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玉书思索的是,自己该以如何态度、如何形象面对眼前对自己对挽酝真心实意友好亲和的几人。
他清楚,自己这个角色往后要走的路,定然是跟时望轩针锋相对,直到成功被其杀害。
萧玉书注定要站在时望轩的对立面,也正因如此,他也要站在岑黎一行人的对立面上。
可是,
他不知怎的,
心中有一瞬间的拧巴难受。
那感觉就好像是班里新来的老师,私下对自己关照有加和蔼可亲甚至寄予厚望,多多的给了自己很多善意,而自己却要在这个老师的课上捣蛋调皮甚至当众唱反调,一步步走上让其失望的道路。
尽管,
那并不是萧玉书自愿的,
可那也是必须要做的。
早知未来要撕破脸,萧玉书没法做到心无旁骛从容如常的面对岑黎几人。
他们对原装哥很好,对挽酝很好,对玄天宗都很好,
而萧玉书却要在承了对方温暖善意之后反咬一口恶意相向。
他,
有点不太能做到。
“玉书啊,师叔就是无意多嘴了这么一句,你可千万别上心。”岑黎见萧玉书神情流露出几分低落,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不该说的话,便温声道:“师叔只是好奇,并没有其他意思。”
“而且,师叔们都知道,你自小便和挽酝极好,挽酝也甚是喜爱你,因此你多了这么个师弟想必心生隔阂。”岑黎垂眸道,“你放心好了,凭师叔对你师尊以往的交情,他一定是最中意你的。”
那个孩子,
无论如何都不会占了你在挽酝心中的份量,
可千万不要因此做出什么傻事来啊。
岑黎的话外之音萧玉书自然听得出来,
然事与愿违,
萧玉书不该做的已经做了很多了,再没了回头路。
“晚辈知晓,多谢师叔提醒。”只怕是以后真的要让师叔失望了。
抱歉。
岑黎见此,眸光闪烁了下,微微点头道:“那就好。”
眼见萧玉书并没有多聊那个师弟的意思,她也只好识趣的转身欲走。
可却在刚转身时,听到身后少年淡淡道:“他模样生的很好,只是在闭关不便出来,师叔若是见了,一定也会夸赞。”
怎么也想不到真的会从萧玉书口中听到有关那个孩子的事情,尽管只是只言片语,措不及防间,岑黎整个怔住,片刻后才回首看去。
只这一眼,
岑黎便又瞧愣了神。
床上摆着一堆刀剑法器各种宝贝,一片凌乱之中,身形稍显单薄的少年墨发柔软散于脑后,眉目俊朗,眸若星辰。阳光透过窗口斜打在面庞上,给其一贯清冷白皙的五官镀了层暖光,那双自小从挽酝身上学惟妙惟肖的淡然眸子此刻正闪着光亮。
眼波流转间,悄然安静中,少年这般模样竟然让岑黎无缘由的觉出几分温和之感。
这孩子是在夸自己讨厌的师弟吗?
岑黎觉得自己这真是好荒唐的想法。
在大概知晓折云峰上师徒三人极端偏心相处模式的旁人眼中,此时萧玉书对时望轩的夸赞,摆明是极为不合理的。
可那又如何呢?
原装哥在小说中几乎没有遇到过岑黎,所以就算萧玉书在她面前做出一些不符合他人物性格的事情,也无妨啊。
只要跟原书剧情相差不大就好了,
而且,
时望轩本来就很好看,
夸一夸又能怎样?
反正萧玉书说的又是实话。
岑黎缓过神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继而又道:“我还以为,你会很......”
萧玉书直接道:“晚辈的确讨厌他。”
“呃......”他这直白的话,又让岑黎摸不着头脑。
眼前面色淡然的少年,仅凭只言片语和清亮的双目,她怎么也猜不透对方真实的想法。
然而下一秒萧玉书又道:“可讨厌终归是晚辈一人的讨厌,此乃片面之想,世上之人若单凭旁人三两个的嫌恶便能断定,那这世道终究成了鱼目混珠之悲。”
这世上,
总不能全是错把珍珠当鱼目的愚人,
萧玉书确信,眼前的岑黎定是个慧眼识人的明师。
可即便如此,
萧玉书还是想浅浅的、尽己所能的帮时望轩博一下好感,替他捋平往后的路。
哪怕是一点点,
也值得。
若是刚开始的萧玉书,一定会觉得自己此番简直就是荒诞可笑的多此一举,
可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他觉得,
从来没有像这么觉得,
时望轩这些年一路坎坷走来,
太难了。
书中对主角过往的黯淡总轻描淡写,只寥寥几笔作浅淡勾勒,反倒着重笔墨叙写他往后儿的崛起辉煌。
而拥有上帝视角的读者也总习惯把关注放在主角如何打脸旁人逆袭变强上,却一直忽略主角辉煌之前,让他想要变强的缘由决心出自何处。
是自小衣衫褴褛吃不饱穿不暖、阿娘被村里妇人妄议贬低瞧不起,
是过往身上挨的每一处错不在自己的拳打脚踢,
是与自己相依为命数年的唯一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的悲凉,
是怀着赤诚之心拜入师门却被师尊忽视冷落、被同门弟子欺辱打骂,
是折云峰上每一夜的彻骨寒冷瑟瑟发抖,
是硬撑着满身伤痕咬牙活下去的每一个念头,
种种泛泛,
一点一滴成了鞭策时望轩往上爬的动力。
然而他也没了别的路了,
要么,
变强,
要么,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