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参与他们聊天的卡维尔放下了书本，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对众人说道，“好了，你们几个，收好东西，是时候洗澡睡觉了。”
“收到！”
看着路易斯和拉迪米尔立刻起身，塞万有点摸不透卡维尔的态度了，他能如此判若两人，哪个才是「演」出来的？如果宿舍外的他是「演」的……不好，自己恐怕表现得过于懦弱与害怕了。
塞万用魔杖柄抵住了自己的下巴，靠在床边的书桌上，他需要仔细分析一下，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卡维尔……会不会知道了自己其实是装的？刚刚的表演，用力过猛了？他夸张的表现，难道也是故意的？但他不是声名在外的「小坏蛋」么？
……自己没有亲眼看到过卡维尔欺负别人的样子，那他会是表演派的？还是不动声色派的？会用语言？暴力？还是阴谋诡计？总不会只是各种恶作剧或者制造点小破坏吧……
现有的信息来源全是各种道听途说：舍监的警告、安东尼奥的提醒、同学的避让……
不对，安东尼奥恐怕也是从舍监或者小学部其他老师那里得到的信息，他是中学部的老师，跟小学部的学生又没有认识的机会，就算是路德，如果只算上课时间，恐怕他也只见过一两次吧。
这下糟了，自己不会又犯错误了吧……
“霍尔家族的小少爷，是我叫不动你了是么？嗯？”
“啊？啊！抱歉，我走神了。”路易斯与拉迪米尔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卡维尔拿着待会要穿的睡衣，站在塞万的床边，一脸揶揄地看着他。
塞万立刻把魔杖塞回腰间，去衣柜拿睡衣。他的东西一点没丢，柜子里也没出现各种垃圾与杂物，路易斯他们不可能一直在宿舍的，所以卡维尔真的什么都没做？
“卡维尔，为什么你一直叫塞万〈霍尔家族的小少爷〉啊？”路易斯靠着房门，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
“是路德一直这么叫他的，我听习惯了，也就这么叫了，他还有个外号，你们想知道么？”卡维尔对着路易斯笑得一脸温柔。
“咦？路德？呃……是不好的那种外号么？”
“没到那种程度，你们知道他以前是很内向的么，完全不说话的那种。”
“哦……好像有点感觉，塞万太安静了……”路易斯看着站在卡维尔身边的塞万，嗯，也是一直以来的那个表情，目光下垂，笑容浅淡，总觉得有点像……
“所以路德就叫他「人偶」了。”
“呃，我刚刚也想说像来着……抱歉，塞万，你讨厌这个外号么？”
塞万摇了摇头，“并不讨厌，我以前的确是「瓷器娃娃」呢。”（人偶和娃娃都是doll）
看了一眼已经拿好东西的塞万，卡维尔点点头往外走去，“但在学校，叫人偶会被人嘲笑的吧，而除了这个外号呢，路德还天天在我耳边念，霍尔家族的小少爷今天blabla，霍尔家族的小少爷以前blabla，唉……我一时半会怎么改得过来。你们想我改口的话，就多跟他聊天，我听久了，可能就改过来了。”
“路德真的好啰嗦哦，也就卡维尔爸爸忍得了他，我们都觉得他烦。”
“嘘，别让他听到了。”
“他现在又不在小学部，哈哈哈哈。”
塞万跟在三人身后，看着他们的打打闹闹，原来空出来的那个床位，真的是路德的啊，这也太巧了。而且感觉，他们感情都很好的样子。
这下真的麻烦了， 如果卡维尔在别人面前一直都是这种沉稳包容的气质，自己的判断……
以前在公园，因为塞万基本会无视路德与他的朋友，除了被打扰时一直看着说话的路德，自己对不说话的同行者那是看都没看一眼的，塞万连他们的样貌与姓名都没有印象，更别说什么性格了。那么……如果卡维尔一直在路德身边，他会不会就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呢？
不制止，但又不怂恿，这应该算是旁观？还是包容？
卡维尔爸爸么？
唉。
他还以为卡维尔会跟路德一样，是个一起到处做坏事的小坏蛋呢，这下真的完蛋了。
那么如果他们一起行动，卡维尔会不会就是那种只是站在一旁，嘴角带笑还环抱着手，靠在墙上看着路德他们欺负人的人呢？
所以这种行为，在今天之前，卡维尔有亲自做过么？别人对他绕着走，会不会仅仅是因为，他跟路德是一伙的？
塞万已经无力叹气了，事已至此，先看看后续发展吧，以免多做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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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室友一同吃完早餐，他们都去上课了，只有塞万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宿舍。
小学部的课程，每天上午前两节都是英语读写，但自从开学前两天的体验，把好奇的塞万无聊到犯困以后，他就再也不去了。以塞万的阅读量，课堂上那些基础的语法、单词拼写、简单的情景描画，真的十分的折磨神经，特别当这样的课程还有着一个认真负责、风格细腻且讲解详细的人作为老师的时候，塞万都能坐着直接睡着——这样的老师对正常学生而言当然是很好的，但对于塞万的学习水平来说，那就只能用灾难来形容了。
推开房门，错落有致的四张单人床，沿着两边墙壁摆放的衣柜与书桌，房门正对着的墙壁上，有着房间唯一一个窗户，窗没关，微风把窗框两侧的米黄色窗帘吹得缓缓飘开，复又垂下。
塞万摇了摇头，走过去把窗户拉上，那三人周末是不是都玩疯了，今天起床全都哈欠连天的，所以谁都没注意到窗户没关吧，先不说被宿舍长发现后会不会挨一顿批评，以初秋这时晴时雨的天气，光是课间一次小小的变天，都足够让窗边两侧卡维尔和拉迪米尔的书桌倒大霉了。
至于塞万为什么也没注意到？因为他还是依照一向的习惯，尽量不看向卡维尔的方向，而在窗户与塞万的床铺中间，就是卡维尔那张横着的床……
关完窗户，塞万顺便看了看卡维尔的书桌，桌面整洁没有一点墨水撒过的痕迹，羽毛笔好好地插在笔座上，墨水瓶也盖好了盖子；书桌上方的小书架上，课本与参考书籍从大到小摆放整齐，它们看上去都很新，但卡维尔又基本每天都在看，还能保持这样的外观，只可能是主人的爱惜。这样的学习空间，一眼就能看出卡维尔的细心与认真，比起隔壁拉迪米尔那乱得「飞扬洒脱」的桌面与书架，给谁都会觉得卡维尔是个认真学习且自律的好学生。
这样的人，真的会是一个「小坏蛋」么？
床铺稍微有点乱，不过这是家族少爷的通病，这是私立学校，能入读的基本都非富则贵，房间的卫生、床铺的整理与在校衣物的清洗，校方也都安排了女佣来打理，毕竟铺床单与扫地倒垃圾什么的，没有哪个家族的少爷需要学的。
一眼望去，最整洁的是塞万与卡维尔的位置，其次是路易斯的，而拉迪米尔则是最乱的。之前好像有看到卡维尔帮路易斯整理书桌，他好像特别宠爱路易斯，相比之下，拉迪米尔就有点没有存在感了——除了他在路易斯身旁打转的时候。
拉迪米尔好像从不会主动跟卡维尔聊天，每次开口，都只会去找路易斯说话，就算中途卡维尔加了进来，拉迪米尔也不会多说一句，好奇怪，自己是刚来的，不搭话是因为不熟，那对卡维尔，又是为了什么？该不会自己没在的时候，宿舍里最安静的，反而是拉迪米尔吧？
宿舍里一盆绿植都没有，就算看往窗外，也只能看到对面的宿舍楼，这个问题，要不要跟室友们讨论一下呢？长久没有叶子可看，在这个空间里呆着，塞万都快确诊植物缺乏症了。
[ 好歹放一两盆小盆栽吧。]
摇了摇头，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还是争取一下吧。
拿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嗯，快到九点了，小学部的图书馆是9点开门的，现在可以出发了。
再次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宿舍，在这个仅有四人的小空间里，都有着如此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或许自己上周的观察总结，实在是下得有点仓促了。自己才接触外界一周多呢，这么短的时间，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强烈的自信？自己凭什么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啊？简直毫无理由，明明连卡维尔这么一个6年级的学生都看不透，当初居然还敢跟家主说想把莱特先生也列为观察对象，这根本就是什么都没学会，只学到盲目自大啊……
自嘲的笑笑，只希望，一切都还不算太迟吧，日后可不能再因为可疑的信息来源与对目标的轻视做出错误的判断了，这里可不是家里，自己身边没有洞悉人心的家主，没有绝对可信的仆从，也没有无微不至的管家，务必要小心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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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这么几天看下来，他警惕心高么？”
“不过是个小鬼，没什么好在意的。”
“咦？评价这么低？他做了什么了？”
“他对路易斯毫无戒心，而路易斯又听我的话，你猜我都知道了些什么？”
“继续说，你连对着我都要卖关子了是么？”
“哈哈哈，不过是习惯而已。他这个周末在家记了两天家族亲戚与朋友的名单，连学习能力那么强的他都要记两天，而且还不一定记全了，他们家族，人脉应该不容小觑吧。”
“……嗯，这的确是个坏消息，但我们的事可不是人脉可以解决的，我就不信他的触手能伸到国外去。还有呢？”
“另外一个恐怕也是坏消息，他今天带了一根很像「魔杖」的短手杖回来，说是他父亲给他定做的，你猜猜看这句话里，有几分是真实的？”
“魔杖？他们家族也认识那方面的人？但给一个小孩子拿着又有什么意义？嗯……先不管那么多，我都得多做一手准备了。你有看到那根魔杖么？或者说，你确定那真的是魔杖么？”
“我又不认识，但路易斯在它被拿出来的一瞬间，就惊呼「你怎么会有魔杖！」呢，就算真的不是，他们家族应该也是见过真的吧，还短手杖，骗谁呢。”
“我明白了，虽然那边不是太好沟通，但如果他们家族里有巫师，那也只能先做好准备了，还有没有别的信息。”
“这才周一，你是真的心急，剩下的应该都是些你早就知道的，他们家族有钱，很有钱，非常有钱，先不说他那把用来玩的短手杖到底镶了多重的黄金，他自己也打算在周五放学后，带路易斯和拉迪米尔到钟表行买怀表，一人送一个，我到时应该也会跟着去，我倒要看看他说的对「金钱没概念」可以到什么样的程度。”
“真搞不懂他们家族用什么方法收集到这么多的财富，就算做奴隶贸易的德拉家族，也都是可以想象的程度，他们家族……算了，这个以后总会知道的。不过周五你不要太夸张，到时让他产生戒心就麻烦了。”
“他这种一吓就缩的性子，能做什么大事？在我糟糕的演技下，还能差点被吓哭，你的人一出现，他恐怕会吓到直接蹲地上了吧。你还说他们家族很重视他，真重视还能养成这样的性格？切，别逗我笑了。”
“不是每个家族都像你们那样严格的，哦，对了，说起这个，你和路德怎么样了？”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我们跟以前差不多吧，他是个笨蛋，又只是最小的儿子，家族的事他有什么资格参与？我看他本人也毫不关心的样子，不过我其实还挺喜欢他的，如果以后形势有什么变化，我应该还会捞他一把的吧，哦，当然仅限于他愿意脱离家族，跟着我的情况下。”
“你啊，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心计，真的是……”
“是什么？我建议你当面跟我说清楚比较好。”
“哈哈哈，当然是前程远大了，作为你的叔叔，我肯定是想你好的啊。”
“哼，也对。我先回去了，有什么别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了。”
……
「小剧场」- 〈蛋〉
路德：我叫 \\\\笨蛋\/
卡维尔：我叫 \\\\坏蛋\/
塞万：……我叫 \\\\完蛋\/
呜呜呜
「小剧场」- 〈壁咚〉
卡维尔：（欲哭无泪）壁咚什么的，有害身心。
塞万：那你为什么要拍那么一下嘛？
卡维尔：这不是好奇么，见得多了，总想试试的嘛。
塞万：（偷笑）后悔了吧。
卡维尔：（生气）还不是因为你，躲什么躲，害我手痛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