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出院了,荆芥一早起来收拾行李,住了一个多月她真是住够了,加上沈星临告诉她出院后搬去老宅住一段时间,更加让她归心似箭,上次去的时候她就相中外公的院子了。
有人推门进来,她知道是沈星临回来了,“你去看看卫生间里有没有落下东西?”
沈星临没听她的安排,直接坐到床边,看着她轻声细语地商量道:“我跟庄和说了,一会儿你再去做个检查好不好?”
荆芥手上一顿,抬眸看到他眼里的担忧,丢开手里的东西,顺势坐到他腿上,轻轻揉着他的脸,“我的真的没事,就是做个噩梦而已。”
前两天黄姐她们过来看她,提了几句季淮北的事,导致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但也没给她造成太多的影响。
自从醒来后,她觉得自己的心态比以前更好了,可能是死过一次的原因,现在更想依随心意认真过好每一天,和她爱的人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沈星临扶稳她的腰,“我知道,但是以防万一,就当是让我安心好不好?”
“怎么,你担心我变成笨呀?”荆芥捏了捏他的鼻子,佯装不满的样子。
一般来说,以她的情况苏醒后多少都会对智力有影响,可她一点事都没有,所以很多人都说她很幸运。
“不管你变成什么都好,只要一直待在我身边。”沈星临埋在她脖颈间,铁臂牢牢缠在她背后,生怕她下一秒就不见了似的。
肩头闷而缓的声音传到耳边,荆芥一下子有点鼻子发酸,知道他一直很自责,导致现在自己稍微有点不好,他便如临大敌般草木皆兵。
“好好好,都听你的。”荆芥抬起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怪自己了,因为我会心疼,”说着握着他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你是医生,应该比我更懂要怎么爱护它。”
掌心感知到一阵平缓且规律的跳动,伴随着这最让他心安的声音,沈星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道了一声好。
已近冬日,尽管外面寒风肆虐,屋内依旧暖如春风,此时两颗紧紧贴在一起的心,用温暖和爱抚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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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沈星临的自身经历,比起荆芥的身体状况,他更担心她的心理健康,所以特意请道源来给她做一个心理评估。
沈星临在门口坐了一会儿,想着这边应该没那么快结束,因为他第一次和道源见面足足聊了两个小时,起身打算去科室那边看看,虽然康复科医生还没批准他可以手术,但他已经恢复工作了,日常训练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并且他已经开始找到点儿从前的感觉了。
然而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门开了,沈星临回头看到道源从里面出来,一脸不解。
道源没理会他脸上的表情,“你知不知道你比她更需要跟我聊聊?”看出面前这位难搞的病人没有配合的意思,话锋一转,回到荆芥的问题上,“现阶段有些情绪波动是很正常的反应,不需要过于担心。”
沈星临神色稍安地点了点头。
这时道源又说:“你知道怎样是不正常的表现吗?”故意顿了下,看着他笑得恣意,“比如你这样的,看似正常得不得了,其实情绪都被压抑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被窥中心事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沈星临微微蹙眉,眉宇间透出一丝不满。
“情绪可以被控制,但它又是个狡猾的孩子,往往在你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的时候,它会出其不意地跳到背后给你一刀,所以你要做的不是压抑情绪的存在,而是要学会与情绪共处。”
面前的人久久未语,道源知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至于能做到多少全看他自己。
心理医生不同于其他医生,他不能打开病人的脑子,修改他们的思维方式,并且周遭环境的影响有时更大于医生的作用,不过有荆芥拿着小鞭子在后面督促,他不想动也不行了,看来他的VIp大客户很可能不会再续约了,道源感到欣慰的同时,想到银行账单要少一大笔进项,忍不住还是有点点心痛。
“沈医生!”
一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沈星临的思绪。
护士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沈医生,你现在有空吗?急诊刚送来个车祸病人要会诊,庄医生和邓医生他们都有手术。”
沈星临反应了一秒,立马下楼往急诊室走。
道源好奇心起,不觉跟上他的步伐。
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道源看着病床上血肉模糊的伤患,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滚,不过好歹他也在临床混过几年,很快便适应了,还有更重要的是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沈星临的表现吸引了。
因为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前一秒还处于极度慌乱的抢救室瞬间找到了秩序,现场的医护人员听从他的指挥,有条不紊地围着他忙碌起来,身处中心的沈星临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还有病人的生命。
以往了解到的都是他在人前的美名,今天算是第一次切身领略到沈星临超群绝伦的不凡之处,道源不觉看入了迷。
然而,下一秒,现场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只听他说了一句,“来不及了,我需要马上开胸,缓解心脏的压力。”
病床前的帘子立马被人拉了起来,道源不觉踮起脚尖,最后只看到手术刀落在病人胸口,便戛然而止,心里禁不住有点遗憾,转念又猛然意识到收入骤降的日子,可能比他想象中来得还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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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延接到警察的电话,飞车赶来医院,从医生口中得知人正在手术室抢救,生命垂危,顿时三魂七魄丢了大半,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哥?哥,是你吗?”
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声,唐延猛地抬头,四下张望,直到锁定某个躺在病床上探头探脑的人,顿时长出一口气,魂找回来了。
看见人没大事,胳膊腿也都还在,悬起的心稍稍放下来,转眼滔天的火气翻卷上来,扬手朝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你个小b崽子,知不知道你哥差点被你吓死!”
唐章抱着头躲开,“哥,别打了!”
听着弟弟隐隐发抖的声音,唐延心一软,收回手。
唐章移开胳膊,悄悄转回头,见唐延阴沉着脸不说话,顿时慌了,坐起身拽住唐延的袖子,“哥,你要救我啊!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不想坐牢,哥你一定要救我啊!”
电话里,警察只简单说了唐章酒后驾驶,与一辆三轮车发生车祸,刚才护士口中还在抢救的人不是他弟弟,那就只能是车祸的另一方,唐延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从警方那里了解情况回来,唐延眉头紧皱,心情十分沉重,因为事情比他想得还要严重,交警说目前看事故是唐章全责,并且他还是酒驾,三轮车的一方伤势非常严重,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特意去手术室门口看了眼,耳畔仿佛仍回荡着对方家属的哭喊声,唐延气得牙痒痒,蹲在地上狠狠抓了一把头发,可是唐章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沈辞过来接荆芥出院,电梯里人太多,他直接走楼梯上来,走到3楼的时候,不经意瞥见走廊上的身影有几分眼熟,停下多看了两眼。
正要走,那人似有感应般抬头,盯着沈辞怔了怔。
唐延其实很不愿搭理沈辞,可是眼前的事让他不得不先放下个人情绪,他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完,没想到只得到一句不痛不痒的回复。
“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律师,你找我也没有用,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合适的律师给你。”
唐延一把火烧上来,不过仍是尽量压着火气,“沈辞,之前我的事你不管就算了,你对我有意见我知道,可现在是唐章的事,他才多大点的孩子,你也要见死不救?”
沈辞忽地笑了下,“你想我怎么管?”
唐延一下子噎得不知如何答。
这时,沈辞注意到站在上方的胡娇,迈开腿三两步上去,一边拉着她继续往上走,一边往下打量唐延有没有跟上来。
胡娇才站了一会儿,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能感觉到沈辞和那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抬眸看向沈辞小小声地问:“那是谁啊?”
“一个不重要的人。”沈辞不想多说,旋即岔开话题,“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胡娇点头,“差不多。”果然被他这么一打岔,又想起让她担心的事,“那个,我也要跟着去吗?
沈辞见她这副娇羞的模样,立马猜出她的心思,拢着她的腰收紧,唇贴在她耳侧,半带戏谑地笑着说:“怎么,丑媳妇害怕见公婆?”
胡娇脸一热,侧开头,躲避那撩人的气息,“才不是。”
沈辞盯着她樱红的小耳垂,忍不住上手揉了揉,“老宅那边只有三叔公自己住,他老人家喜欢清净,平时不会有人去打扰,所以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胡娇故作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半晌没听到他说话,突然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多想了,“我不是不想见,只是有点太快了。”
沈辞悄然回神,他是想起来那天车里沈星临的话,犹豫着要不要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可是瞧见她这般乖巧的样子,还是等一等吧。
“我知道,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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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轮车一方暂时保住了性命,目前仍在住在IcU观察,唐章伤势不重,已经收押在看守所,唐延找关心去看了他一次,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哪里遭过这份嘴,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求唐延救他出去。
唐延看得心疼极了,可他真是没办法啊!找过几次,对方家属都不愿见他,更别提让人家出谅解书了。
正愁眉不展之际,有人找上门了。
唐延受了高人的指点,一通电话打到姑姑唐淑文那里。
“姑姑,这一次只有您能救小章了。”
唐淑文听完侄子一番痛彻心扉的哭诉,心里一揪,唐章也算是她带大的孩子,怎么忍心看他遭遇牢狱之灾,可这事涉及到的人让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原来受害人的女儿刚刚大学毕业,正在参加考试找工作,如果他们能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再大方赔点钱,对方不一定不松口。
唐延知道沈斯南有不少体制内的老朋友,所以直接求到唐淑文这里来。
唐淑文救人心切,但还没失了理智,所以决定先问问自家儿子的意见,毕竟近些年属他跟三叔打交道最多。
“三叔公什么脾气,您比我清楚,您想去的话我不拦着,不过这话我开不了口。”
唐淑文很不满他一副高高挂起的态度,上次唐延的事是这样,这次唐章的事也是这样,“唐章是你弟弟,这就是你对待家人的态度吗?是不是哪天我出事了,你也会这般见死不救?”
“这是见死不救的问题吗?你救了这一次,下一次他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如果他能早点受到教训,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沈辞说完直接挂了电话,脑海中一直盘旋着母亲的问题,如果他们再这样继续下去,说不定那一天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