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都出去了,时君羡慢慢放下手中的奏折,捏起腰间的香囊。
与他身上的精细绸缎相比,香囊上的刺绣就显得粗糙许多了。
但是不论换了多少套衣裳,香囊始终没有搁下过。
指腹在小巧可爱的梅花上轻轻摩挲着,半晌,薄唇微勾。
重新放开。
冷漠的双眸里终于是流露出一丝丝柔意来。
这会儿时墨衡若是还没有在这,肯定又要忍不住摇头叹息。
他皇兄的心,早便已经不在京都了。
......
年关将近,册封大典也按时举行了,黎洲国上下大赦三日。
比以往的庙会还要热闹许多。
奉天殿。
时玉成站在满朝文武当中,顺着层层的阶梯,看向立于高处的身影。
有片刻的恍惚。
即便是在护国寺做了那么多年的和尚,父皇依旧是最看重时君羡。
不论自己多努力,治国之道却总是比不上。
至于那几批杀手......
恐怕册封结束,便轮到处置他了。
“整日不是上朝就是批阅奏折,不然就是看那些老顽固争执,有什么好的?”
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接着肩膀就被轻轻撞了一下。
时玉成收回视线,眼皮耷着,横了他一眼,如今也不必再装模作样了。
“三弟游手好闲,纵情山水,自然不知道权利的妙处。”
说话没有顾忌后,他反倒是轻松许多。
时墨衡拿着折扇拍打着手心,眨着眼在周围看了一圈:“二皇兄整日日不暇给,思虑过重,自然也不懂山河美景的妙处。”
“......”
时玉成手中确有惠帝交代的部分事务,但还不至于忙到没有丝毫空闲的地步。
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又黑了一度,只觉得明里暗里都被讽刺了一番。
捏着袖口的手微微用力:“山河美景本宫确实不感兴趣,倒是好奇大皇兄的太子之位能不能坐稳了。别一不小心跌下来,这回可不能再出家了。”
“那便不劳二皇兄费心了,太子之位能不能坐稳是太子自己的事,二皇兄还是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尽心辅佐太子吧。”
“.......”
时玉成只觉得胸口又被捅了一刀。
还不等他开口。
另一刀又捅过来了。
“二皇兄不会生气了吧?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何况二皇兄雇佣杀手阁一事,我和太子都没有生气呢。不过,这三脚猫的功夫,二皇兄究竟是哪里找的人?下回我好避开。”
“......”
见他脸色逐渐铁青,已经在快要爆发的边缘后,时墨衡收起无辜的表情。
用折扇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我同二皇兄开玩笑,别生气,文武百官可都看着呢。”
“......”
说完就转身回去了,丝毫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
想着他此时此刻心里肯定憋着一口气,就感到一阵痛快。
不然都对不起他从漠北回来的一路惊险。
时玉成若是真有那个魄力,把事情做绝了,他倒还能高看几分。
要么在父皇面前坦荡一些,要么就再狠一点。
可偏偏他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即便是背地里耍手段也是举棋不定。
每一步都走了,却每一步都走得荒唐至极。
这恐怕也是父皇一直没能定下太子之位的原因之一。
想着时墨衡“啧”得一声侧头,见他还在愣神。
就无语。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的,也并不是非黑即白。
与其犹如困兽般在权利中挣扎,还不如游玩山水来得快乐。
反正爷有的是钱。
册封大典结束。
文武百官一齐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
太极殿。
太子一身杏黄色四爪蟒袍,神色冷淡地看向坐在窗边的皇帝。
“父皇要儿臣做的事情儿臣已经做了,父皇答应儿臣的呢?”
“什么?”
“父皇既然忘了,那儿臣便先行告退。”
“诶诶诶~”
见他说走真就转身了,原本还想装忘记的惠帝赶紧叫人。
悄悄抹了一把辛酸泪:“朕想起来了,朕想起来了。”
好不容易把靠谱又能干的儿子叫回来了,怎么可能让他走。
惠帝起身,从暗格中拿了封书信。
只是在对方准备接过时,又瞬间收了回来:“羡儿,不如你早点登基?”
太子未说话,一双漆黑的凤眸静静盯着他,眼神淡淡,答案不言而喻。
伸出的手慢慢收回。
只是下一瞬,信封就被塞到了他的手里。
“拿走拿走,不孝子!”
“谢父皇。”
“......”惠帝心酸啊,皇位送给都不要,封太子还得讲条件。
这若是老二真有治国的才能,都不用在这里被他们几个气死。
“想清楚了?”
“儿臣一直想得很清楚。”
“哼!你倒是厉害,不是说要皈依佛门?说还俗就还俗了。”
没想到皇家还出了个痴情种。
太子小心收好书信,对于他的暗讽没有任何的反应。
躬身行礼。
“儿臣告退。”
惠帝:“......”
真是气死我也,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家根本就不接茬。
再想到老二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他更是头疼得要命。
“来人!”
“奴才在。”
“把二皇子叫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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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洲国的太子册封大典,消息早就已经传到各国耳朵里了。
闫禾当然也知道了,时君羡送来的书信中也有提到过。
两人相隔甚远,不能看到,还挺可惜的。
年关将近,漠北突然又起了一场暴雪,天地间白蒙蒙的一片。
厚厚的好几层,踩下去,能直接没过小腿,让人走不动道。
书房里烧着地垄。
闫禾靠在躺椅上,轻轻摇晃着,手里拿着新找来的话本。
正看得津津有味呢。
巫思端着一盘糕点进来:“公主,奴拿条毯子过来吧?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