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贴上一个坚实的温热胸膛,萧玉书身体惊得抖了一下,随后低声道:“时望轩?”
身后人没吱声,环住萧玉书腰上的手收紧了些,也让两人身体贴的更近了些。
“你没睡啊?”萧玉书心跳快了一下,随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异样,“我吵醒你了?”
“睡不着。”
而身后人微哑的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响起,很近,近到萧玉书耳边被对方湿热的呼吸吹的有些痒。
萧玉书想回身,但眼中还有没干透的泪,只能道:“怎么了?”
时望轩鼻尖嗅着面前人发丝的清香,眼瞳浓黑,他道:“我在想。”
“想什么?”萧玉书不明所以。
时望轩轻声:“白日那些人。”
萧玉书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难受劲儿被他一句话又掀起来了,
又闷又气的,
他哑声道:“别想了,想也没有用,又不知道他们往后会怎么样。”
没了亲人,抽筋断骨的疼完,日子还得过,留下的人还得活,
只是往后该怎么活,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不会比亲人在世的时候好。
萧玉书忍不住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然而身后人却忽然道:“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或许也可以祝愿他们。”
“什么?”萧玉书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而少年头往前靠了靠,贴在他后颈处,低声道:“你说的那些没了亲人的人,往后只怕是要熬着。”
“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或许许多年。”
“痛苦一段时日,日夜哀悼亡亲,泪啼不止。”时望轩低声道,“这样的滋味,我也尝过。”
萧玉书听明白了,心也跟着坠入阴霾。
可下一秒,少年又道:“你不妨祝愿他们,愿他们往后能同我一般幸运。”
萧玉书禁不住苦笑:“你哪里幸运了?”
时望轩笑的温柔:“我的幸运我抱着呢。”
一个人不知道上辈子要积多大的福和运,才能在这辈子最苦最难熬的那段时日,猝不及防碰上一个意想不到的来人。
这个来人说话做事嘻嘻哈哈,笑如暖阳又正若青山,
一个不正经的环肩推搡,就能把一个人拉出过往阴暗,踏入新生。
“你帮不了每一个人,但你至少帮了我。”
萧玉书听着,冷寂下去的心跳的快了些,扑通扑通的,越来越快。
终于,在时望轩轻声道出最后这一句:“我总想着,谢这个字从嘴上说出来会显得生分。”之后,他的心开始狂跳,犹如阴霾驱散烈阳打入,方才的苦涩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溃堤般的委屈,彻底红了眼眶。
时望轩,
我总在想,
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也会突然生分。
那么多年,
面对任何烂事,萧玉书自己都是一个人隐忍着,没人陪伴,没人交心,因此总是佯装没心没肺对一切都不在意,有时也会因为拧巴要强的性子把所有痛用嘴硬砌成墙关在里面。
看起来好像十分坚固,
可只有萧玉书自己心里清楚,
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把话挑在了明面上,用心记住了他所说过的话,然后再小心翼翼拿个小铲子在墙边敲敲门,
不用对方费力挖,萧玉书自己脆弱的心就会自己塌的一塌糊涂,灰尘飞扬,狼狈不堪。
萧玉书好不容易混到今天,书里书外身边才有了这么一个人。
感受到怀中人克制不住的颤抖,时望轩暗着眼眸,尝试着握住了萧玉书攥成拳的手,道:“我应该早想到的,当初你见不得我被他们欺负,自然也见不得这么多人惨死。”
“可人各有命,我遇到了你,他们也会有各自的运气,”时望轩柔声道,“你现在做的,在我眼里已经是最好了。”
身后少年说话带着生涩的哄慰:“特别特别好。”
萧玉书心尖抖动,声音闷闷道:“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晚上什么都过去了。”
“你不用开解我,话说的还笨拙。”
可时望轩却道:“你平时乐呵呵的像个小太阳,发着热热的光,我不想你难过的时候,身边连个说话笨拙的都没有。”
真混蛋啊这小子,
萧玉书越是想极力把眼泪憋回去,越是流的快,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左眼划过右眼再落入耳鬓中,湿湿的,又有些凉。
这一夜到最后,萧玉书都没再说话,甚至也没动,就这么任由时望轩从后面拥着自己,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他就着背后的温暖,入了梦。
时望轩也就这么拥着面前人,慢慢合上了眼。
你让我抵过风雪迎春山,我怎能让你心寒时无光。
可能是时望轩开解的恰到好处,接下来的萧玉书整夜睡的安详,直到两人起床分别时脸上都揣着笑。
这种笑一直到萧玉书回到自己竹舍中看见桌上挽酝留下的信时变得荡然无存。
信上,挽酝先是如常一般叮嘱萧玉书潜心修行莫要担心其他,一大串下来后,萧玉书对着最后一句话心跳漏了一拍:
“为师已然知晓所有,但并不介怪,你且顾好自己,同那小子玩闹有个度,切忌惹是生非。”
至此,萧玉书算是肯定挽酝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假冒伪劣产品的身份,虽然奇怪挽酝为何反应这般平淡又如何得知自己同时望轩的关系,但他心里的石头也因此也放下了一块。
甚至还有些小自信,不就是上学嘛,他十二年都是好好学生,从来没犯过错,区区一个学府不在话下。
萧玉书是这么想的,
结果刚入学府半年就闯了大祸,甚至要被退学。
而在退学这件事之前,
先说句话外的,
那天萧玉书一进了那个传说中被世人吹的跟神一样的学府,顿时整个人都温暖了。
就好像在外奔波颠沛的游子,
重新回到了大学家乡。
真的,
谁能想得到四面环海身处大雾孤岛中的靖光学府,
还他妈有红绿灯!
路上天上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