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眉眼冷淡,走到两人面前,浅浅施礼:“挽烟见过二位公子。”
银润书怔怔地看着这女子,竟然愣了神。银晟远推了他一把,调侃道:“润书弟,怎么见了挽烟姑娘,就被迷住了?”
银润书蹙着眉,望着挽烟跪坐到自己对面。婢女上了酒,挽烟便垂着眸子给二人斟酒,毫无讨好谄媚之意。
“公子请。”挽烟对上银润书的眼睛,纤纤玉手抬着碧玉盏,嘴角象征性地勾了勾,眉间冷艳淡漠之情更甚。
银晟远见银润书还看着挽烟发愣,再次推了他一下,银润书回过神来,忍不住道:“姑娘好似在下一位故人。”
银晟远哈哈一笑,朝他露出赞赏的眼神,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吸引女孩子注意。”银润书不理会银晟远,伸手接过挽烟手里的碧玉盏,挽烟淡漠一笑,问:“挽烟之幸,不知是哪位故人?”
银润书嘴角止不住扬了扬,脑海里浮现一抹绝美的黑衣人影。
“只可惜,我与这位故人,只见过两面。”
挽烟举起酒杯,示意银润书与自己干杯,银润书也不犹豫,将酒杯伸过去,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挽烟微凉的肉色指甲。银晟远见此情形,已然起身悄然离去。
“既然只见过两面,又何来故人一说?”挽烟问。
银润书一声苦笑,举杯一饮而尽。
挽烟见银润书不语,嘴角竟然露出轻蔑一笑,道:“我看,这恐怕不是什么故人,而是公子自作多情悄悄放在心上的女子吧。”
银润书听罢,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她一眼看出自己的心思来。但他也不恼,反而笑道:“姑娘猜的对,过去我有妻子,压抑着心中对她的感情,不敢与任何人说。可是现在,我的妻子背叛了我——”
“你便不再坚守本心,来此寻求麻痹?”挽烟冷言戕道。
银润书闻言,不由蹙了眉。
挽烟丝毫不管此时银润书微微有些难看的表情,继续说:“你既然有妻子,心中却还装着别人,难道不算是背叛吗?”
“我……”
“既然你心中装有喜欢的人,那为何还要来此烟花之地?”挽烟又问。
“这……不是酒楼吗?”银润书有些疑惑。
挽烟淡漠一笑,冷冷道:“一切你所看到的,都是不真实的。”
银润书愈发疑惑不解,看了看眼前人,只觉得她的面容好似正在变化,越变越熟悉,越变越像自己心中所念之人,可他困惑地晃了晃头,又觉得挽烟好似压根没有发生过变化。他又看了看手中的酒杯,最后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感受着喉咙处传来的火辣辣的快感,反问:“怎么会不真实呢?”
挽烟正想继续开口,倏尔感觉屏风后射过来一道恶狠狠的目光,她转头去看,便见这幻彩阁的妈妈一双细长锐利的如鹰一般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挽烟赶忙住了嘴,转移了话题,又给银润书斟了酒,而后道:“公子,挽烟略通些音律。不知公子可有雅兴听上一曲?”
银润书不由看向角落里的古琴,眼中爬上丝丝惊喜:“姑娘懂古琴?”
挽烟轻轻点头,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琴桌前坐下。而后道:“公子,人间有诗道‘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你我相逢一醉,恰是前缘,我便为公子弹奏一曲《故人归》吧。”
言落,轻卷衣袖,缓缓奏来。十指抹挑勾剔间,琴音悠扬,畅然若出,宛若潺潺流水发于山间,宛若露从花落,静谧缠绵,清雅幽邃,客心余响。
银润书初望着她纤长洁白的十指灵巧地在七弦上灵活地弹跳,洗耳倾听着那令人心静的曲子。渐渐地,他将视线从挽烟的手指上挪到了她的面容上,看着她清冷绝尘的面容,越看越着迷,心道:“为什么她比方才更加像千夜?难道是我产生幻觉了吗?”
一曲罢,挽烟站起身来,又回到了茶案前坐下,淡淡问:“公子可还满意?”
银润书好似痴醉了一般,双眸紧紧盯着她的面容,完全挪不开眼。
半个时辰后,银晟远来叫银润书,银润书恍然发觉,屋外竟然已经一片漆黑。他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这才发觉双腿竟然麻木得失去了力气,站起来的瞬间差点又跌了下去。
挽烟将他轻轻搀住,淡漠一笑,道:“公子,咱们有缘再见。”
银润书木然地点了点头,在银晟远的搀扶下回了秋若陵。
这一晚,他一躺下闭上眼睛,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挽烟的身影。银润书就在旁边默默看着她弹奏古琴,弹着弹着,周遭不觉间便弥漫上了浓浓的烟雾,他站起身来,将迷雾拨开,倏尔发现挽烟的脸越变越美,越变越熟悉,最后竟然变成了千夜的模样。于是,他便和千夜面对面坐着,互相为对方斟酒,而后碰杯,一饮而尽……
迷迷糊糊间,他觉得自己脸上传来一阵湿滑的感觉,好似有人用舌头舔自己的脸一样。
银润书蹙着眉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阿紫果真在舔自己的脸。他手摁着发痛的太阳穴坐了起来,揉揉眼看向窗外。
下人进来为他洗漱时,他问:“什么时辰了?”
下人答:“午时刚过,少爷。”银润书微惊,心道自己昨晚睡得并不晚,怎么这个时辰才醒过来?
沉吟片刻,他忽然记起一件事来,连忙问:“少夫人……赤狐三小姐送回去了吗?”
“昨夜已经安然送达赤烟陵。”
默了片刻,银润书又问:“让人查玲珑夺舍珠一事,有什么进展?”
下人摇头:“没什么进展。”
银润书随后忍着头痛去看望银肃,银肃倒是气色比昨天好了些许,也许是玲珑夺舍珠被拿走了的原因。银肃知道了自己生病的真相,明白自己修为废了许多,便决心将族中事务全数交给儿子去管,他只想专心修炼,争取早日将修为给补回来。
可是,银润书忙了一天,再次回到房中歇息时,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挽烟渐渐化为千夜的画面,心中不由自主地燃起再去幻彩阁一趟的想法。
可是,现在天那么晚了,不知幻彩阁还营业否?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终于坐了起来,穿戴整齐后,正想往外走,忽而想起挽烟奏曲之事,又转身来到书架前,将书架中的笛子拿到手中,而后瞬行到了幻彩阁门口。
本以为这酒楼也许打烊了,不料楼里反而多了许多客人,皆是男客,而院中的装饰似乎没有昨天那样雅致了。
他并没有多想,只要了雅间,点了挽烟作陪。
挽烟装束打扮和昨日分毫未差,见了他,却几不可察地露出一抹哂笑,淡漠道:“又是你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