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扶庭把头搁在魏千语的颅顶处,掩下嘴角不自觉的苦楚,压下哽在喉间的酸涩,语气平静的道:“我有个朋友,在月国,那里是你的家,你在他那里等我,我和谈回来就去那里找你,好不好?”
魏千语不信他还能回来,想要抬头,又被耶律扶庭按下,说道:“我不会骗你,相信我”
“抚庭····”
“睡吧”
因为耶律扶庭的坚持,瑶国国君决定派人护送耶律扶庭前往月国和谈,月国也接受了,魏千语看着沿途熟悉的风景,知道这是到了月国的境界,她发现以前寂寥无人居住的荒野,现在被人开垦,搭起了房屋,种植了蔬菜,俨然是个新建的小村庄。
“三国合并,很多周边小国都有意对月国示好,月国承诺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安居乐业,这些都是小国投奔来的”耶律扶庭说着给她指了指远处的高塔:“虽是给了土地,但为了安全,还是建了一处了望台,若他们只是想安稳度日,过几年就不在监视,若是想做些不利于月国的祸事出来,月国也能屠杀了他们”
”都只是些小老百姓,会不会太费周章了?”
“不会”
周边崛起的小部族可比内部起乱更难解决,内部治安可以用权势镇压,但周边那些小部族却是要出兵平反的,人力物力都是不小的开销,相对这些麻烦,建一个了望台显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车马在数日后进入月国周边小镇,越是靠近都城,就越繁华,耶律扶庭命人将马车带进了一座小镇,马车缓缓而行,街上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行了半个时辰,魏千语都有些打盹了,就听车夫‘吁~’的一声停下。
“到了?”魏千语问道。
“嗯”
“那我们下去吧”魏千语说着就要提起裙摆下车,耶律扶庭手指一动,僵硬的拉住她的手腕,道:“我送你到这里,我去都城”
“你不一起吗?”
魏千语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朋友,能让耶律扶庭这样放心,送自己进去都不愿意吗?
“不了,你下车吧”
耶律扶庭压抑着,恐惧着,又认命着,兜兜转转,还是送到了她本该回来的地方,一切好像都没变,一切又都变了。
“抚庭”
“下车吧”耶律扶庭狠绝的命令道。
求你,下车!
现在的他只要再听到魏千语说出一个字,他想,他会立刻调转马头,然后和月国抗争到底。
心中翻涌出无限的苦楚,他闭上眼睛,任由酸涩在眼睛里划过一缕又一缕的刺痛,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她离开。
魏千语心下疑窦丛生,没再说什么,下了车,耶律扶庭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仆从,魏千语就这样孤寂的站在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她内心惴惴不安,想得越多,她脑子越乱,天空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在魏千语的发间,魏千语感受到脸上的凉意,才推开了门,入眼是一颗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树枝杂乱无章的四处延伸,脚下鹅卵石铺成的地面,让她有种熟悉之感。
这里是····
琉璃塔镇!
她当初和古天墨第一次相遇,然后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小院里住着的是他姐姐,她看了一眼自己曾翻过的墙沿,她突然就想通了,耶律扶庭的所谓朋友是谁!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魏千语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正当她想转身回去找耶律扶庭时,头顶的雨点消失了,她眼眶蓄满泪水,抬眼看向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直到泪水溢满而出,她才看清了古天墨的面容。
这张脸占据了她的前世今生,占据了她百分九十的人生,如果没有月溱之战,如果没有火寒之毒,如果他们没有心照不宣的放弃彼此,那么,她的一生一定是幸福和圆满的,她不会死在那个冰冷的夜晚,她不会重生在破旧的小屋,她会成为他的王妃然后一同守护月国,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会白头偕老,会恩爱一生。
魏千语眼里的希冀和古天墨眼里的陌生将这些幻想通通打破,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他们都在过着上天安排好的人生,他们会照着自己命中注定的轨迹生活下去,没有交集也不会有悲痛。
“魏姑娘”古天墨冷冷的唤出三个字。
魏千语用袖子摸了摸眼角的泪,点了点头道:“宁王殿下,抚庭他能和谈回来吗?”
“不知道,也许能,也许不能”
三天前,宁王府···
“殿下,瑶国来信”沐离恭敬的将信递上前。
信的封面没有标识,古天墨便默认是密信,他摆了摆手道:“送去给陛下吧”
“是耶律大公子派人送来的”
古天墨一听是耶律扶霖的信,才接过手,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放进了衣襟里,沐离好奇的问道:“殿下,大公子怎么说?”
最近满城都是要讨伐瑶国和耶律三公子的声音,莫非是耶律大公子想让殿下想办法救一救耶律三公子?
“信上说,他想让我帮他庇护一个人”
古天墨皱着眉道,耶律扶霖很少会有事求他,求了便是大事,但什么人会需要他亲自出面庇护?想了想,难道是温公子?这不太可能,若是温如颜,他一定会直说的,犯不着打哑谜,只是信上这恳切的语气让他没法儿拒绝,知己好友的忙,无论大小,他是一定会出面的。
“什么人呀?”沐离问道。
“没说,只说是姓魏,人会送去阿姐那里,让我等着”
“那定是重要之人了”
“是啊,你去准备一下马车,琉璃塔镇离都城还有些时日,早点过去吧”
“是”
·····
话都说到这里,古天墨也知道求人的不是耶律扶霖,而是耶律扶庭,他模仿了耶律扶霖的笔迹,给他写了一份信,让他照顾眼前这个姓魏的女子,女子的面容十分陌生,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该是耶律扶庭最在意的人,也许是中意的人。
“我要去找他”魏千语说道。
“雨停了,便送你去”
古天墨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被欺骗,为了一封信就赶到这里,自己事务繁重,还被骗到这里关照一个陌生女人,他属实不快,要不是耶律扶庭是耶律扶霖的弟弟,他早就转身走人了。
大雨并没有停下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魏千语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磅礴大雨,而古天墨则站在廊下看着阴霾的天空发呆。
沐离将茶点送来时就看到这么怪异的一幕,两人都心事重重,彼此一点交流都没有,沐离把手里的的东西放下,寸步不离跟在古天墨身边,眼睛时不时会往魏千语身上瞟。
这个女人他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能得耶律三公子赏识,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殿下,这个,我们该怎么处置?”沐离眼神撇了一眼魏千语的方向,问道。
“还在想”
带回宁王府是不可能了,放在这里不管不顾,万一有个闪失,他也不好向耶律扶霖交代,耶律扶霖疼爱耶律扶庭是众所皆知的,不然耶律扶庭也不会胆大到模仿笔迹请他帮忙。
耶律扶庭一定是知道,他看在耶律扶霖的面子上会帮这个忙的。
他心中有些烦闷,魏千语喝了一口茶水,起身来到古天墨身旁,道:“宁王殿下”
“嗯”古天墨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只是顺势应了声。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殿下”
“说”
魏千语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殿下可有过意中人?”
这话一处,沐离只觉自家殿下被冒犯,有些不悦就想上前将两人隔开,古天墨阻止了他的动作。
“没有”古天墨说道。
沐离惊讶于古天墨的回应,这换作以前,像这种问题,他是绝迹不会回答的。
“那殿下认为,一段刻骨铭心过的感情,是否还有再坚持的必要呢?”
她对古天墨过去的感情太过沉重,沉重道即便分开数年依旧忘怀不了,所以她分不出心思放在耶律扶庭身上,哪怕他们已经身体交融有了夫妻之实,但往事如鸿沟,她跨越不出,耶律扶庭也前进不了,他们僵持着,体谅着,坚持着,努力的维持着,可是这些都是假象,禁不起岁月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