
对于稷下学宫,吕安年轻的时候也向往过,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稷下学宫里的一位学子,但当时盘缠不够,抵达不了稷下学宫的所在之地,再加上,进入稷下学宫,是真的要看一个人的根骨悟性,几次碰壁之后,吕安就已经对自己的德才智,产生怀疑了。
思来想去,也就断了那样的一个念头。
如见看到了稷下学宫里的十二天狼,还是戚永年亲自引荐给元正的。
吕安心里清楚,这些年轻人们,才是整个云端之巅的未来,心里也很羡慕,年轻就是好。
一个人若是年轻,又有不错的家世背景,出自于高人之下,那就是好上加好了,羡慕归羡慕,到了这把年纪的戚永年,也渐渐明白了平常心的重要性。
想要得到什么,往往也就越容易失去什么。
元正没有在意吕安此刻的心里变化。
吕安直接带着裋褐马明这些人,朝着云端上城的东北方向而去。
那里,还有许多空闲下来的宅院,和将军府,只要是有能力的来了,就会白白获得一座不错的府邸。
裋褐看得出来吕安是一个读书人,也能感觉到,吕安的才华有多少,但是他没有说出来,虚心问道:“先生一个人在这里主持日常政务,可曾觉得有些寂寞。”
被稷下学宫里的年轻人称呼一声先生,吕安那点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满足。
想起了在旧西蜀的那一段日子,连放牛的孩童,都不愿意称呼自己先生。
吕安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寂寞,倒是也有那么一点,云端书院里也有不少的读书种子,如今都在蛰伏阶段,暂且无人可以替我和苏仪先生排忧解难。”
“我呢,也就是处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尽量不给苏仪先生添麻烦。”
“日子久了之后,是真的有一种孤独感,越过山丘,无人等候。”
“但愿你们不会出现我这样的心境。”
越过山丘,无人等候,这话从吕安的嘴里说出来,是真的名不副实。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吕安是经历过沧桑的读书人,心里一直都有一座山丘,如今他越过了这一座山丘,可惜真的没有人等候。
因为云端上城里的读书人,相对而言起点都很高,有些人,从一开始,就到达了山顶,可以看见远方的高山大河。
吕安没有,他是一步一个脚印,也曾苦其心志了好多年,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想要和另外一个人共鸣,对于吕安来说,其实很难,云端上城里,类似于吕安的人很少。
上了年纪,经历过生活的酸甜苦辣,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在当下的云端上城里,还真的没有几个。
读书人的心里,总有一个地方,是一尘不染的,既是信仰,也是寂寞,有些时候,更是一种归属感和使命感。
裋褐之所以询问吕安,那是裋褐清楚,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和吕安当下做的事情,本质上没有什么分别,算是读书人之间的拜码头。
没有真金白银,也没有温香软玉,就是静静的走在这条去往下一座府邸的路上,问问,说说,也是一种修行。
裋褐应道:“先生的心境,我也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兴许有朝一日,我到了先生这一步的时候,自然就会有所共鸣了。”
“看得出来,先生的心中,依旧是一面清澈的湖水。”
吕安赫赫笑道:“言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出自于稷下学宫,又有十二天狼这样的绰号,日后必然会得到主上的倚重,而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去前线出谋划策,给将军们排忧解难,治理州郡,也着实没有那样的才华和经历。”
“只能在这个云端上城里,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有朝一日,等你们到达了我这样的年纪,我此刻眼中的风景,和你们那时眼中的风景,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裋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经历不同的人,眼中的风景自然是不一样的。
只是大多数人,不太明白这个道理,尤其是大多数日子安稳的老百姓们。
成为读书人,是很多人的志向,但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其实很难。
裋褐不敢认为自己是一个读书人,戚永年不敢认为自己是一个读书人,温若松不敢认为自己是一个读书人,吕安不敢认为自己是一个读书人,钟南也不敢认为自己是一个读书人。
就连元正,也从来没有以读书人的身份自持过。
走着走着,两座相连的府邸,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仪门紧闭,门梁之上雕梁画栋,门环以麒麟为尊,台阶左右两边,还有两尊体积壮硕的貔貅雕像。
这附近真的有一头貔貅,且云端上城里所有的貔貅雕像,都是以那头貔貅为原型的。
苏仪取出两把钥匙,依序打开了两座府邸的大门。
进入左边的府邸里看了看,假山湖泊,小桥流水人家,应有尽有,还有一片竹林,院落很大,房屋数量充足,若是不闲拥挤的话,可以容纳上百人生活在这个府邸里。
院子里的桌椅,一尘不染,不久之后,仆人们刚刚打扫过。
要是这个时候,有一壶热茶的话,就更好了,可是没有。
众人依序在临近的椅子上,凉亭里安坐了下来。
吕安对裋褐说道:“隔壁的院落,也和这个院落相差无几,我只知晓,你们六人走的是文官的路子,六人走的是武将的路子。”
“丫鬟仆人的话,明天天亮的时候,也就来了,你们先在这里四处看看。”
裋褐做出手势,身后的五位师弟们,开始四处转悠了起来。
马明也带着另外五个师弟,去隔壁的府邸里转悠了起来,一出道,就有着气派的府邸,就有着丫鬟仆人们伺候,这也是大多数人,为之奋斗的目标。
裋褐好奇问道:“我一直都在听说苏仪先生,可始终也没有见过面,不知道苏仪先生是怎样的一个人,想起不日之后,就要去万世殿里面见苏仪先生,心里也没有个准备,先生可否给我明示一二。”
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说过了苏仪先生,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也是云端上城的灵魂。
裋褐对苏仪先生的兴趣很大,至于马明,他走的是武将的路子,对李尘,傅玄黄,以及林广这些人的兴趣更大一些,文官的事情,马明想来不喜欢过多的打问什么。
甚至,马明的心里还有着想要和李尘演武切磋,以武会友的想法,必将那是手握凤翅镏金镋的男人。
裋褐则自然对苏仪更加的有兴趣,是元正的师兄,钟南的才华,裋褐心中有一个大概的评判,裋褐心里,也是自认不是钟南的对手。
无论吕安说的是实话,还是佳话,裋褐听后,都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苏仪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苏仪先生,可是一个有大学问的人,我自愧不如。”
“治大国如烹小鲜,指的就是苏仪先生这样的人,云端上城因为苏仪先生的缘故,赋税稳定上升,百姓安居乐业,夜不拾遗,文风蔚然,武将和睦。”
“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每一个地方,都是高深莫测的学问,我悟性太低,也没有领悟出多少来。”
“有治国之才,也有治军之才,天文地理,无不知晓。”
“有时候觉得,我能在苏仪先生的手底下做事,那是我的荣幸。”
“苏仪先生的手底下,有着我这么一号人,也是苏仪先生的不幸。”
裋褐听闻后,心里很平静,若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乱了自己的心境,到时候见到苏仪先生的时候,只会贻笑方家。
运气的好与不好,体现在很多方面,并非区区一两件事就能够看得出来的。
裋褐就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从稷下学宫之后,按照惯例,应该会在元正麾下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结果,就直接来到了这个府邸里。
本来以为,短时间里面,不会遇见有真才实学的人,结果遇到了天境高手,遇到了钟南。
不久之后,还会遇到苏仪。
想到这里,裋褐的心中满是欣慰,尽管自己眼下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和战绩,可这样的机缘造化,和世间大多数读书人比较起来,还是超然在上的。
十二天狼在两座府邸里转悠了一会儿后,苏仪便带着十二天狼去吃饭了。
城
中有馆子,有客栈,暂时还没有赌场和青楼这样的声色之所。
吕安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很是随和的,给十二天狼讲解着关于云端上城的建立之初,以及现在所发生的各种事情。
人文地理,政治体系,几乎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了。
元正若是知晓的话,大概也会非常的赏识吕安,因为吕安没有格外的收十二天狼的孝敬钱。
因为吕安就算收了孝敬钱,这件事神鬼都不会知晓。
可惜啊,元正注定不会知道。
万世殿里的苏仪,气色很是不错,喝着绿茶,秦岭里有许多野生的茶树,其味道,也不输大红袍,不输当世名茶。
甚至,茶味里面,还有一股浓郁的人情味。
元正也喝了一口,极为赞赏道:“不错,比大红袍强多了,我当初怎么不知道去搞点这些事情呢。”
苏仪呵呵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
元正淡然一笑,随即,将十二天狼的情况,大致给苏仪说了一遍。
裋褐和马明两人,是一文一武的领袖灵魂人物。
苏仪放下茶杯,饶有兴趣的说道:“裋褐,这个名字不错啊,其父母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他成为读书人之后,也不打算更改这个名字,此人,已经简在我心了。”
“人未到,倒是被这个名字给惊艳到了。”
“匹夫用这样的名字,我倒是不觉得稀奇,一个读书人用这样的名字,那还真的有些稀奇呢。”
元正抿了一口茶,云里雾里的问道:“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苏仪道:“裋褐,泛指穷苦人家劳作之时穿的衣服,读书人用裋褐当名字,也便意味着,这个读书人,还是能感受到人间烟火气的,也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是一个平素枢机的人。”
“值得重用一二。”
元正恍然大悟道:“果然啊,还是师兄懂得东西多。”
苏仪道:“我倒是好奇,戚永年将十二天狼这样的得意门生送到你的手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元正道:“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不成,他想要知道我的师门,我又没说,该不会派出十二个细作,来打探我的师门之所在吧。”
苏仪哈哈笑道:“这一步棋,我不知道戚永年走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但我很佩服戚永年,到了那样的境界和年纪之后,任性,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戚永年还能如此任性,也是让我比较羡慕的地方。”
元正道:“师兄若是想要任性的话,我也不会拦着师兄的。”
苏仪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事了,十二天狼,三日之后,我便会亲自过目一边,你也无需操劳了。”
“失去狱魔之后,我就知晓你的心里一直很痒,这一下有了铸剑的材料,恐怕心中,早已经雀跃欢喜了起来。”
平天覆海,这柄剑出现之后,大概也会在江湖上掀起一轮腥风血雨,或者说,在战场上掀起一轮腥风血雨。
元正道:“期待,的确是有些期待,但也不是那么的期待,南海如今,几乎算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却没有办法作为一个战略纵身之地。”
“诸多岛屿上,仍然有许多旧南越的余孽。”
“当时我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件事,便一股脑的交代给了秦广鲁。”
“据我猜测,秦广鲁大致会给那些余孽,一个体面地死法。”
“曾经也是旧南越的主人,如今易主,归顺于云端之巅,也辱没了皇族的尊严,正面一战,也绝非对手,还不如死的体面一些呢。”
苏仪闻后,说道:“得到了龙灵根,你已经可以自由的拔出开花了,可你知晓,黑龙王为何给你搜罗铸剑的材料吗?”
元正一脸茫然的说道:“不知,莫非师兄知晓这里面的事情?”
苏仪道:“南海平定之后,一切如常即可,若是府库里有多余的东西,给南海分拨一些,也绝非坏事。”
“这件事,秦广鲁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黑龙王让你铸剑,那是因为黑龙王看出来,你即便能够自由的拔出开花,可一日之内,你只能挥剑三次,尽管那三次威力绝伦,但也只是三次了。”
“若是有第四次的话,你将必死无疑。”
“你是借力龙灵根,才能拔出木剑开花的,绝非你自己。”
“黑龙王当时没有把话明说出来,可能要考虑到了你的面子,要么就是故意那样,让你自己慢慢领悟。”
元正:“……”
黑龙王前辈,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元正此时此刻才感受到了。
如此隐晦,日后燕北的成就,也不会太低吧。
其实元正也很好奇,燕北日常是如何和黑龙王那样的猛人师傅相处的。
开花一天之内挥舞三次,有这三次,也已经足够了,元正日常也无需拔剑而出。
“宋清如今招兵买马,已经有了五万之众,师兄预测,宋清离开之后,将会去往那里?”元正问道。
事到如今,林广为了照顾宋清的情绪,始终也没有开始招兵买马,而是极大力度的治理民生,以及和本土的名门望族打好关系,那些人虽然看起来不顺眼,可在关键时刻,也能有不少的妙用。
和宋清之间,就连元正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此的照顾一个外人,从离开瀚州之后,还从未发生这样的事情。
既不是盟友,也不是朋友,却给了宋清最好的。
要说是图什么吧,宋清的身上,也的确没有元正所在意的东西。
苏仪沉思道:“宋清此人,志向远大,可惜底蕴不足,始终没有占据属于自己的城池,他要去那里,我也不清楚,但据我推测,应该会进入大秦境内。”
“替我们分流些许,至于这个人日后会不会对我们感恩图报,不好说。”
“如果宋清能够自己站稳脚跟,在我们较为困难的时候,宋清不介意帮我们一把,若是宋清自己都没有站稳脚跟,也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这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件事,要看缘分。”
元正道:“我当初是害怕强行收服宋清之后,会让未来其余的诸侯对我们产生敌意,不会有亲近之意,如今如此扶持宋清,兴许日后,也会起到千金买骨的作用。”
苏仪哈哈笑道:“这么宏观的事情,你也不要想得过于美好了,大争之世,只有疆域和战利品,没有那么多的情怀可言,宋清那样的人,可以成为一个枭雄,但不会成为一个英雄。”
元正点了点头道:“知晓了。”
不久之后,元正离开了万世殿,来到了桐府里。
如今的桐府,只有东方明月和柳青诗两人。
唐峰兴许是觉得单容不在这里,他也不好意思居住在桐府,也许,去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闭关了。
桐府一如既往,元正归来之后,柳青诗和东方明月也没有如何热情的招呼元正,单容和商静秋没有回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柳青诗打量了一眼元正,眼神温柔地说道:“父王给我书信了。”
忠显王柳苍岳,给自己的女儿书信来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在眼下的这个节骨眼上,给柳青诗书信,也是意有所指。
元正道:“咱们父亲那里,是怎么说的。”
柳青诗平淡道:“也没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事情,西北一战,大秦铁骑意气风发的占据了大漠之地,广阔平原上,大夏的百万雄师,还有大将军的百万雄师,合起来,也没有战胜大秦铁骑。”
“不过死伤都相差无几,大秦铁骑,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继续在大漠之地休养生息,进一步进攻大魏的北方。”
“父王告诉我,他有一定的可能,会率领自己的精锐,前去西北的战场,或者说,走一条绕路,进攻大秦之地。”
“大秦内部,仍然和大夏另外一路大军鏖战当中,暂时胜负未分。”
“如今的局势就是,大秦不是多么的好受,大魏也不是多么的好受。”
“父王让我告诉你,当今陛下下一步,可能打算反攻大秦,收复失地,让我们也小心一点。”
元正闻后,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让咱们的父亲,去进攻大秦之地,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父亲自己的意思?”
柳青诗不解道:“这里面,有什么分别吗?”
元正肃穆道:“如果是咱们父亲自己的意思,他可能将北斗山脉的大小事宜都给安顿好了,作为探路先锋,为大魏社稷略尽绵薄之力,是臣子应该做的事情。”
“要是陛下的意思,也有一定的可能,咱们的父亲,会死在大秦的战场上。”
“西北一战,出现了四个大秦亲王,占据大漠,凝望西北腹地,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门道,我们也不知晓,但和咱们的父王没有关系,父王多年来,久疏阵仗,冒然进攻大秦之地,很不保险。”
没有人会怀疑柳苍岳领兵作战的才能,麾下的贪狼十八骑,各个都是万人敌。
出现在战场上,也是所向睥睨,可是进入大秦之地,这个战术有些铤而走险,这么做,的确可以缓解大魏内部的压力,但是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成功了,则一切如常,失败,必死无疑。
柳青诗的脸色略有些苍白,心神摇曳。
元正安慰道:“也无需过于担忧,眼下尚无战事,入秋之后,一切都明朗了。”
“要是咱们的父亲真的身不由己的进攻大秦之地,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其实我很希望,有朝一日,父亲能够来到云端之巅,咱们大家伙儿,一起协同作战。”
“只不过这件事,一直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罢了。”
柳青诗道:“要是父王真的遇到了危险,你方便出手吗?”
这是战争,而非私斗。
元正心里自然愿意出手,可不方便的情况下,也只能坐视不管。
柳青诗最担忧的就是这一点。
元正摸了摸柳青诗的额头,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我自然是会出手的,咱们这里有天境高手,就算父王遇到了危险,即便我没有办法过去,也会派出一位天境高手,解父王的燃眉之急。”
柳苍岳在异姓王当中,较为特殊,是一个老好人,手中并无多少实在的兵权,让其行军打仗可以,让其安养天年,也可以。
属于万金油,这个万金油可以用来牺牲,来打开新的局面,也可以用来制衡局势。
纵然元正如此安慰,柳青诗的心里还是担忧,毕竟那是自己的父亲。
老丈人的事情,元正当然会放在心里,只是平时不愿意多做表达罢了。
就连武王元铁山这会儿,也因为齐冠洲的忽然间投降,而有了身陷囹圄的迹象。
元正开始怀疑,大魏的皇帝陛下,是不是看武王不顺眼,也看忠显王不顺眼了。
柳青诗在元正身边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尽管元正隐藏的很好,可是皇宫里的那一群人,也都不是傻子,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一时间,元正有一种很深的负罪感,无形之中连累了自己的父王,也连累了自己的老丈人。
东方明月并不擅长安慰别人,南海的事情,东方明月也略有听说,看着元正问道:“你是打算去秦岭的地火池里铸剑?”
狱魔丢了之后,元正需要一个新的替代品。
应道:“恩,总要有一柄杀人的剑才行啊。”
东方明月道:“我想要和你一起去,不知道方便否?”
元正有些意外,问道:“莫非你想要将你的佩剑,在地火池里回炉一遍?”
名剑回炉,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多数剑客的佩剑,经过一定的年月之后,就像是人一样,也会经历生老病死,回炉,便可以焕发新的生机,也有可能,彻底毁了一柄名剑。
东方明月道:“不是,总是在这桐府里呆着,我想要去秦岭深处看上一看。”
元正道:“原来如此,那便一起去看看吧。”
柳青诗对于这一类的事情没有多大的兴趣,她手中有了名锋断魂,她自己也用不着上阵杀敌。
对于名剑一事,柳青诗听说居多,了解居少。
走之前,元正特意交代柳青诗,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入秋之后,如果情况不对,他就会派出天境高手,支援柳苍岳,现在着急也没用。
更是随手抄写了一份《养志之法》,交代给了柳青诗,令其好生研读。
鬼谷绝学,一向不外传,元正此举,也违背了鬼谷子的意志。
不过,《养志之法》就算外人得到了,没有一定的机缘造化,也无法修炼成功,却可静心明神。
元正也是真的担忧,柳青诗关心则乱,冒然做出了决定。
去往秦岭的路上,元正和东方明月结伴而行的感觉十分的微妙。
夏季的秦岭,其实也没有多么的燥热,进入深处之后,反倒是有些阴凉的气息。
山林里,雾气弥漫,暗中的妖兽,在蒙金的震慑之下,纷纷退避三舍。
元正忽然间说道:“想起了当初我们一起在玉虚山脉里的事情。”
“我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你来到秦岭之地,并且是你陪着我去铸剑。”
地火池在秦岭的东南之地,那里,元正曾经路过,并未在意,只是觉得秦岭之地的神异之地太多,心里已经见怪不怪了。
东方明月道:“平天覆海,这是一个不错的名字,应该不是你起的吧。”
元正道:“这你都知道?”
东方明月道:“你不像是这么开朗的人。”
“你的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暮气,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朝气,通鬼神,却不得精要。”
元正:“……”
“是我的师傅取得名字,我本来想要叫克己,亦或是风流的。”
“后来觉得,平天覆海这个名字也还是不错,两个天境高手的躯体打造出来的利剑,也担任的起这样的名讳。”
“你觉得,这柄剑出来之后,和当初的狱魔比较起来,高下如何?”
东方明月想起自己走出大周皇宫的那个夜晚,遇到了一个人,带着她去了江南,那个人,也会沧海**。
想了想说道:“两个剑灵,如今你又身怀龙灵根,单论剑压,弱于狱魔,单论剑威,强于狱魔,取决于你自己如何运用。”
元正很相信东方明月的判断,有两件事,元正一直都觉得东方明月强于自己。
一者,是对剑道的理解。
二者,是对天地的理解。
这两点,元正自愧不如,一直都自愧不如。
东方明月道:“一直都居住在桐府,我的心平静了一段时期,可也渐渐的感觉到了索然无味,我想要四处走走,却又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这个世界很危险,东方明月一个女子,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恶心事情。
元正道:“入秋之后,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助我进攻冀州之地,让你的佩剑不再寂寞,我也会用我的平天覆海,在战场上检验一下剑威究竟如何。”
东方明月道:“是单容跟你这样说过吧。”
元正微微一怔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东方明月道:“其实我们四个人,虽然志向不同,但也都不愿意看着你一个人主持大局,然后我们几个人在桐府中享乐,总该要做些事情,做该要沾染一些烟火气。”
“如今,江湖不是江湖,天下不是天下。”
“所有的人都在随波逐流,伺机而动,我们又岂能置身事外。”
“我们手中有杀人剑,总要沾血才行。”
元正道:“对不起,我一直都不知晓,你们心中想法。”
东方明月索然无味的说道:“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们的地方,我们也不想给你添麻烦,至于你日后会不会得到这个天下,其实我们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想要给你做些事情,也给我们找点事情做。”
“我给小静秋的无殇,是希望小静秋不要去战场上,可以作为一个独苗,保持着那份赤子之心,她的剑,是用来救人的,而非用来杀人的。”
第一次和东方明月谈论这些事情,元正的心里反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骑着万里烟云照与白玉麒麟,两日后,抵达了地火池的所在之地。
熔岩山谷里,没有想象中的火光冲天,也没有轰热之感扑面而来,周围的花草树木,一切如常,茁壮生长。
一面约莫一亩大小的池子里,散发出黑色的火苗,没有温度,只有形状。
岸边,元正捡起了一块碎石头,扔了进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这块石头化作了虚无。
元正大袖一挥,取出了狂魔之骨,狂魔之齿,蛟龙之角,蛟龙之骨。
当下,一头巨大的蛟龙的虚影和狂魔鲨鱼的虚影浮现在天空中,遮天蔽日,散发出滔天煞气。
蛟龙的虚影大喝道:“混账,竟然敢拿本座铸剑。”
狂魔鲨鱼的虚影怒吼道:“庶子,可敢一战否!”
气势如虹,中气十足,元正见状,不屑一笑道:“都已经成为了阶下囚了,你们的硬气是从何而来的,给老子下去。”
大袖一挥,四个物件进入了地火池当中。
元正双手合十,以神识铸剑,以自身精血为引。
地火池,顿时沸腾了起来,狂魔鲨鱼和蛟龙异象,使得原本平静的地火池,狂怒了起来。
隐约可见,翻江倒海的异象,火苗四溢,所到之处,无论山石碎屑,亦或是花草树木,顷刻之间,化作虚无。
东方明月撑起一道护体罡气,一道剑压横卷而过,平散其怒火。
蛟龙和狂魔鲨鱼的执念,在汹涌咆哮,在苦苦抗争,可是没有办法,进入地火池之后,就由不得他们了。
渐渐地,狂魔之齿,化作锋利的剑刃,呈银白之色,狂魔之骨,化作剑脊,呈血红之色,更有磅礴的血气在激荡,搅动整个地火池。
蛟龙之龙角,化作妖冶精美的剑柄,隐约之间,透出一股中正平和之气。
元正的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才知道天境高手的可怕,自己以神识铸剑,明明有着地火池的天然压迫,可这四个物件,散发出来的威压,依旧渗透进了元正的五脏六腑之中,令其丹田真元,翻江倒海。
真的不敢想象,要是没有地火池的压迫,自己还能不能铸剑了。
慢慢的,一柄长约三尺三的长剑成型了,一股剑威激荡开来,方圆百里之内,飞沙走石,无数参天大树,拔地而起,飞扬半空之中,随风摇曳,如断了线的风筝。
时间不长之后,地火池回归于平静,平天覆海剑成型。
缓缓从地火池中浮了上来,元正伸出手,微微捏住了剑柄,一股霸道刚烈的触感,传达至四肢百骸,微微挥动之间,一头巨大的真龙异象腾空而起,碾压一方山河。
转瞬之间,汪洋大海沸腾,一头热血厮杀的狂魔鲨鱼,张开血盆大口,吞天而上。
元正此时此刻哈哈大笑道:“真是没有想到,二位霸主生前为了龙灵根争斗至你死我活的境地,如今,成了剑之后,你们才真正拥有了龙灵根的伟力。”
龙灵根就在元正的体内,也因为铸剑成功,原本的蛟龙族长的另一只脚,总算是进入了真龙领域,可惜啊,已经成了剑灵,而非曾经的他。
就连狂魔鲨鱼,也都有了吞天之力,却只是成为了元正的剑灵。
生前,没有占到龙灵根的便宜,死后,化作平天覆海剑后,反倒是借助元正体内的龙灵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合上剑鞘,元正这一刻,真的有种志得意满的感觉。
可随意控制剑灵,可随意出剑,其剑可与世间名锋争锋,还有两个剑灵。
同从前一样,一柄木剑,一柄可杀人的剑。
作为一个剑客,元正志得意满,作为一代雄主,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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