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要死了吧,
真的要死了,
但是这次临死前的走马灯,时望轩眼前出现的,是自己跟黑面的那一幕幕。
嬉笑,吵闹,严肃,欢脱,忧愁......
这人虽然一直戴着个面具,却性格多变的很。
一会儿欺负他欺负的飞起,一会儿又帮他帮的尽心尽力。
可惜,
时望轩本来还以为黑面会口是心非的出现在这里,然后和自己一同在秘境里闯荡下去。
只是他找了半天,一路跋涉过来,非但没有找到黑面的身影,还把自己的命葬送在了这里。
或许正如其他人所言那样,时望轩应当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连累了亲娘,输了比试,连带着进了秘境第一天命都丢了。
“你没有作孽,你本身就是孽。”
这话在时望轩脑海中是这么清晰,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
自己真的一出生就是孽吗?
仔细想想也是,
不然为什么爹不要自己和娘,
不然为什么村子会遭此人祸,
不然为什么人人都厌恶自己。
大概,也许,
时望轩心想自己本来就不该降生人世。
谁靠近自己、跟自己扯上关系,都没有好下场。
不得善终……
想完这些,时望轩算是彻底耗尽了精力,缓缓闭上了死寂的双眸。
或许是在水中放松了警惕,也或许是感受到时望轩身上生机的流逝。
水妖紧紧缠绕他的触手也松了开来。
时望轩仅存的最后感官也随之消散。
但好像也没有完全散尽。
一股温热暖流从双唇间被渡了进来,带着仿佛能融化一切的滚滚热意将时望轩冷寂的五脏肺腑重新点燃。
意识回笼后,时望轩猛地睁眼,看清眼前后,瞳孔剧烈一震。
那一刻,
毫无温度的心再次复燃。
湖中,两人的随水波浮散的乌发围绕在一起,将彼此笼在一片如墨中。
萧玉书捧着时望轩的脸,正在极力用心给他渡气喂药。
时望轩心里颤了颤,眼中尽是黑面近在咫尺的双眼。
随着药效在体内起作用,他浑身麻木僵冷的四肢又有了感觉。
身上的伤,
手上,
肩上,
五脏六腑,
都开始迅速恢复,生出血肉。
仿若枯木逢春,野草获新生。
时望轩浑身再次有了力气,眸中再次燃起了莫名希冀。
那些让他心安的、眷恋的、不舍的,
世上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个人,
一边靠近他,一边活得安闲自在,一点意外都没有,
只要这个人还在,
自己就不是孽。
时望轩突然反手紧紧回抱住萧玉书的腰身,抱的很紧,死死的。
本来在闭眼细心牵动药力在时望轩体内游窜温养的萧玉书被对方这突然的一个回抱给吓了一跳。
因为太紧了,
两人的唇贴的更深了些。
于是萧玉书一惊,睁开了眼,下意识想要偏头远离些,于是从唇间泄了些气出去。
哗啦啦的几串水泡在两人间升腾起,折射的阳光闪的萧玉书眼中若星光明亮。
时望轩眼中亦是如此。
他看见,黑面那一双清亮的眼眸离自己如此之近,瞳孔中倒映着自己苍白狼狈的样子。
而时望轩的眸中又何尝不是黑面的面庞呢,
尽管看不见面容,
但黑面的唇,在青白一片的湖水中,格外殷红,格外鲜艳。
奇怪,
时望轩从黑面一如既往的眼眸中,却看出了丝丝黯然伤神,水中映了些阴翳在黑面睫毛下,打出漂亮的形状,他的目光依旧是以往的温暖,可却叫自己觉出了些别样的意味。
好奇怪
明明只是目光,
怎么里外透着没来由的愧疚?
自然是愧疚,
若是不是愧疚,萧玉书就不会半路疯了似的狂折回来,义无反顾的跳进水中。
冒着被章鱼哥摁在水里摩擦的风险,冒着这段剧情可能又会崩的风险,冒着自己也可能葬身在此的风险,
只身跳下,
尽管萧玉书对这只水妖也没有多少能应对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