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书本来都以为今天晚上这趟闭门冷羹自己是吃定了,没想到就在自己轻轻叹气悄然转身正欲离去时,背后的小门忽然吱呀一声,从屋里向外打出了一道暖光。
今夜这场狂风,刮得人脸生疼。
差一点,萧玉书唇角上灿灿的笑容就被吹没了。
“我今天在比试上看见你了。”
小屋里,萧玉书坐在桌边,两手交叠搭在桌边,坐姿比以往没正形的模样端正多了,像个上课的小学生,只是姿势并没有正襟危坐那样标准。
时望轩坐在他对面,两人中间的小暖炉烧的很旺,里面摇曳的火光将少年精致的五官映的清晰,连带上面被人揍出来的青紫也是。
他一直低着头,给自己胳膊一圈又一圈的缠着纱布,哪怕是面前坐着个嘴贫的人,他也没抬过眼皮说过话。
萧玉书一瞧小男主这副一蹶不振的模样就心道坏了个大菜,
这、这不能今天挨了一顿打,给孩子打萎靡了吧?
那可不行,
现在男主就萎靡了,那以后对方未来的千秋大业咋整,
他回家的路咋整?
萧玉书觉得自己必须要发挥一下二十多岁社会老油条的口才,开导开导这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小面团,最起码得在对方正式挨炸之前先恢复圆乎乎的饱满形状。
只是他眼下无论说什么,时望轩都不回话,这一点就挺让他抓耳挠腮摸不到头脑。
毫无头绪间,萧玉书视线一瞥,忽然瞥到了桌底下,用来垫桌脚的一本书。
他细细一瞧,居然发现,这本书不是别的,正是自己奉挽酝之命给时望轩送的那本修行功法。
呃……
萧玉书记得,自己悄摸送过来的时候,是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的,
那是谁拿来垫的桌角,他猜都不用猜。
萧玉书默默挪回视线,悄悄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少年,心里连连叹气,
果然,
咱们的小男主还是知晓了修行功法的事情。
这本被拿来垫桌脚的功法虽不是什么很厉害很好的功法,但却是任何拜入玄天宗的弟子都会领到的,
也就是说,
即便是挽酝这个师尊不管时望轩,时望轩也应该在入宗第一日,就从敬事堂里领到或被人送到手里的,
而时至今日,一年多矣,时望轩才知道这个功法的存在,想也不想就知道是因为被排挤孤立的结果,
大概时望轩也没想到,自己原来从一开始就不被别人待见了。
这点搁谁身上都难受,萧玉书甚至都不用换位思考,只白日站在台下看时望轩遭受质疑时就已经是汗毛发凉的难受了。
“你今日来的不巧,”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望轩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他仍旧没抬头,垂眸看着手上厚厚的纱布,启唇低声道,“我没打算做宵夜。”
萧玉书想也不想便道:“我知道啊,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被人抬上丹心峰的,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做饭……”
话还没说完,面前少年攸地抬了眼,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神色晦暗不清,探究的视线通过发丝直勾勾盯在萧玉书脸上。
莫非主角的气场就是这样,
即便是被人揍得遍体瘀伤,可这盯人的时候,却仍有一种让人直面不了的压力。
萧玉书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视线挪开,道:“怎么了?”
时望轩目不转睛道:“你都看见了?”
他语气平平淡淡,
可萧玉书却不知怎的,被对方这话问的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时望轩问的不是看没看见,而是萧玉书有没有站在四面八方大片看热闹的人群中,跟那些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融在一起,用最恶意满满的笑声嘲讽时望轩的无能。
可能是萧玉书自己瞎想,想太多了,
也可能是他急于想告诉时望轩,那时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笑话他,最起码,至少,还有一个人全程一言不发,心里替其祈祷了百十来遍让那个王旭赶紧倒下。
话在舌尖斟酌了许久,萧玉书脸色稍显正经了些,可还没说出口,他就听面前人道:“你白日在外面的时候,也遮着脸?”
那必不能啊,
你是不知道哥我在这个小院之外的日子过的有多艰辛。
不知是不是因为时望轩今日受伤的缘故,他的声音比以往都低沉,语气比以往都要压抑。
萧玉书摇摇头:“这你不用管,反正没人发现我就是了。”
时望轩定定的瞧他,那双眼眶淤青未散的眼眸深深的,好像在思索什么事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再次问道。
萧玉书随口应付道:“我不是说了么,我就是个外面混进来的,有点二两本事的一般人。”
谁料时望轩直言道:“一般人有什么本事能混在一众弟子里不被发现。”
“更何况,上面还有元婴长老。”
时望轩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萧玉书搅弄发丝的手指上。
萧玉书摆弄头发纯属是因为紧张,他没想到时望轩挨了顿打,脑子还能被打灵光了些,
他尬笑着解释道:“那几个长老怎么会留意到所有弟子?他们至多只关心自己亲手教导的嫡传弟子,哪里会顾得上其他人呢?”
这本是萧玉书出于紧张,随后扯出来糊弄的,
却不料这话对于时望轩来说,犹如针扎肉般,刺的慌。
他嘴角上的伤口还未痊愈,扯笑便扯的艰难,笑的极为讽刺:“对,他们只关心自己亲手教导的,怎么会留意半路硬插进来的。”
萧玉书一听,心又凉了下,
他这该死的嘴,
一不留神,又戳人痛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