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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搞定之后,我俩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国。

回国的前一天,我还有点纠结,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韩千树猜出我的想法,问:“要给大哥扫墓吗?”

“我没勇气。”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不敢去面对我哥哥。

我不相信灵魂说,也相信世上没有鬼。可我只要看到他的相片,想起他经历过的事,我就觉得难过,觉得自责。

什么只要过得好他就会安心,那是狗屁,人都死了那种话根本就是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可凶手就在眼前,我竟和他同床共枕,竟跟他生了孩子,我跟他结了婚,我没办法把他送进监狱……

我那天会那么紧张,会把计划做得那么失败,时候想想我当时有许多更好的办法,我可以把剧毒抹到他的筷子上,我甚至可以抹到自己的嘴唇上去亲他。

可我弄得很失败。

也许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里并不那么想杀他。因为他是音音的父亲,我无法对他有交代。

所以我想逃避,这么久了,只有我没有去过他的墓地,我甚至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韩千树叹了一口气,说:“警察的确找到了他的手臂,也的确进行了DNA对比,但概率虽然微乎其微,我还是觉得你可以告诉自己他也许只是失去了一条手臂而已。”

我没说话。

他苦笑起来,“的确是个站不住脚的想法……”

“我知道你希望我开心。”我说:“汽车轻易不会爆炸,一旦爆炸,再起火,冲击力可想而知。”

“可飞机爆炸一样有找到尸体的先例。”他其实也知道这只是个让我好受点的幻想,“至少这样想你会舒服些,而且什么事都有可能。”

我点了点头,“繁盛说他只是刀子,导致整件事的都是因为我。”

“刀子不吃不喝,切东西时无法获利,但他是获利的,他从中赚钱。”他柔声说:“你没有错,如果我是大哥,我也不可能干涉我妹妹的感情生活,但她受到伤害我一样会做点什么。你爱他不是因为他买凶杀人。”

“谢谢你这么说。”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他抱住了我,那种感觉还真像我哥哥,“如果相信大哥还活着能让你觉得好受一点,你就相信。人不需要时刻都理智。”

我抱紧了他,觉得很想哭。

他也没有再说话,因为在我哥哥的事情上,什么语言都很苍白。

这天我终于还是没有去看我哥哥。

也许我总有一天会接受这个现实,但现在我还做不到。

我害怕自己再陷入那种绝望里,宁可永远不去触碰。

幻想原本就是人用来自我安慰的屏障。

我愿意相信他还活着,虽然牵强,虽然连我自己都知道那是假的。

可我愿意相信,就像有的人愿意在**时闭着眼睛,把自己讨厌的**对象幻想成Leonardo DiCaprio。虽然是假的,却能得到安慰。

这一晚,我躺在韩千树怀里,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会怎么样?”

“不知道。”他说:“也许浑浑噩噩地完成未尽的责任,也许控制不住地陪你一起死。”

我很感动却又很难过,“不能开心地活着吗?”

“你都死了,”他抱紧了我,声音很轻,“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开心?”

“还有事业。”

“没有人庆祝我升职了。”

“还有父母。”

“他们有对方。”他看着我的眼睛,满脸皆是认真,“你相信唯一吗?”

“本来不相信。”我也看着他的眼睛,这样的视线相对有种共通的交流感,“和你在一起之后开始相信了。”

“我也是。”他弯起了嘴角,眼里满溢着欢喜的光。爱和咳嗽一样,是再高明的人都无法隐藏的身不由己,“你是唯一的,能让我觉得心灵相通,不谋而合,不会失去交流**的人,我从一开始就可以确定。如果这样的人死了,我一定会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带走了,因为我相信这样的人只有一个,而且很多人都没有遇到。”

他说得和我想得一模一样,就是这种何其相似,又何其互补的感觉,是我从未体会过的。

我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抱紧了我,轻轻地抚了抚我的背。

“我会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就像行尸走肉,我所有的成功和失败都不属于我,都是为了别人服务,只有孤独和绝望才是我的,我会觉得谁都无法安慰我,”我一边哭,一边说:“即便是我爸爸和我妈妈,我也会觉得他们不是我,他们永远都想象不到你对我有多重要。会觉得都在索取我,逼着我为了他们所有人的感情和责任活着。我也没办法相信以后还有更好的人陪我走完下半生,我觉得最好的一定就是你,其他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也许是我的,也许是对方的。只有你才行。”

他吻着我脸上的泪,红着眼睛,心疼的看着我,说:“正因为我们都有这样的担心,所以才要把每天都过得很有意义。”

“是啊。”我不知道别人的爱情里会不会想到这种事,可我总会想到,也许是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所以找到相同的人才会格外辛苦,“我是不是很奇怪?”

“不奇怪。”他不断地拥紧我,一边吻着我的脸,一边说:“有一天晚上我梦到你的飞机失事了,醒来时发现你还抱着我,简直开心得想哭。这世上有太多没办法控制的变数,我每天都能看到你已经是最幸运的事。”

我现在真的彻底相信了,爱到深处是惶恐,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睁着眼看着他,会因为想到莫名其妙的灾难而心痛。因为太珍贵了,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消逝得那么轻易。

虽然我们的机票买了头等,也遇到了倒霉事:头等舱里有小孩子,因为年纪太小,飞机起飞后升压,导致孩子不舒服,哭了整整一路。

我最怕听到小孩子哭,因为婴儿的哭成原本就很揪心,还会让我想起音音。他也这么大,才一岁半,不知道有没有坐过飞机,肯定也会感到难受。

空姐是韩千树的同事,跟他认识,于是和我们聊了聊,得知我们是回去结婚,恭喜了半天,还顺便欢迎了我这位新同事。

下飞机时,我俩都累毙了,比起美国跟中国,德国和中国的时差显得温柔多了,对我们这种长期倒时差的人来说并无压力。

天气是雾蒙蒙的,这些年北京的空气不像从前那么清新,外面又起了大雾,机场只有CATII级盲降系统,对飞行员的要求比较高。

这些别人不懂,当然只要安全降落,大家也不会担心,但我们很明白,作为同事,当然要专程对他们道谢。

机长四十多岁,副驾驶也已经三十一岁,两个人看起来都非常酷。但也和许多德国人一样,有种不苟言笑的绅士气质。

闲聊一会儿,他们说到北京之后可以休息两天,问我们哪里有烤鸭可以吃。

北京可以说遍地是烤鸭,但我俩都太久没回来了,韩千树又打电话问他的朋友才问到了好吃的地方。

入关之后发现才四点天已经黑了,但天气还算暖和。

有人来接我们,开了一辆奔驰,一开车门,Lris跳了出来。

她已经长得很高了,看起来足足有一米三。小孩子运动量很大,所以她很瘦。仍是白白净净的,褪去了婴儿肥,长得更像我哥哥。

Viola从车上下来,德国女孩不喜欢穿裙子,她原本也很少穿。但中国的裙子简直太多,所以她也开始穿了,虽然是单身母亲,却毫无沧桑,非常美丽。

开车的是他的朋友,叫苏洵,是个模样周正,气质斐然的男人。

上车之后,Lris坐在她妈妈腿上,不停地看我,我问:“你还记得我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Viola解释,“她要学汉语和德语,还要学英语,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记牢。”

“那我怎么跟她交流。”

“她会自己明白。”她笑着说:“但需要你多说几次。”

我只好用了这三种语言分别说了一遍。

她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点着头,龇着小白牙对我笑。

小家伙真腼腆,和我哥哥小时候不一样。我哥哥小时候嘴很快,别人讲什么他都会插嘴,还有点毒舌。比如他总说我太高了,像竹竿,但和我一边高的虞雯他就不说,她每次都打圆场,说我比她瘦,他就说女人太瘦不好看。

我会想起这些,是因为这里满街都是虞雯的广告牌。

可我不想跟她联络了,嫁了黑帮分子,还混的如鱼得水,哎,朋友之间久不联络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呵,我注定没朋友。

苏洵问:“吃口饭再休息怎么样?”

韩千树问:“你饿了吗?”

我点头,“我要吃烤鸭。”

“我就知道。”他笑了起来,对一脸疑惑的其他人解释,“刚刚同事问我们哪里有烤鸭,她就馋了。”

苏洵立刻就笑了,“我知道一家餐馆,不吹牛的说,朱元璋时期也就是这个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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