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乌素就再也没有醒过。.她想念自己的月氏国,想念故土,她想回家。可是她知道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能活着回去,所以她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有些信念,只有在绝望里才能开出希望的花。
乌素火化的那天,大王子吐血而亡。他本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如今刚好有个借口,说是兄妹情深一时间难以接受,是故殒命。
每个人的死亡都被冠上刻意的名头,在历史中被遮掩过去,留给后人的只是一页荒唐,或者满纸壮烈。
因为乌素的死,容盈被释放回府,毕竟是恭亲王妃亡故,于情于理都不该再让他待在景安宫中。虽然被褫夺了亲王位份,但是恢复了自由之身也算是福祸相依。乌素痴得蠢笨,可临死前还是做了件对得起林慕白的事情。
在她的房间里,有一封留给林慕白的书信。
她的大祁文字写得歪歪扭扭,极是难看,但依稀还能读得懂。
握着那封信,林慕白沉默了良久。
“她看上去莽莽撞撞缺根弦,可实际上心思很细腻。男人爱不爱你,其实女人自己心里很清楚,她对大王子最大的惩罚,就是杀了他最爱的女人,也就是她自己。”
“其实她能感觉到身边之人的变化,可是她始终单纯的相信血浓于水,以至于在最后真相被解开的时候,她还是疼到了骨子里。”
“她选择了死亡,只是想把自己不该得的,都一一还回去。”林慕白握紧了手中的书信,“只不过她该得的,一样都没得到。”
乌素说:王妃之位还你,药留给你,愿你们白首偕老,从此幸福一生。
相爱不能相守却要相爱相杀,她知道自己和乌奇跨不过这伦理,跨不过这国仇家恨,所以她在心里早就给自己判了死刑。早在她把恭亲王府里的侧妃一个个驱赶出府门,其实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固然是善良的,可这世上不是只要你善良,就能有好结果的。
容盈站在她身后,双手轻柔的搭在她的肩上,“不,她得到了。父皇特意下旨,容她回归故里,随使团回月氏去。”
林慕白冷笑两声。“你父皇打的好算盘,他不会不知道其中内情,隐约也该明白她与大王子的死,死得何其蹊跷。那日城门上的对话,能瞒得住你父皇吗?恭亲王妃!你父皇只是不想让她进你容家的宗庙罢了,所以才会允准她回归故里,说得真好听!”
对于这点,容盈不否认,的确是他父亲抱了私心。
自己的爹有多老谋深算,他能不清楚吗?
只不过对外界而言,皇帝年老昏聩,偶发善心,偶有善举,仅此而已。
使团离开京城之前,容盈带着林慕白去送,按理说林慕白非正统王妃,不该前往。然则容盈执意如此,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军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七王子瞧一眼不远处的骨灰盒,纵然身前何其尊贵,最后还是囚禁在小小的四方城内,无悲无喜。
站在树下阴凉处,七王子望着眼前的林慕白和容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可在他们身上极岁月静好之美,极其和谐的般配。
“我有个请求。”七王子望着即将开拔的使团大军,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慕白,“不知林侧妃可否帮我一个忙?”
林慕白娇眉微蹙,容盈道,“什么忙?”
“我想见一个人,能否请林侧妃代为安排?”七王子直勾勾的盯着林慕白。
眸色微沉,林慕白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七王子的意思。看样子,他倒是对自己脑袋上这个疤记忆犹新,而且还念念不忘。
“七王子想把人带走?”林慕白问。
七王子抿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想----”
“什么都别想了!”林慕白一口回绝,“再多想一次,也许你的脑门上就该再挨一下。下一次,我不会救你。”这言外之意自然是清楚的。
七王子苦笑,“如果我愿意挨第二次呢?”
“那是你的事,对她而言平静的生活胜过任何人给的承诺。你可以死心了!”林慕白想起了苏婉那温婉如玉的模样,月氏国的后宫不适合她,就好比容景甫的后院也不适合她。她需要的是一个能保护她的男人,能托起一个小女人最初对爱情的幻想。
对于七王子这样城府的男人,绝不适合苏婉。
林慕白不希望苏婉的下半生,都在尔虞我诈中度过。更不希望有朝一日,苏婉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七王子敛眸。“终有一日,我还是会回来的。”语罢,他掉头就走。
“镜花水月,何必执着。”林慕白道,“你不适合她。”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适合?”他问。
“你敢信任一个人吗?如果不能,就不必再说。”说话间,容盈握紧了林慕白的手。林慕白继续道,“如果有朝一日,你学会了信任,你就会明白你姐姐为何会有现在的下场。”
七王子保持缄默,没有再吭声。像他们这种人,是永远都不可能对一个人敞开心门,赋予信任的。所以林慕白说的要求,他不可能做到。
从小养成的习惯,如何能轻易更改。
直到七王子走远。容盈才低声道,“放松一下。”
林慕白这才惊觉,自己的身子保持了僵直的防备状态。轻叹一声,舒缓下来,“我的话很难听。”
“句句在理。”容盈浅笑,“这才是我认识的馥儿。”
她一笑,“又贫嘴,你是夸我还是骂我?”
“岂敢岂敢!”容盈笑了笑,“每个人心里都有执念,得不到的总在骚动。”
“那你的骚动是什么?”她问。
他道,“真想知道?”
她想了想,而后点了头。
容盈一本正经道,“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她嗤鼻,“这话听得多了,耳朵都长了茧子。”
他又道,“妇唱夫随,四海为家。”
她身子一怔,抬头去看那张绝世无双的容脸,极是好看的凤眸微微挑起,眼底绽开微微的桃花色,饶是温柔的盯着她。
“别这样看着我。”她抚着自己的小腹。
“想不想?”他问。
林慕白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他哂笑,“爷只是问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你想哪儿去了?”说着,竟是若无其事的推着她往前走。
林慕白面色微红,笑骂一句,“混东西。”
这样的日子,真好!
只不过对于苏婉的事情,林慕白难免有些头疼。当初谁也不待见,如今却是你争我夺的香饽饽。早知道有今日,昔年何必视若无睹?
揉着眉心,真是冤孽!
上了马车,容盈单手搂着她,舒舒服服的靠在车壁上。林慕白窝在他怀中,眉目微垂,“齐王府你打算如何处置?”
“齐王府指使凶徒行刺敕勒和七王子,所有的证据都不在齐王府内,而是交由江湖人士执行。你懂我的意思吗?”容盈问。
林慕白点了头,“我明白,只不过我不相信你全无准备。”
“在没有剪除我的羽翼之前,你觉得齐王府能垮塌吗?老三会这么快把局势挑明?”容盈把玩着她如缎秀发。骨节分明的手,轻柔的探入她的发间,肆意的撩乱。
“你们容家各个都是狐狸转世,我哪里知道你们藏着什么心思。我只管护着自己的儿子和丈夫,至于旁人,我可没那么多心思去理睬。”她不屑的抬头看他。
他低头,刚好摄住她的唇。
一番浅尝辄止过后,他才含笑松开她,扬着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若有所思的望着她,“那你呢?我若是狐狸,可你连狐狸都制得住,岂非更了不得?再狡猾的狐狸,都躲不过猎人的箭,不是吗?”
林慕白面颊微红,“那些江湖人,是什么来头?”
她每次都能一语中的,抓住最关键的。
容盈一笑,“你说呢?”
“夜家庄吗?”她问。
容盈笑而不语,顾自抚着她微白的面颊,“好像又瘦了些。”
深吸一口气,林慕白眸色微沉,“夜凌云还是不死心。”
“凌家是你爹的旧部。这些年一直蠢蠢欲动,几欲复国。不过夜凌云所谓的复国,只怕不是复你白家的天下,而是他的凌家江山。”容盈慢条斯理的说着,“我怀疑他表面上忠于齐王府,而实际上却跟老三有所联系。明眼人都知道,毓亲王才是最有力的的靠山,他那么聪明,没道理舍近求远去帮齐王。”
“而且我醒来之后,就开始着手调查夜家庄的事情。我发现这些年,夜家庄的产业不断壮大,而且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当年你爹留下来的东西。”
林慕白面色一紧,低声问,“那些东西,你想要吗?”
“我不想得到,只想毁灭。”容盈抱紧了她,“金黄银白不过是过眼云烟,活得坦荡,厮守一生才是我此生所求。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再也无法忍受失去你第二次。”
“你放心吧,不管是谁,找到了地方也拿不到东西。”她冷笑两声,“夜凌云想要,白少康也想要,可偏偏他们打不开缺口,找不到命门。”
容盈蹙眉,“林婉言知道吗?”
“她----”林慕白顿了顿,“如果她肯说,早就说了。这些年她自己其实也心知肚明,只要秘密被解开,在夜凌云那里,她便会成为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只有严守秘密,她才能从夜凌云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爱。算起来,也是个痴情人,只不过所托非人。”
容盈点了头,“如果他们真的得到了,你该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横竖就是一条命,谁有本事谁来拿!”林慕白微微合上眸子,“景睿,你怕吗?”
“我只怕失去你和修儿,其他的又有何惧。”他将下颚抵在她的发髻处,“棋局已经开始,我没有退路,你也没有,景垣更没有。”
林慕白合着双眸,“其实我想见见她。”
“现在不是适合,等有机会再说吧!”容盈低语。
她点了点头,显得有些疲倦。“听你的。”
他伸手,轻柔的贴在她的小腹处。掌心暖暖的,护着她和他们的孩子,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月份渐渐的上来,身子会越来越沉,人也会越来越累,这是人之常情。
林慕白真的睡着了,可是梦里,刀光剑影满是鲜血。她又想起了那些年月,数不尽的厮杀,看不尽的黄沙。一会是长发银枪,一会是悬崖峭壁。
梦靥重叠,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皇。
那时年幼,她总爱擅闯御书房,而后关起门来让父皇驮着自己满屋子的爬。旁人都不知道,那样一个威严至极的君王。在对待自己钟爱的女儿时,一如寻常百姓家的溺爱。谁都知道,燕羽是最不好惹的,谁都明白,皇上最宠燕羽公主。
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可惜她非皇后所出。
她母妃死得早,却也因为这样,成了父皇的心头朱砂。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也许这句话不管放在谁身上都是适用的。
她还记得父皇的御书房里有一张屏风,上头的四幅美人图,便是自己的母妃。喜怒嗔痴,神形悉备。可见父皇是有多喜欢自己的母妃,只可惜母妃死得早。母妃是难产而死,生她的那年就因为大出血导致血竭之症,最后药石罔效。
母妃是个聪明人,人之将死。其容不善。故而临死前,拒不相见任何人。
以至于父皇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故而看到自己的女儿,就恍如看到了深爱的女人,把这一生的爱都浇在了女儿身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心中的空缺。
林慕白觉得自己正走在大殷的皇宫里,那熟悉的一草一木让她整颗心都开始颤抖。不远处,父皇负手而立,站在高高的望台上,回眸冲着她笑,“馥儿,来,到父皇这儿来!”
“父皇!”她欣喜若狂,拎着裙摆一路狂奔。可是跑着跑着,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变换。满目熊熊烈火,耳畔是不绝于耳的厮杀声,刀枪剑戟之中,烽烟四起。
她看到父皇站在火海中,冲着自己微笑,她哭了,疯似的冲过去。
“不!”一声惊呼,她幡然坐起身,骇然惊觉竟躺在书房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被,而容盈已快速放下手中笔杆朝她走来。
“怎么了?”容盈慌忙抱紧了她,“做梦了?”
林慕白止不住颤抖,死死揪着容盈的衣襟,“我梦见了父皇,还有宫里的那场火----好大的火。”她音色哽咽,“景睿,抱紧我。”
他愈发将她抱紧,眸色幽邃而寒凉。“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抱紧你。你走不下去的路,我背着你走,我们要走一辈子。”
她点了点头,险些哭出声来。
有些东西是一辈子的阴影,永远都无法得到救赎。
直到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容盈才抚着她的脊背低低的开口,“好些吗?”
她颔首,“其实黑子告诉我,当年皇宫大火,除了白少康还有人活着。十皇子天胤不知流落何处,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找,可惜一直都没有消息。时隔六年,当年他不过十岁,如今都十六岁了,容貌必定跟以前有所差距。”
“我不敢让你帮忙找。只是怕找到了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也许消声觅迹,做个寻常百姓,是最好不过的结局。大概是有孕的缘故,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故国旧梦,难免还是会想着他。”
容盈想了想,“就是那个站在马下,说将来长大了要陪你上战场的小胖子?”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宫里养尊处优的,是吃的胖了些,但如今流落民间,约莫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她想了想,“还不知道如今是何模样呢!”
“悄悄的找,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当是缘分太浅。有时候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容盈抚着她微微渗着冷汗的额,“别再胡思乱想了,近来发生的事情是有些多,但有我在,你只管放宽心,先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好!”林慕白勉强笑了笑,“景睿,我给你生个女儿好吗?”
“只要你生的,什么都好!”他笑,而后咬着她的耳朵低徊浅语,“爷都要憋死了。”
她嗤鼻,“活该!”
他委屈得犹如受伤的小媳妇,眼巴巴的望着她,“你能替那么多人摆平,能不能帮爷也摆平。爷的千军万马如今叫嚣的厉害,需要你的孙子兵法来舒缓,敢问燕亲王意下如何?”
她娇眉微挑。“需要斩草除根吗?”
他一愣,二皮脸往她跟前一凑,“想守活寡就早说。”
她瞪了他一眼,“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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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的事情还在调查之中,京兆府的府尹已经亲自登门造访。
容景甫正准备出门,瞧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京兆府府尹,当下凝了眉目。京兆府跟自己本来就毫无瓜葛,无端端的势必不会登门到访。
不过容景甫正忙着出去,也不屑搭理京兆府府尹,“飞舞,招待一下,我有急事要办!”
“殿下留步!”府尹躬身行礼,“下官有要事相禀!”
容景甫瞧了他一眼,“有事快说,我急着出门!”
府尹自觉没趣,但是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的。故而耐着性子道,“禀殿下,近日在护城河里,老百姓捞上来一具女尸。”
心头一紧,容景甫眯起了眸子,“女尸跟我齐王府有什么关系?”
“原是没什么关系,然则有人认出这女尸的衣着似乎很像齐王府的苏侧妃。”
话音刚落,容景甫勃然大怒,一把揪起府尹的衣襟,“你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府尹显然没料想容景甫会如此大怒,早前听闻齐王对这位苏侧妃极不上心,怎么这会子那么大火气?转念一想,许是因为御史中丞府的关系。
“下官不敢胡言,正是因为无法确定,所以才过府来找殿下。看看有没有苏侧妃身边伺候的人,去认一认。因为是夏日,所以泡在水里久了,面部浮肿难辨,实在有些辨认困难。”府尹急忙的开口,吓得面色发白。
“只有一具尸体吗?”容景甫问。
府尹想了想,“暂时就只有一具。”
容景甫犹豫了片刻,“尸体在什么地方?”
“就在府衙后院的停尸房中,暂作停留。如果还没找到人来认尸,就会送去义庄。”事实是,如果不是听闻这女尸极有可能是苏侧妃,府尹早就把尸体送去义庄了。
容景甫抬步就走,飞舞心惊,当下愣了愣。
霞儿望着容景甫疾步离去的背影,甚是不解,“主子,这苏侧妃难道真的出事了?”
“去看看!”飞舞急追而去,她是不相信苏婉就这样死了的。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掉进河里,而且玉弦一直陪着苏婉,不太可能让苏婉出事。
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隐忧?
容景甫几乎是快马加鞭赶去了京兆府,他想知道,府尹口中的女尸到底是不是苏婉。事实上,在去京兆府的路上,容景甫也想过一万种可能。
苏婉的性质刚烈,他是深有体会的。
一个女人,曾经把刀子架在她自己的脖颈上,威胁他不许靠近,可想而知在自己要了她的身子之后,她也是极有可能寻了短见的。
只不过容景甫还抱着一丝希望,要知道玉弦和苏婉惯来形影不离,如果玉弦不在,那这具女尸是苏婉的可能性也不会很大。
可是进去的那一瞬,容景甫还是犹豫了一下。
白布之下,尸台之上,不知容貌,怎知何人?
他有些不敢去看,倒不是怕死人,而是怕心中的最后那点希望突然被人撕碎,到时候自己会溃不成军。难得自己鼓起勇气,想要好好的对待她,可她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么他的一腔热情又会被打回原形,回到最初的凉薄。
苏离嫁给容盈之后,他挣扎了很久才从泥淖里脱离出来。
而今如果苏婉死了,他不知道自己又需要多久,来抚平心中的伤痕。
飞舞赶到的时候,容景甫还站在那里,始终没有掀开白布。
府尹瞧了衙役一眼,衙役急忙上前朝着容景甫行了礼,而后毕恭毕敬的去掀白布。
“等等!”容景甫突然开口,又重新问了一遍,“死因是什么?真的只有一具尸体?”
“是溺毙而亡,目前暂时只有一具尸体。不过,殿下这是怀疑,还有人死了吗?”府尹不解,难不成还有尸体在河中未被捞起?
“如果是婉儿,她的身边必定还有婢女,不可能是一个人。”容景甫眸色微沉。
府尹想了想,“下官不知这情况,不如等殿下辨认一番,若、若不是侧妃,自然是各自欢喜。”其实府尹心里也直打鼓,去的时候开口说这具女尸极有可能是苏侧妃,容景甫竟然着急了。这就是说。苏侧妃确实不在齐王府里,所以若然出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苏侧妃不在齐王府,又是为何?
飞舞上前行礼,“殿下,也许只是个巧合,苏侧妃性情温和,看上去不像是会寻短见之人。”说着便朝着衙役道,“打开看看吧!”
衙役行礼,快速掀开了白布。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飞舞蹙眉捂住了口鼻。女尸被水泡得全身浮肿,尸体表面未见明显伤痕。只不过面目全非,着实难以辨认是不是苏婉。
“这衣服----”飞舞顿了顿,不敢多言。
容景甫的瞳仁猛然紧缩,胸口那道抓痕突然就疼了。他记得很清楚,当日他强要了她,而后她开始挣扎,于是乎她修剪得极好的指甲就这样落在了他的胸口上,抓出了道道血痕。
也是因为这样,她中指的指甲当场断裂。而这具女尸上的中指指甲,正巧也是断裂的。所以----容景甫觉得一口冷气突然倒灌,顷刻间占据了心口。
不过单凭指甲这一块,容景甫着实不敢当场确定这就是苏婉。
事实上,对于苏婉,容景甫根本谈不上了解。他不了解她的生活习惯,不了解她的喜恶爱好,更不知道她有什么身体特征。
他对她所有的了解,都仅仅只是知道她叫苏婉,是御史中丞府的二小姐。就连夫妻之事,也就是那一次,匆匆忙忙而行之。
所以一时间,容景甫不敢说这是不是苏婉的尸体。
“去御史中丞府一趟,让他们派个人以前伺候过婉儿的人过来,别说出了什么事。”容景甫朝着飞舞开口,“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话,自然也是冲着府尹说的。
府尹俯首,不敢轻易吭声。
飞舞疾步离开,容景甫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便去了正厅候着。
茶水一杯接着一杯的灌下去,到了最后他觉得自己掌心的冷汗越来越烈。他坐不住了,开始负手在正厅里来来回回的走动。呼吸微促,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劲儿都使不出来。
空有一身蛮力,有什么用?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能让死者复生,开口说话。
他只希望,这具尸体不是苏婉。
心头念叨着:我是真的想好好对你,你别让我空欢喜一场。
飞舞带着人回来的时候,容景甫几乎是夺门而出。可他想了想,又不敢再踏入停尸房,只在外头继续等着。烈日炎炎,太阳灼热得厉害,让他一张脸忽青忽白。
府尹在旁候着,“殿下,要不要去正厅等着,这里太热,下官瞧着殿下的脸色不太好,不然----”
“废什么话!”容景甫冷斥,这会子他自己心里都没底,烦躁得很。
府尹慌忙闭了嘴,不敢多说什么,只等着停尸房内的消息。
隔了好一会,飞舞缓步走出停尸房,瞧一眼外头炽热的太阳。而后神情担虑的盯着眸光灼灼的容景甫。
“如何?”容景甫问。
飞舞垂眸,不敢多语。
“问你话呢!”容景甫突然掐住飞舞的双肩,力道之重,似乎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
飞舞眸色微红,眼眶里噙着泪水。深吸一口气,飞舞朝着容景甫行了礼,“殿下请节哀,苏侧妃----去了!”音落瞬间,羽睫微垂,再也不敢抬头去看容景甫。
“节哀?”容景甫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
府尹骇然心惊,忙不迭朝着容景甫行礼,“殿下请节哀!”
“怎么可能是她!不会是她,绝对不可能!”容景甫不敢置信。
霞儿领着御史中丞府的人出来,跪在了容景甫跟前,“殿下,这位是曾经伺候过苏侧妃的御史中丞府老仆人。他是看着苏侧妃长大的,所以----”
那老仆人哽咽道,“二小姐小时候这小脚趾受过伤,所以有些变形,方才老奴瞧见这女尸的小脚趾----”说着,老仆人不由的落下泪来,“二小姐心地善良,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下场。”衣袖拭泪,这般情真意切。
容景甫连退两步,“绝对不可能,她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飞舞瞧了老仆人一眼,“回去后不得跟任何人吐露这个消息。”霞儿会意的塞给老仆人一些银两,飞舞继续道,“里头躺着的是不是苏婉还无法确定,单凭你一人之言是不足为信的。在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你若乱嚼舌根到时候有什么后果,你自行负责,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老仆人愣了愣,双手接过银两连连点头,“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走吧!”飞舞道,“怎么出来的,就怎么回去,不许惊动任何人。”
老仆人慎慎的离开,一时间四下的氛围开始冷凝。
容景甫还是不信,“绝不可能是婉儿,若她是婉儿,那玉弦呢?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沉尸河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飞舞知道,自己是劝服不了容景甫的,只得上前宽慰道,“殿下,权且不管里头躺着的是不是苏侧妃,查一查总该有必要的。若是主子出了事,那做奴才的理该知道一些。只要找到玉弦,也许就能真相大白。”
“查!”容景甫眯起危险的眸子,冷冷盯着府尹,“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绘影图形我会让人马上送到,你务必----”
话音未落,外头已有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而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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