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刚睡下的梅亦寒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原来她父亲带着那对私生子女讨要说法,来得不止他们三人,还有一群扛着摄像机、举着麦克风的媒体,一群人乌泱泱、吵吵嚷嚷地闯了进来。
在那男人的嘴里,他是被不孝女赶出家门朝不保夕的老人,涕泪横流地控诉梅亦寒的所作所为。
厌倦到了极致成了平淡,梅亦寒站在楼梯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她出来得匆忙,只在睡衣外披了一条宽大的羊绒披肩,不施粉黛的脸上难得见到憔悴与疲惫。保镖们都已闻讯赶了过来,但见她这副模样,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孝女……我真是……呜呜呜……她把我赶出去就算了,可她的亲生弟弟妹妹也不管不顾……可怜我们父子三人饥寒交迫……”赵启然坐在地板上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借着抹眼泪的动作不住地偷偷观察梅亦寒的反应。
梅亦寒同父异母的弟妹同样在演,抹着眼角挤出的眼泪,“贴心良善”地劝慰老泪纵横的父亲。
“现在离开,我就当没见过各位。”梅亦寒终于缓缓开口,这话却是说给那些媒体听的,“但若是想留下来看我的笑话,我一定让他这辈子都笑不出来。”
她声音清浅,还带着些早起的暗哑,说出的话却如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那些媒体人互相望望彼此,眼中俱是惶恐与考量。这些人来这里,为的就是一口饭吃而已,要么是得到自己上司的命令来的,要么是被赵启然厚利诱导来的,梅亦寒的狠辣多少都有所耳闻,没有权衡太久,众人接二连三地退了出去。
不需要梅亦寒指示,门外自会有人对他们一一搜身、检查相机摄影机。
“继续演。”梅亦寒脚步轻移地走了下来,拢了拢披肩坐在扶手椅上。
眼见着没有外人在了,赵启然也不装了,抹了抹眼泪从地上爬起来,露出梅亦寒熟悉的那副嘴脸:“你妈死了,她名下的财产至少应该有我的一半,尤其是股份,我不多要,就只要我应得的。”
“应得的?”梅亦寒讥讽道,“你一个入赘的凤凰男什么是你应得的?赏你一点剩饭就该感恩戴德,怎么还有脸肖想梅家的家产。”
“你!”赵启然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不孝的东西迟早遭天打五雷轰,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爹。”
梅亦寒笑出声来:“我眼里一向看不见脏东西。”
“我告诉你,你弟弟马上要结婚了,我未来亲家可是高官,你识相的最好把一半股份给你弟弟,否则到时候……”
梅亦寒听得厌烦,轻轻一挥手:“打断他们的腿。”
一群保镖闻声而动,不等三人求饶或是大骂,早有手脚利索地将三人的嘴牢牢塞严实。
“等等。”
梅亦寒突然喊停,那三人眼中俱是燃起光亮。
“总得留一个伺候另外两个。”
这话的意思是要放了她的妹妹。
棍棒敲击肉体的沉闷声响在客厅中回荡,赵嫣抖如筛糠,泪眼朦胧中手脚并用地来到梅亦寒跟前:“姐姐,你放了爸爸和哥哥吧,那是爸爸啊!”
“他只做了你们的父亲。”
赵嫣连连求饶:“我们不要了,真的都不要了,你放了他们吧。”
梅亦寒挑起她的下巴:“你怎么变成这样卑躬屈膝,我还是喜欢从前的你,把我推进冰湖里的那个你。”
赵嫣抖得更厉害了,魔怔地低喃:“不敢了,我不敢了……”
梅亦寒看着她这副模样,开始反思自己今年对这父子三人不管不问,倒让他们野了心思,以为自己真就成了善人了。
为什么不满意?为什么还不满意?几千万的房子住着,每人每个月十万的生活费花着,为什么到现在还想要她的命?
赵启然父子三人很快被扔了出去,地板上的血迹也有人开始仔细地清理。
梅亦寒朗声道:“醒了就下来吃早餐。”
萧棋扯出笑,从二楼拐角里钻了出来:“那个……我还没洗漱,我一会儿就下来。”
萧棋看了一眼正在清理的地板,逃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一晚上都没有睡,今早这番动静他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但是没敢掺和,只躲在角落里看。
萧棋迅速洗漱,还给自己熬夜水肿的脸冰敷了一会儿,黑眼圈上了点遮瑕,唇上也抹了点自然粉嫩的唇泥,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样憔悴颓丧。
最后抓了抓头发,萧棋握拳给自己鼓劲道:“加油,小配棋!”
今天一定要拿下梅亦寒,哄她把大姐大姐夫捞出来。
萧棋以为自己动作够迅速了,可来到餐厅见到穿戴整齐、妆容精致、头发一丝不苟的梅亦寒,嘴角僵了僵。
不是吧不是吧?这么短的时间她还给自己化了个全妆,霸总的时间和普通人的时间流速不一样的吗?
梅亦寒:“吃饭吧。”
“看看阿姨做了什么好吃哒~”萧棋坐下,激动地搓了搓手,接着打开自己面前的盖子。
萧棋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消失,他只觉得心慌心急,等待着梅亦寒接下来的言行,坐不稳立不安。
餐盘里的并不是精心制作的早餐,而是他昨天送出去交易的胸针。
梅亦寒切着面包,淡淡道:“这胸针可填不了五亿的窟窿,你怎么不去收藏室偷两副字画呢?”
她的模样好像在问,你为什么不吃面包呢?
萧棋神智有些错乱,实话实说道:“那些字画都不是我的。”
梅亦寒轻笑了一声:“胸针就是你的了吗?”
“你不是送给我了吗?”萧棋缩了缩脖子,努力让自己沁出些眼泪,显得可怜些。
“我送你的,就该被你这样糟践?”
萧棋低头哽咽道:“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大姐对我再不好,那也养大了我,没让我挨饿受冻,要不是有萧家撑腰,我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娱乐圈根本就冒不了头。要是他们……那我真要一辈子恨死自己了。”
他说完适时地落下一滴眼泪来,晕开了一小片桌布。
萧棋不敢去看梅亦寒的反应,自顾自地低头垂泪。
他在赌。
“别哭了。”梅亦寒擦了擦手指,扔了餐巾,“你会见到萧月仪的。”
“真的吗?”萧棋扬起惊喜的笑脸。
梅亦寒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拿起那枚胸针别在他的胸口:“是见到全须全尾的萧月仪,还是什么模样的萧月仪,就看你自己了。”
萧棋的脸上仿佛感觉到她说话的呼吸,脸上的微笑都是僵化的,肌肉和神经突然变得松弛而无法控制。
“你昨天都没有出门,谁帮你把胸针拿去交易的?”梅亦寒双手覆在他的双肩,“下一次这餐盘里,说不定就是别的什么了。”
还不等萧棋想好应对的说辞,只听她又道:“从前的事,我一概不再过问,但是今后,我希望你在做任何事之前,能先考虑我。”
直到梅亦寒离开家门,萧棋才终于放肆地吸取氧气。
她在威胁,但萧棋毫不怀疑她能说到做到,她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
凉薄之人,何以终老。
萧棋把手心的汗重重地抹在裤子上,握拳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