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的最终,是双方几乎同时落笔,完成了各自篇章的书写。
天真子周围的色彩骤然明艳起来,却显得如真似幻,隐约间一对蝶翼朝赤松子扑扇而去,要将一切化为梦幻空花。
而赤松子周围则是陷入了宛如褪色一般的空寂,一条硕大无朋的尾巴自九天之上挥落,世间万物在其面前都是那般渺小。
双方极招碰撞之刻,大音希声,耳边陷入一片死寂的同时,剧烈的白光将观妙台吞噬。
乔松同样看不真切,却能看到天真子的人籁所构造的气局被撕碎,其本人的气局也一下萎靡到了极点。
片刻之后,白光散去,场上一片落叶枯枝,天真子瘫倒在地,长剑散落一旁,而赤松子则手持长剑静立原地,双方胜负分明。
“天真子命不久矣了。”
“嗯……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北冥子也看得出来,不过显然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天真子算是时候到了,又不是在这场对局中被打成重伤濒死。
道家眼中,自然的生死并不可怕,昔年庄子更是齐同生死,鼓盆而歌。
“下一任人宗掌门会是谁?”
“哝,那边那个年轻人,叫逍遥子,前些年刚加入人宗,但天真子十分看中他,甚至属意他继承自己的位置。”
乔松顺着北冥子的指引看过去,现在的逍遥子确实年轻。
“你看他如何?”
北冥子突然道,
“我准备在这一代开始推动天人两宗的合并。”
“我看他不太行,你看他,一身的江湖气。”
乔松摇摇头道,
“任侠使气,快意恩仇,这样的性格修炼人籁起初会突飞猛进,因为人籁根基于人心的部分与他极为契合,但到了深处却又会因为过于执着而难以寸进。”
通过方才的战斗,乔松对天籁与人籁已经有了几分了解,因此才能断言:
“能放而不能收,能动而不能静,如无奇遇,或是一番彻悟,此人一生无缘玄德之境。”
玄德者,德性潜蓄而不着于外,是人籁的最高境界,与天宗之玄同对应。
北冥子闻言皱眉:
“人宗已经数代没有出过玄德之境的人了。”
“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天宗弟子以此攻讦人宗,但也没掀起多大波澜。”
毕竟人心比起天心要复杂太多了,而且境界并不等同于战力,天人两宗也就都没太放在心上。
乔松目光往人宗方向看去:
“人籁确实比天籁难走到尽头,但也不该这么多代一个都没有,随心而动也要分清是不是本心,人宗的路走偏了。”
“上梁不正,属意的下梁自然也是歪的。”
“所以你是说……”
“那些年纪大的,多半也已经定性了,不妨在那些孩子里看看,是否能拨乱反正。”
“这……不太好吧?”
北冥子皱起眉,天宗暗中培养人宗弟子,这算是埋卧底吗?
“天宗若能培养出一名玄德之境……不,甚至不需要那么高的境界,哪怕只是接近玄德,也足够证明如今人宗之路有误。”
乔松算了算时间好像不太现实,于是退了一步,
“况且,如果这都不能接受,日后天人两宗真要合并,难道也是各教各的吗?正好天宗也趁此机会,接触一些人宗的理念,不要视其为洪水猛兽。”
北冥子轻轻点头,天宗确实也有些问题需要改正。
随后,乔松又在太乙山待了七天。
这段时间他主要泡在太乙宫藏经殿,这里有许多未来失落的道家典籍,让乔松十分感兴趣。
事实上,原本乔松还打算再多待几天,与北冥子针对他新看的道经进行一番交流,可从藏经殿出来之后他就听说金丝和人打起来了。
原来是几名在天人之约时才回到太乙山的道家弟子,不认识金丝,以为太乙宫进了老虎了,与金丝大打出手,结果被打至伤残。
乔松赶到的时候,那几名弟子躺在床上,满脸的羞愤欲绝。
为几人做了治疗之后,乔松考虑到三人的心理健康,直接告辞了,并与北冥子约好五年后的天人之约,两人再坐而论道。
“金丝,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有修为在身,要有涵养。”
路上,乔松忍不住给金丝上课。
“嗷~”
“我知道是他们先动手,也没不让你还手,可你也不能朝下三路掏啊,这都是跟谁学的?”
乔松面露无奈,
“要不是双全手不需要直接触碰患处,我都没那么容易下定决心给人家治。”
“嗷嗷——”
“攻击要害的本能?这……”
乔松思考了下,想让金丝换个手段,可似乎自己也没什么功夫能交给金丝的,总不能让老虎打八极拳……诶?貌似有一招还是有可行性的。
真·猛虎硬爬山?
也许这一招真的学自老虎,金丝掌握的很快,乔松抵达鄠邑的时候,金丝已经能够非常有模有样地施展猛虎硬爬山了。
“这一招过于刚猛,还是不要轻易对人使用,更不要轻易往人脑袋上拍,平日里用尾巴把人腿扫断就是了,至少腿没了还好治,头没了就麻烦了。”
进城之前,乔松摸着金丝的脑袋再次叮嘱道。
这时,一旁突然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
“女公子,你看那人,在和老虎说话呢!”
乔松侧头看去,是一名青衣侍女,正以扇掩面与马车中的主人说话,本来声音是压低了,奈何乔松的耳朵足够灵。
马车中的女子闻言撩起车帘,朝乔松看来,没想到正对上乔松的目光,吓得轻呼一声又躲了回去。
不过是进城前的一个小小插曲,乔松原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进城之后乔松就见到了似乎是特意在等自己的侍女。
见到乔松,侍女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走上前行了个礼:
“请问先生可是传说中的神医乔松?”
“是否是你听闻的那个传说我不知晓,但确实有人以神医称我。”
乔松这回仔细看了眼对方,
“我观淑女身无疾病,不知淑女因何事拦我?”
“不是我,是我家女公子……啊不对,也不是女公子……是老爷……”
似乎是有些紧张,那名侍女一阵言语混乱之后才把话说清楚,
“是我家老爷得了病,请女公子来鄠邑寻医问诊,恰好碰到先生,是以女公子欲请先生在前方的茶楼一叙。”
“哦?”
听这话,对方并不是什么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而且原本就有目标,乔松本来没打算多生一事,毕竟他又不是专职的医生。
不过随手掐算一番,得到此行会有意外收获的结果让乔松又改了主意。
反正此行也没有定好的目的,去瞧瞧也无妨。
“前头带路。”
在路上,乔松看向侍女:
“不知两位淑女芳名,我也方便称呼。”
“先生唤我小粟便是,至于我家女公子,姓甘名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