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在沈晏卿和药老沉沉睡去之后,小木屋的门被什么东西缓缓推开。
那东西在夜色中融成一团黑影,出来之后还不忘悄无声息的合上门,随后一拔腿,消失在夜色中。
虞真其实不知道那个什么老虎崖在什么地方,但好在沈晏卿为了以后能送人来采药仔细的问了问方位,她按照药老说过的标志物一路找过去,没过多久便找到了地方。
恐怕连沈晏卿都想不到,他身边的这头狼竟如此聪明,听得懂两人谈话的细节。
与之前的雨夜不同,今晚的月亮十分明亮,又加上狼本身的夜视能力十分出色,这一切都让虞真在这样的夜晚中能够看清一切事物。
于是,当她站在老虎崖的上方往下看,一眼便看见位于高处那棵十分不同寻常的植物。
九叶,金线,即便在夜晚,那叶片上的金线也有些明显。
但正如药老所说,这植物长着的地方着实有些刁钻,悬崖上都没有什么正经的落脚地方,而崖底又深不可测,恐高患者站在边缘看一眼都得头晕目眩的程度。
虞真看了看,觉得问题有点大,但让她现在就放弃,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她站在悬崖上看了半天,倒是突然觉得药老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错,对于人来说是没什么下脚的地方,但对于狼来说,也不是没有办法下去。
想到之前看过的纪录片,在攀岩上十分厉害的羱羊便突破了人类的认知,能够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虽然这和它们独特的生理构造有关,但也不是不可以参考一下。
这么一想,虞真稍微有了点自信,但更多的自信还得系统来凑。
她判断不出来有效路线,但系统肯定可以吧?
要不怎么说她是个天才呢。
说干就干!
虞真坐在悬崖边上,呼叫系统。
[系统,出来,来活儿了!]
最近系统沉迷网络,又对虞真极度放心,不叫唤一声都不出来,浪得非常开心。
好在它还知道自己是个系统,一般反应都很快。
[宿主?!怎么了?]
虞真:[来帮我瞅瞅,我要去摘下面的那颗草药,怎么下去最安全]
系统看了一眼:[这么高?!宿主你真的确定要下去?你现在的身体可是狼!]
虞真:[狼怎么了?就是因为是狼才要去试试,人估计更下不去]
系统:[不让人做点措施吗?绑个绳子什么的?]
虞真:[你说得有道理,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沈晏卿不让我来]
虞真:[所以……]
系统懵懂追问:[所以?]
虞真:[所以给我绑绳子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虞真:[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应该可以做到吧?毕竟你最近都不好好上班天天在网上冲浪啊!]
系统:[咳……]
系统:[这公然作弊,不好吧?]
虞真不在乎:[这难道是第一回?我觉得你可以你就可以]
系统:[我勉强可以给你系绳子,但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时间长了会被发现的]
系统生怕虞真继续闹腾,补充道:[宿主,这已经是我最大的权限了!小系统没统权啊!呜呜呜]
虞真:[也行]
虞真:[路线规划好了吗?]
系统:[这个简单]
系统:[宿主,你再往下看]
虞真闻言迅速往悬崖底下看了过去,刚刚还不知道如何下脚的崖壁上,突然显现出来一条清晰的路线。
怎么下脚,怎么走,全都是计算的结果,带着数值和标志明晃晃的出现在她眼帘里。
虽然还是有些风险,但系统被迫出手,现在的风险已经小了非常多了。
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没什么问题。
虞真做了做心理准备:[绳子呢?]
系统:[宿主放心,半个小时,要是脚滑了还可以顺着爬上来]
系统:[您就安心的去吧!]
虞真无力吐槽,甩甩脑袋便发现背上出现一条背绳,远远的连接在了一棵位于崖边的树上。
很好,万事俱备,沈晏卿的小命就在她手里了。
一切为了任务!她可以的!
黑狼小心翼翼的按照路线标志下脚,松散的石子儿在爪子下碎裂开,叮叮当当的往深不可测的崖底坠落。
如同行走在钢丝绳上,即便虞真心大,心中还是不免忐忑。
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她也很紧张的好不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十分钟后,她接近了那株草药。
爪子因为紧紧攀附着岩壁早就出现巨大的疼痛感,呼吸变得紧张,黑狼攀附在岩壁上,打眼一看只觉得是一团树的黑影,它踩在极为凶险的位置,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黑狼眼神落在悬崖边上的那株草药上,努力的伸出头,颤巍巍的张开嘴,咬住了那株草药的根部,使劲儿往外一扯。
“哗啦哗啦”,脚下的岩石突然迸裂,在草药被扯到嘴里的那一刻,它下肢一滑,差点坠下去。
好在背上的绳子撑了撑,它又飞快的用前爪使劲儿,这才又重新攀附在了岩石上。
系统看得心惊胆战,又不敢出声,生怕自己一出声吓到宿主,反而让宿主踩错位置。
等宿主重新站好,它松了一大气,叹息道:[宿主好厉害,现在只要爬上去就好了,但绳子的使用时间只有十分钟了,宿主注意时间!]
高度集中让虞真精神和体力都剧烈的消耗着。
她喘了口气:[我知道]
然后抬眸往上看了过去。
有些高,但最危险的地方便是现在她所在的地方,只要在十分钟之内努力往上走,便越安全。
她不能分心,要好好的上去。
爪子紧紧抓着岩壁,肉垫传来撕裂的疼痛,黑狼眼神坚定,像一颗不屈不挠的岩松。
而另一边,沈晏卿在一股莫名的不安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揉了揉有些憋闷的胸口,撑着床坐了起来。
窗外的月光照进室内,虽不及白天和烛光,但也能看清室内的一切。
很快,沈晏卿便发现了不对。
苍猊不见了。
他几乎一瞬间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沈晏卿有些焦急的从床上下来,直接走到了药老的床铺,推醒了睡得十分深沉的人。
药老迷迷糊糊的:“怎么了?”
“前辈!苍猊不见了!我怀疑它偷偷去了老虎崖!”
沈晏卿从未如此焦急过,甚至失去了平日的沉稳,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只有明晃晃的关切。
药老一愣,瞌睡醒了大半。
但仍旧有些不敢置信的说:“你就这么确定苍猊去了崖边?”
“它太聪明了……”沈晏卿恍然间便回想起白日里故意讨好卖乖的狼,“求药老带晚辈过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身陷险境。”
药老沉吟一声,道:“罢了,索幸位置不远,便走一趟吧。”
他心下不免嘀咕,那狼真的如此聪明?
*****
沈晏卿身体还未恢复,但心中的不安让他强行打起精神,跟在药老的后面步履有些迟缓,但也能勉强跟上。
他不敢放慢脚步,就怕慢了一刻便再也看不见那只颇具灵性的狼。
等两人走到老虎崖上方,沈晏卿立马看到了悬崖边缘留下的爪印痕迹。
那一看便是苍猊留下的。
他心下一惊,站在崖边却不敢往下看。
害怕自己看过去却并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而是……
沈晏卿闭了闭眼,冲着往悬崖边缘看过去的药老说:“前辈……前辈能否帮我看看……”
药老见他脸色苍白,叹口气,走到悬崖边缘往下看。
但即便今晚月色不错,悬崖下可视范围也并不多,药老没有看见黑狼的身影,心中也难免有些担忧,却还是开口道:“暂且没有看到,但如果它确实在下面,要爬上来也要费些功夫。”
药老回头看向沈晏卿,却见这年轻人面色更白了些,遂道:“不若先在这里等等……”
沈晏卿抿着唇,缓缓走到悬崖边上,他垂眸往下看,却只看见悬崖深不可测,像是一道漆黑的巨河,可以吞噬掉所有生灵。
崖上风大,沈晏卿长身玉立,宽大的袖袍在风中像弱柳一般飘摇,药老看得有些不忍心。
虽然那头狼确实灵性非凡,但这样的悬崖也确是九死一生,这半点动静都没有……怕是……
他不免也有些后悔当初在小木屋提出的办法,只是那个时候哪曾想这狼如此聪明,提了一嘴就放在了心上,还偷偷跑了过来。
药老叹息一声,正欲让沈晏卿回去,他这身体还未好全,吹个风若又倒下了那狼恐怕死了都不安心,但正要开口,便看见这年轻后生竟突然蹲了下来。
“怎么了?”
沈晏卿刚刚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声音,目光里一团黑影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他瞬间便蹲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连声音都低了下去:“……苍猊?”
虞真听见沈晏卿的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只是当她抬头看过去时,却真的看见本应该躺在小木屋的人竟然出现在悬崖上方。
她愣了愣,脚下差点打滑,好在她反应快迅速巴上,等稳住身体再次往上看的时候,便见沈晏卿暗得有些发沉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
他也没有在说话,而是沉默的看着她往上爬。
这让虞真这个一向有些大咧咧的人总感觉有点心虚,好在最艰难的地段已经走完了,身上的绳子也因为时间到了消失了个干净,不然沈晏卿只怕会更容易多想外加生气。
眼见着快要爬上去了,沈晏卿往后退了退,给她让出了位置,虞真心神一松,就在踏上最后一步的时候后腿一松,便踩了个空。
夭寿了!不会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吧?!
虞真慌忙想要稳住身体,就在感到自己快要往下坠的时候,前爪被人猛地一拉。
沈晏卿拼着全身的力气这才没有让苍猊坠下去。
虞真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却没想到沈晏卿力气还挺大,竟把她拉了上来。
只是这心惊胆战的一刻过去,当她的脚重新踩在平整的土地上时,只觉得浑身疲倦。
她把嘴里含了一路的草药吐在了地上,然后脚下一软便直接瘫成了一张狼饼,喘了几口大气后这才看向了沈晏卿。
沈晏卿有些狼狈的坐在地上,他病还没好,刚刚拉扯着苍猊上来也费了他不少力气,又加上心中担忧,一放松下来整个人也没比苍猊好到哪里去。
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缓过来,便看见了苍猊有些讨好的眼神。
沈晏卿咬咬牙,看着它的目光有些气:“我不是让你不要过来,苍猊,你把我的话都当作耳旁风吗?”
虞真知道自己的做法多少让沈晏卿担心生气了。
她趴在地上,脑袋冲着沈晏卿那边挪了挪,然后把刚刚吐在地上的草药用鼻子推了推。
这动作,又让沈晏卿想起之前在小木屋的时候。
“觉得自己没错?”沈晏卿气得本来苍白的脸色都泛了些红,看着苍猊的目光像是着了火,“就为了这个破药,你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这不是没死吗?再说了,要不是沈晏卿刚刚在,其实她应该也不会放心得那么早……
但这话可不兴说,万幸她现在也说不出口。
虞真把那株草药又往他跟前推了推。
沈晏卿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苍猊……我知道你听得懂。”
话音一落,沈晏卿看见苍猊动了动耳朵,只是眼神依旧有些躲闪。
看着眼前这药,他也狠不下心说不要,一则这是他活命的东西,二则,这是苍猊拼尽力气得来的。
但他也高兴不起来。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沈晏卿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对苍猊有些无计可施。
一人一狼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药老看不过去插了嘴。
“小沈啊,这狼也是好心,虽然有些任性了,但也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跟它生气了,”药老看出沈晏卿的心疼和关切,眼神落到苍猊的四个爪子上,“你看它,脚掌都磨破了,还在流血呢!也不知道身上的伤口又崩开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