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秋意凉。
蜀道内的潮气很重,纵然是在降龙谷这样的高地,潮气依然很重,况且,多数将士们,并不在降龙谷安营扎寨,外面的永昌平原上,也驻扎了五十万精锐铁骑。
形成长龙之势,却不得寸进之功。
潮气是无所不在的,已经渗透到了将士们的被窝里,尽管这一段日子,旧西蜀没有连绵的秋雨,可到了夜间,潮气上涌,还是束手无策。
白天的太阳有多大,晚上的潮气就有多大。
今夜,注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却也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显得降龙谷的中军大帐里,不是那么的平静。
一位身着黑金甲胄的中年男人来了,中年男人胯下乃是难得一见的穷奇,以穷奇为坐骑的人,毋庸置疑,都是猛人。
玄同,大秦老牌亲王之一,也是大秦帝国的开国功臣之一。
同样都是亲王,玄火和玄风,属于后来居上的那一类型,等到他们上位的时候,大秦帝国的框架结构,基本上也就定下来了,所做之事,只是给这个框架结构添砖加瓦罢了。
经历过多场战役,却也没有经历过举国出征的大战,就连人数上三百万的大型战役,都没有经历几次。
而玄同所在的年代,动辄举国出征,如今的大秦帝国,那也是一次一次的豪赌建立起来的。
论历史的话,大秦要比大魏悠久很多,底蕴也要强劲很多。
玄风与玄火两位亲王盛装出席,亲自走出大帐迎接,深鞠一躬道:“见过殿下。”
玄同,生的棱角分明,神目如电,体魄修长,手中是一柄大斧,名曰昊天斧,这一柄斧头,真的可以开天辟地。
他也是这世上为数不多,混迹于庙堂军旅之中的天境高手。
这些年来,玄同经历了一些什么,无人知晓,但他是天境高手,是大秦帝国的擎天一柱。
玄同打量了一眼说道:“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两位后生做出邀请的手势,玄同走进了中军大帐,自来熟的坐在了主位上,一旁的玄风亲自上前,礼数周到的给这一位叔叔辈的人倒了一杯热茶。
“苍云城被拿下了,我倒是觉得意外,我进去过苍云城,也在暗中观察过那位武王庶子,其野心不小,非纤芥之疾,若非着急赶路过来,我都想要以大欺小了。”玄同说道。
玄风和玄火对视了一眼。
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看重武王庶子了,没有想到这一位当叔叔的人,更加的看重武王庶子。
若非钦天监的人发现秦岭南麓那里有问题,鬼都不知道武王庶子会在自己的城堡里,养精蓄锐多久时间。
更有一条小道消息,说是那武王庶子和秦岭大妖的关系,处理的也颇为融洽,此事无论是真是假,总之,这个不太一般的庶子,值得重视了。
玄火也没有了平日的鲁莽和直接,微鞠一躬道:“叔叔来了之后,旧西蜀的困局可破,我愿意为先锋大将,前去和那元铁山麾下的第一猛将较量一番。”
旧西蜀是困龙之地,可以困住自己的龙,也可以困住外来的龙。
困龙之地,也不是平白无故叫的。
玄同没有着急回应玄火,而是喝了一口热茶,双眸中,星光熠熠,一眼就看向了外面的夜穹,星辰璀璨,寒气上涌,不久之后,就要到达冬季了。
若是在冬季之前,没有拿下旧西蜀的话,那就只能退居青州之地了。
蜀道的优势,将会彻底的倾向于大魏武王元铁山。
想到这里,玄同耐人寻味的笑了笑。
在玄同内心深处,他早已经计算过,彻底的拿下大魏,少则三十年,多则数百年。
眼下的大魏,的确是气数未尽。
玄同道:“两位对元铁山如何看待的?”
玄风从善如流的应道:“生了三个好儿子,本身可以成为帝王,终归成为了武王,走到了武夫的极致,一生都离不开君王社稷的约束,可起运不俗。”
“若是这一站可以拿下元铁山的话,大魏天下我们可得其三。”
“若是拿不下的话,注定会是一场没完没了的战役。”
时间拖的长了之后,会发生许多变故,昔年百国林立的局势将会重现,天下烽火狼烟,盗贼四起,军阀混战。
而眼下,上不了台面的某些年轻人,日子久了之后,也会成为新时代的擎天一柱。
玄火说道:“元铁山在天境,叔叔也在天境,以叔叔的勇武,必然可以拿下元铁山这等天境强者,这个蜀道我和玄风一同勘测过,无法强行破开,地下有滔天煞气,一旦破开,煞气横卷开来,对于我军而言,绝非好事。”
“其外,元铁山的军旅生涯,很少有惨败,多数为胜仗。”
“只是刚刚碰面而已,暂时还摸不清楚元铁山的底蕴几何,其身旁,是否还有天境高手,是否还有冥境高手。”
闻得两位后生的言语之后,玄同玩味笑道:“你们说的都不错,可我问的,是元铁山这个人如何?”
玄风和玄火心里咯噔了一下,恍然大悟。
“他可以成为帝王,可不知道他内心深处,到底在隐忍着什么。”玄风如此应道。
玄同道:“大将军庞宗,终归只是一个平庸之辈,打持久战可以,却无一战定乾坤的能力,而元铁山,是一个有信仰的人,和一个有信仰的交手,是我们的荣幸,也是大秦铁骑的荣幸。”
“你们总是想着,如何扩大战果,占据版图。”
“却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立身之本究竟是什么。”
玄火和玄风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玄同笑道:“明日早饭过后,风儿前去下方叫阵,与那寄建功一战,看看胜负几何。”
玄火问道:“为什么不是我?”
玄同:“久战不下,你已经乱了心境,绝非寄建功的对手,好生反省一边,择日出征。”
玄火:“……”
这个夜晚,对于元铁山来说,可以睡得很踏实,也可以无法入睡。
天境高手的感知,是极为敏锐的。
大帐之外的旷野里,元铁山看着星空,已经知晓大秦来了一位天境高手。
陈煜已经连夜布置明日的军阵,混元一斗阵。
阵法在前,龙骑军在中,步军与骑军在后。
寄建功在元铁山的身边陪着,就和夜晚一样安静。
元铁山问道:“以你的实力,同玄风或是玄火交手,胜负几何?”
寄建功道:“那要打过才能知道。”
元铁山明白了,估计也是五五开的局面,谁也奈何不了谁。
翌日,蜀道尽头,武王猩红色的王旗迎风猎猎作响。
大军前方,武王元铁山甲胄在身,手中一杆天罡戟,胯下万里烟云照,气势雄伟如虹,大军师陈煜和麾下猛将寄建功再其左右。
蜀道出口处,人还未出来,便迎来了一阵虎啸之声。
接着,玄风亲王手握方天画戟,胯下天凶虎,缓慢而气势汹汹而来,一个人面对武王元铁山的千军万马,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底气。
元铁山凝望玄风,眼睁睁的看着玄风不紧不慢的骑着天凶虎而来,其风采过人,有猛将之风,同样都是万人敌,玄风亲王的身上,隐约之间,还流露出了几分书生意气。
玄风的眼中,没有元铁山,没有大军师陈煜,也没有寄建功,他看到的,是旧西蜀的疆域,是眼前的千军万马,只要破开了这千军万马,就可以进入大魏腹地。
距离敌军还有百米之遥的地方,玄风停了下来,单手握住方天画戟,天凶虎嘶吼一声,其气势,激荡天地之间,化作罡风,弥漫四野。
又是一个人来的,上一次,他一人一戟,在大将军庞宗的军营里,杀了个几进几出,斩杀敌军过万,好不意气风发。
这一次和上一次是不一样的,也许是上一次庞宗藏拙了,但是玄风很清楚,元铁山是比较爱惜将士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刻意葬送麾下将士们的性命。
高声喊道:“吾乃大秦帝国风亲王,尔等谁敢过来一战。”
元铁山胯下的万里烟云照,震荡出咆哮九天的龙吟之音,破开了天凶虎的气势。
紧接着,甲胄在身的寄建功,微微拍了拍胯下虎兕的独角,手握正阳槊,缓缓朝着玄风迎了过去。
虎兕每走一步,便会发出轰鸣之音,震荡西蜀大地。
其气势,宛若一柄粗壮的天剑,刺破了玄风亲王凝聚起来的大势。
寄建功哈哈笑道:“不就是一位亲王殿下嘛,我还以为是大秦的皇帝老子来到了此地,区区亲王,也敢放肆。”
玄风这一次可没有上一次的意气风发了,来人是寄建功,同为冥境高手,只需心中略微感知一二,便已经知晓,对方的实力和自己起鼓相当。
方天画戟能否胜过正阳槊,还是未知之数。
这两个人一战,其实无论是谁胜谁负,都是一场好戏。
毕竟,两军阵前,双方猛将在开阔地带,大战三百回合的传奇故事,是极为罕见的,但是近日,这两个人怎么着,估计也要走上三百回合之后,才能分出胜负。
玄风亲王冷笑道:“来将何人,我方天画戟之下,不斩无名之辈。”
寄建功中气十足的吼道:“区区亲王,也敢放肆,受死吧!”
虎兕冲锋而去,势若奔雷,一步跨出,便是天摇地动,这一次可不是上一次和西蜀双壁的逢场作戏了,这一次,寄建功是真的动了杀机。
并非因为杀了玄风亲王自己就可以获得一个很大的军功,而是身为武夫,身为军人,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在捉对厮杀当中,灭了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在内心中,为美好回忆,传扬出去,亦是一桩美谈。
玄风亲王的坐骑震慑不住对方的虎兕,不过也无所谓了。
人与人之间,胜负未知,坐骑与坐骑之间,也是五五开的局面。
驾驭天凶虎,猛然迎了上去,两位绝世猛将,与刹那之间,正面撄锋在了一起。
玄风挥舞方天画戟,一戟刺向了寄建功的咽喉之地,继而抖落出一道戟话,企图将寄建功整个人劈成两半。
寄建功单手握住正阳槊,做出棍打一大片的姿态,当的一声,拨开了玄风的方天画戟。
这一声,可谓是惊天动地了。
是声音之大,让整个蜀道都抖了三抖。
多数武道修为较低的将士们,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初次交手,平分秋色,两人都没有使出全力,可两人都微微后退了散步有余。
寄建功心中暗自叹道:“看似是个细腰的主儿,其膂力不弱于我。”
玄风亲王眉头紧皱,直接跳下天凶虎,遇到这样的猛将,在坐骑之上是分不出胜负的。
寄建功见状,也是配合的跳下了自己的虎兕,两人相隔对望,真元从地面激荡开来,两人周围,形成飓风,飓风里,尽是飞沙走石,天宇之中,乌云密布,雷云滚滚。
轰然一声巨响,两人同时乘风而上,在千米高空展开了激战。
玄风亲王一戟竖劈而去,这一次,玄风亲王用了十成的力道,就是要看看,寄建功的膂力究竟是何等的过人。
寄建功将正阳槊横架于胸前,正面承受玄风亲王方天画戟的力道。
轰!
周围虚空直接炸裂,流露出渗人的黑色闪电,宛若天空中深渊之门大开。
寄建功顿觉虎口发麻,整个人的气息都略微紊乱了几分,迅速瞬移,调整呼吸。
玄风亲王亦是如此,膂力占不到什么便宜,便只能在武技上一较高下了。
比较真元,两人境界旗鼓相当,真元亦是如此。
方天画戟可劈,可刺,可锁兵器,可撩,可砍,亦可杀出回马枪。
比较之下,寄建功的正阳槊,可就没有方天画戟如此多的战法了,只能走一力降十会的路子,可以刺,可以砸,不过老话说得好,千招会不如一招精。
昔年战场上,寄建功和敌军武将交手,过来过去也就是那么两三招,无限循环,仗着自己膂力过人,硬生生的强杀了对手。
可很明显,玄风可不是寄建功能够强杀的。
方天画戟,每一次和正阳槊激荡在一起,便会真元炸裂,法则之力蔓延开来,天地元力狂暴肆虐。
往复之间,寄建功格挡几下之后,积蓄气势,然后就是正面朝着玄风亲王劈砸而去,一棒可以撼山震岳,可断江流水。
玄风若是避开,则一切好说,若是避不开,只能正面承受,每一次和寄建功硬不硬一次,两人都不好受。
双方你来我往,正阳槊和方天画戟不停碰撞出大道之音,振聋发聩,时间一长后,无论是寄建功,还是玄风亲王,虎口裂开,血流不止,然而真元生生不息,澎湃滔天。
玄风亲王直视寄建功,单论皮囊的话,寄建功还真的比不过玄风亲王。
可寄建功身上有一股势,是猛虎下山,是断江流水,也是开天辟地。
这股大势,显得寄建功如狂暴的鬼神,如肆虐的猛虎,如第一声春雷炸响。
玄风道:“我久经沙场,杀过的冥境高手,也有过百,你是第一个,可以在本王这里,走过一百回合的猛将,我很中意你。”
寄建功不屑道:“少来这一套,你要是能杀了我的话,绝不会这么婆婆妈妈的,再来!”
言语之间,两人已经调息好呼吸与真元,再度恢复巅峰状态。
方天画戟横劈竖斩,所到之处,空间崩裂,煞气横卷,一击可轻易破开一座孤峰,截断一方天地。
正阳槊大道至简,一力降十会,往复争锋当中,立于不败之地,方天画戟在此,也没有讨到任何便宜。
天凶虎与虎兕同时飞临高天,两人绝世猛将在天宇中骑上了自己的坐骑,放开手一战,两人都拿不下对方,骑上坐骑之后,局面兴许会发生很多改变。
不过,虎兕与天凶虎之间,也是争锋相对,处处紧逼,导致双方谁也没有办法能够放开手脚的释放出各自的天赋神通,坐骑之间的较量,是压抑的,凶狠的。
当!
一声巨响,真元炸开,整个天空一股浩荡的真元气浪徐徐铺展开来,隐约之间,形成了万丈荣光。
短兵相接之后,寄建功趁着玄风身上余劲未消,单手迅速结印,一拳镇杀而去,拳锋渗人,生出刺天独角,一股大势锁定玄风亲王,直逼玄风三寸之地。
两人身上穿着的铠甲,都是极品,都是经历过天雷地火历练的。
想要破甲,绝非易事,故此,两人的罩门都在咽喉这个三寸之地。
玄风亲王猛烈一震,卸掉身上的劲道,同样是凶威赫赫的一拳,轰向了寄建功。
双拳碰撞,发出闷沉沉的天雷之音,当下一股无形之力轰然炸开,也幸亏是在天宇之中,若是在地面上,两人对拳过后的余波,估计是要横扫千军万马的。
寄建功杀红了眼,额头凹陷约莫半寸有余,脑袋瓜子疼的嗡嗡作响,仿佛随时都可炸开一般。
玄风亲王的三寸之地遭受重击,喉结差点裂开,整个人的真元紊乱。
看似是霸道端凝的碰撞,实则两人的拳劲之中,均有暗劲,玄风亲王以为寄建功会护住自己的咽喉之地,而忽略天灵盖。
寄建功以为玄风亲王会护住自己的天灵盖,而忽略自己的三寸之地。
两人的暗劲,同时击中了对方防御最为薄弱的地方,疼的可以说是睚眦欲裂。
寄建功昏昏沉沉,玄风亲王身形不稳,双方坐骑也没有死命缠斗,下意识的各自后退,扯开十余丈的安全距离。
寄建功龇牙咧嘴道:“好小子,下手够毒辣的啊,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玄风亲王咬牙道:“彼此彼此。”
双方你来我往,已然大战了三百五十回合,即将进入四百回合,仍然是谁和奈何不了谁,各自都杀出了真火。
真元澎湃,生生不息。
万道雷霆,轰然落下。
玄风亲王再次杀向了寄建功,方天画戟横击长空,企图扫荡山河,寄建功露出一抹狞笑,正阳槊径直砸向了过去。
这一次,双方走的都是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
嘭!
方天画戟拍在了寄建功的胸口,虽然护心铠甲,却也是轰然炸开,胸口大片血花绽放,其伤口深可见骨。
然而正阳槊也是重重的砸在了玄风亲王的肩膀上,虽有护肩,也是轰然炸开,肩膀处,血肉模糊,整条胳膊差点断掉,其实寄建功本来是照着玄风的头砸过去的。
可关键时刻,玄风微微侧头,避开了这要命的一击。
若非及时撑起了一道护体罡气,兴许,这一招重击,足以让玄风亲王失去一条胳膊。
两人杀气腾腾的对望了一眼,谁也奈何不了谁,至此,天宇大战结束,两人骑着各自的坐骑灰营。
这一战,不说是荡气回肠了,也是极为难得高手大战。
见到寄建功浑身是血的归来,元铁山的心里略有些难受。
中军让开一条道路,寄建功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军帐内,整个人还没有走进大帐,就已经倒在了大帐之外,昏死了过去。
元铁山回过头看了一眼,幸亏护卫及时搀扶起了寄建功。
对面,玄风亲王依然不好受,硬撑着一口气,骑着天凶虎,尽量保持住一个大秦亲王应该有的风度,进入蜀道之后,看见玄同,铁函等人后,终归是支撑不住了。
摇摇欲坠,闭上了眼睛,铁函和玄火瞬移上前,搀扶住了玄风,两人心里都是心惊肉跳的。
纵天一战,是心境往上高手最爱做的事情,一来是纵天一战的情怀,二来是抵达了那样的境界,一旦在地面捉对厮杀的话,会极大范围的改变地形,可能会误伤到自己人。
两位绝世猛将,纵天一战,谁也没有奈何谁,两败俱伤。
玄火握住了拳头,冷声道:“我本以为寄建功是一个花架子,并无屠龙之力,如今看来,的确是一个劲敌。”
玄风亲王,自从出道以来,一向是神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作风,军旅生涯,未尝一败,无论是捉对厮杀,还是全军一战,到了最后,哪怕是惨胜,玄风依然是胜利的那一个人。
两人争锋,既是两人的平分秋色,也是两军士气的平分秋色。
玄同眉头紧皱,对玄火吩咐道:“在这里监军,我亲自前去,会一会大魏的武王。”
玄火瞪大了眼睛,本以为略作修整过后,双方的最高武力,才会有一战,未曾想,是一波接一波的。
既然是玄同发话,玄火自然没有异议,一旁的铁函在此刻,也有些心潮澎湃,因为马上,就是天境高手大战了。
玄同骑着穷奇巨兽,手握昊天斧,轰鸣一声过后,直接飞跃到了战场上,距离元铁山,不过百米只遥。
天境高手威压释放开来,旧西蜀大地,无论无辜百姓,还是飞禽走兽,亦或是位数不多的妖兽,都不由的心悸了一瞬。
其气势之强,令人莫敢直视,纵然是最精锐的龙骑军,在此刻,战马四肢发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元铁山在万众瞩目中,骑着万里烟云照,手握天罡戟迎了上去。
陈煜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紧张来形容了,内心深处,竟然有些恐惧。
天境高手,质量上也是参差不齐的,元铁山是近年来进入天境的,虽然有先天罡气护体,更是将先天罡气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是对面的那一位天境高手,出道的时间比元铁山早,所修行的功法,也是大秦皇族世代相传的《乾坤功》,一身武道修为,已经不能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了,乃是真正意义上的天神在上。
元铁山大袖一挥,一股强劲的罡气,瞬息之间破开了玄同的威压。
高声道:“大家都是天境,何必来这些装神弄鬼的小把戏呢。”
玄同凝望元铁山,流露出如渊如狱的威压,整个人身上,十八道黑龙虚影缠绕,发出龙吟之声,同时,再其后方,更是有一副开天辟地,群魔乱舞的异象,令人莫敢直视。
元铁山的先天罡气外漏,化作大罗九重天异象,星河璀璨,洁白的细沙,演化出一方浩瀚宇宙。
既是争锋相对,亦是棋逢对手。
玄同道:“元铁山,大魏国运弱于大秦,如今大争之世开启,何不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归顺于我大秦,来我大秦之后,你依旧是武王,还可裂土分疆,萌荫子孙后代,何乐而不为。”
这话说的不假,大魏的国运和大秦比较起来,是稍微弱了一些。
元铁山不屑一顾道:“同为天境高手,你却因为世俗之事,而说出庸俗之言,想来,你这一身武道修为,恐怕也有瑕疵吧。”
玄同哈哈大笑道:“你我一战,这个旧西蜀是容不下的,甚至,数月都分不出胜负。”
“既然你不愿归顺于我大秦,那我也只好,和你斗上一斗了。”
“哪怕不惜毁掉整个旧西蜀。”
元铁山冷笑道:“是刀子还是斧头,尽管来我,我元铁山何惧!”
这两个人一战,几乎奠定了旧西蜀的局势。
没用多余的繁复之礼,一瞬之间,两人便遭遇在了一起,元铁山一戟拍向了玄同的头颅,玄同修有金刚不坏之身,臂膀一挥,强势弹开了元铁山的天罡戟,昊天斧照着元铁山的天灵盖劈了过去。
时间之力与空间之力混合,周围黑洞湮灭不定,这一斧,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灭世一斧。
元铁山的先天罡气可不是摆设,罡气护体,一拳镇压而去,轰然一声巨响,黑洞炸裂,光阴长河浮现,宇宙万物幻灭不定。
当!
玄同昊天斧摇晃不止,疑似是要炸开,就连玄同整个人,在这一拳之下,也是微微摇晃,真元之海沸腾。
乍看之下,元铁山竟然占据了上风。
玄同大吃一惊道:“你进入天境,应该是近年来的事情,怎能有如此之强的伟力。”
元铁山不屑道:“这世上,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情。”
天罡戟横击而来,玄同没有正面撄锋,而是侧身避开,趁势一斧头劈了过去,卷起无边巨浪,似是要将元铁山形神俱灭。
元铁山哈哈大笑道:“看来我是高估你了。”
面对这一斧头,元铁山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任由这一斧头落在了自己的护体罡气上。
轰隆隆,一股真元巨浪扫荡开来,整个西蜀大地,天摇地动,清平江咆哮不止,卷起滔天巨浪。
然而,这灭世一斧,终归是没有破开元铁山的先天罡气。
趁此机会,元铁山一戟刺向了玄同的腹部,形成一方场域,直接定住了玄同的身形。
嘭的一声!
天罡戟强势贯穿玄同的腹部,这一招,就连玄同自己都没有想到。
然而,天境高手是很难杀死的,必须要保证神魂破碎,才能真的确定杀了对方,只是斩杀肉身,那是远远不够的。
玄同催动秘法,第一时间修复躯体,手握昊天斧,直接飞掷了出去,宛若一轮血月般,绞杀而来。
元铁山大袖一挥,直接锁定了昊天斧,掌中浮现出一轮黑洞,强势将昊天斧吸附到了自己手中。
然而,元铁山顿觉不妙,体内真元一阵激荡,气海穴有崩裂的迹象,赶紧运转先天罡气,强行压制住自己的伤势。
昊天斧内,刻有阵法,除却玄同本人可以使用之外,若是被其余人强行接手,后果不堪设想,阵法直接在元铁山体内爆发了,还是天杀地绝阵。
玄同流露出一抹狞笑道:“我不曾想到,你已经可以和天地共鸣,借天地之力为己所用,你也没有想到,我会在昊天斧内,专门刻下了对付你的天杀地绝阵。”
看到元铁山落於下风,这一刻的陈煜,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里。
周围的将军们见状,不说是脊背发凉了,后背自然是冒出了冷汗,要是武王殿下就这么死在了战场上,大魏的天下,那就是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元铁山双眼通红,宛若一尊魔神,长发狂舞,周围天地元力疯狂的涌动,肆虐。
整个人腾空而起,抵达高天之上,这种趁胜追击的机会,玄同又怎么会放过。
天宇中,云雾散开,一片朗朗乾坤。
趁着元铁山立足未稳,玄同抽出自己的佩刀,一刀劈杀而去,法则之力激荡,形成漫天的刀意,来回纵横,更是形成一方场域,锁定了元铁山。
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崩坏的,现在元铁山这个堡垒,内部已经崩坏了。
元铁山一拳镇压而去,漫天星光炸裂,刀意成灰。
怒吼道:“果然啊,还是我这个人太正直了,遭受到了你的暗算。”
玄同脸色大变,惊疑不定的看着此刻的元铁山,抵达天境之后,一来不在乎世俗之事,可多数,都很在意自己的武道修为是如何的来之不易。
看似不计较,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比谁都要计较。
元铁山双手合十,任由天杀地绝阵在自己体内的炸开,浑身上下,多出穴道炸裂,然而整个人却沐浴神圣之光,修成不灭之体,万劫不堕。
举手投足间,可焚天煮海,可驱赶成片的太古神山,更可开天辟地。
然而,冥冥之中,从高天落下一道剑光,射向了元铁山的眉心。
元铁山怒吼道:“贼老天,你一直都算计着人间,如今只是人间自己人的事情,你也要插手吗!”
大袖一挥,这一道剑光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的烟雨,落向了人间大地。
趁此机会,元铁山欺压而上,一戟刺向了玄同,没有了昊天斧加持,玄同的战力自然受损,已经不具备和元铁山正面一战的实力了。
玄同并未恋战,骑着自己的穷奇巨兽,转身离去。
“元铁山,你有种,竟然敢逆天而上,成你之私。”
玄同几乎是不做任何考虑,第一时间进入了蜀道内,然后下令撤军了。
元铁山从天而降,其脚下铺展出一条金光大道来,顺着金光大道走来,宛若战神降世。
陈煜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浊气,立即安排将士们布防,防止大秦铁骑杀一个回马枪,同时派出先锋军,进入了蜀道内。
回到中军大帐里的元铁山,终归是忍不住的吐出了大口血水,脸色苍白如雪,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
陈煜赶紧给倒了一杯热茶,柔声道:“可需要大还丹?”
元铁山运转先天罡气,化作一方浩瀚宇宙,宛若神明附体。
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元铁山整个人的气色开始恢复如初,苍白的脸色,涌上了血色,整个人精气圆满,体内生机勃勃,宛若蛰伏的巨龙一般。
元铁山说道:“差一点着了玄同的道,若非关键时刻,我逆天而上,搞不好真的就完了。”
陈煜觉得有些云里雾里,说实话,寄建功和玄风的纵天一战,陈煜和其余的将士们还能看清楚到底都发生了一些什么,是如何战斗的,战斗的过程又是如何的激烈。
可元铁山和玄同之间的纵天一战,陈煜身为化境高手,都没有看清楚,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
也许是天境高手之间的战斗涉及到了太多的因果,也许是刻意遮蔽了天机,防止双方将士乱了军心。
元铁山也不是拘泥于繁文缛节的人,也不在乎告诉陈煜有些事的真相。
直言道:“到达天境之后,其实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条路,是臣服于高高在上的天神,另外一条路,则是逆天而上。”
“玄同不敌于我,那是因为玄同选择了臣服于高高在上的天神,而我则是逆天而上,走的是有我无敌的路子。”
“尽管他的修为,在我之上,可是精气神已经不一样了。”
陈煜听得云里雾里,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何呢?难不成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在看着?”
元铁山直接在陈煜的脑袋瓜子上弹了一下,顿时,陈煜顿觉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天境高手的脑瓜崩,着实还是有些疼的。
元铁山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上古时代,我人族有人皇,妖族有妖皇,可以和神皇并肩而立,并驾齐驱,我人族人皇,不弱于天神,其掌握的法则,也可以让神皇忌惮三分,不敢恣意妄为。”
“上古结束之后,再无人皇,只有天子。”
“君权神授,多么可笑的把戏?”
“君权,就是君权,何来神授一说?”
“天子,天子,就是天的儿子,上古之前,人就是人,天就是天,万物和平共处,不敢说其乐融融,起码也是相敬如宾。”
“可惜啊,怪我人族,人心诡谲,私心作祟,多得是那卖主求荣之辈,苟且偷生之徒,这一个不小心,就被高高在上的天神,给趁虚而入了,大争之世开启,大水淹没整个世界,无尽之地的火山喷发,形成了新的大陆。”
“至此,上古落幕,新的时代铺展。”
“你说,我人族,可笑否?”
“明明是人,却非要走生而为人有所敬畏的路子,所敬畏的,应该是人心之所向,宇宙之万物,而非,敬畏的那个敬畏。”
此等秘辛,陈煜是听一次听说,本来以为这只是牛鬼邪神,可这些人从元铁山的嘴里说出来以后,掷地有声,陈煜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上古时期,人皇,神皇,妖皇,并肩而立,如今却是……
陈煜小心翼翼的问道:“建功迟迟无法突破天境,莫非也是天上的神明在作祟?”
元铁山道:“一方面是建功自己心境不够圆满,悟性偏低,小心谨慎了一些,二者,也的确有此缘由。”
“进入天境,便有了可以和天神叫板的资格。”
“不过,天上的神明,终归克制着人间的灵气流动,气运走势,大多数人,进入天境之前,天意便会来拜访,顺着,可立地进入天境,逆着,自求多福。”
“天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在命运面前,天神和人,都有曲折离奇,都有颠沛流离,遇到了天生就有特殊真元的主儿,天神也是束手无策的。”
“纵然是天神,也不敢强行打破了宇宙的平衡。”
“跟你说这么多你也不明白,等你什么时候抵达天境了,你就明白了。”
陈煜摸了摸自己的方头大脑,一副懵懂模样,思虑都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