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清理完伤口里的碎木屑,转身到一旁给塞万调配防止感染化脓的敷料了。塞万的平静,真的令他大感诧异,早年还没有麻醉的时候,会看到各种病人忍耐痛苦的情形,肌肉紧绷,牙关紧咬。有些伤得严重需要手术的,还需要好几个人按着。但塞万这孩子才9岁啊,不但全程一动没动,而且脸部肌肉还能从头到尾维持着放松的状态,这又怎么可能呢?
这小家伙都没有痛觉的么?还是说在6岁前……在那个地牢里,塞万都经历了些什么啊?他的老爹和罗德知道这些事么?想到这里,博格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还在聊天的三人,家主不是那么残忍的人吧。
而那边,塞万还在听着自己母亲与家主的对话。
“当时的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我还以为跟罗德的关系已经被你知道了,都想当场找个洞躲起来。”
“噢,我们可不是男女关系一塌糊涂的贵族,罗德那小子能带你来见我,就表示他只会跟你在一起了啊,唉,只可惜族规好像不太能接受我的这个理由呢。”家主扁着嘴,摆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但是家主,之前我不好问,为什么你会在景象里看到我呢?我是说,不是只有未成年才能看得到么?该不会你还没长大,就想着看自己儿子以后跟谁在一起吧。”
家主轻轻念了一句我就是好奇不行么,然后清了一下嗓子,“普通族人是只能成年前啦,但家主和一少部分族人好像能看好多次呢,具体有谁和到什么时候会看不到我也不知道,这东西乱七八糟的理不清楚。”
母亲用手撑着下巴,“总觉得光用血脉解释不过去啊,我觉得我在外面已经见过很多奇怪的事了,但家族里的,反而是最最奇怪的。”
“我怎么知道,家族这么多代人基本都跟外族通婚,我们明明连发色都变成浅金色了啊,但这血脉真就甩都甩不掉一样。”
博格拿着纱布和敷料,小心地给塞万敷上,再用绷带环绕头部固定。轻声提醒道,在伤口愈合前的这段时间,塞万的右眼都会被绷带覆盖?1 ?,出入记得让佣人扶着,而且不要碰到水,他隔3天会到塞万家里给他换敷料的。
塞万乖乖点头,“谢谢你,博格伯伯。”博格心里一痛,这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非得是个-w-呢。
处理完塞万的伤口,博格也没离开,坐在椅子上清理刚用过的工具。
家主看塞万的小脑袋被绷带绕了几圈,像个棉花都跑出来的破布娃娃,但笑一个受伤的人也太过分了点,他清了清嗓子,压下笑意,扶着塞万的手慢慢往茶座那边走去。塞万的母亲自然地跟在了塞万身后,而博格看到家主跑了,示意护士过来收拾,甩着手也跟着过去了。
庆典别的东西基本已经被打包好了,大型的家具也被安排运去了车站,现场只剩下中间一个茶座还在原地,坐在那里可以完整的观看夏至的日出,也是没想到塞万通神会这么久,不然他们应该坐在茶座边聊天边等天亮的。
佣人为众人送上茶水和点心。塞万想起刚刚家主说的发色,便开口问道:“家主,你说我们发色也变成浅金色是什么意思,我们的族人,以前头发是别的颜色的么?”
家主轻轻吹着红茶,“是啊,在家谱上,古代的族长,或者说是家主都是红色头发的呢。但-w-真的太恐怖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族内就只找不同发色的外族结婚了,中间有段时间,黑的、棕的、黄的、红的都有,大约到了两百年前,慢慢就基本全是金色的了。”
“但头发的颜色不是跟父母的么?”塞万不解的问道,这还能变来变去的?
“因为霍尔家的家主不是直系选出来的哦,可能不同发色的是当时的旁支吧。每一任家主都会预见下一任家主的样貌,然后得从满世界乱跑的族人里把他给找出来,很麻烦的。特别以前是部族或部落的生活模式,随便跑别人领地找人一不小心就引发战争了。但族规放在那里呢,不管跑到哪,只要没到18岁?2 ?,仲夏夜总是要回来的,后来慢慢就变成家族庆典了。”
“那血脉就是指族人,是么?”
“是,也不全是,这个血脉其实只指族内的男性。也不知道为什么,女性族人所有的孩子,不管男女,都不会有任何血脉的力量,历代家主全都是男的,当然,-w-也是。”
家主叹了口气,慢慢喝光了杯中的茶。“有些话原本不应该跟你们说的,但我可能也是憋太久了吧,我们这些家主,全都拼了命的想让族人摆脱这个血脉的力量,看得到有什么用,有预感又有什么用,未来不可改变的啊,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坚强的。”
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家主的眼眶慢慢湿润了,“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突然看到自己亲近的人会以某种方式死去,而因为景象里包含了别人,他还不能对任何人说,之后的几十年,努力寻找与尝试各种方法想要改变点什么,哪怕一点点也好……但最终,还是在现实里看到跟儿时景象里一模一样的惨像。多少族人被这景象逼疯了啊,又多少族人因为承受不住这悲痛选择了轻生。”
家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之前有一代家主,把族内所有男丁全都送上战场,他异想天开的想着,只要男的全部死光了,这该死的血脉,总该断了吧。血脉的神不喜欢女性,但我们都是人啊,我们有重视的母亲、妻子、姐妹与女儿。但既然我们还在这里,那位家主肯定没能成功吧。”家主微微抬着头,泪水沿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
“所以我们作为家主,不会去管束族人,父母也不会去管束孩子,每个人头上都有「族规」这把随时会砍下来的铡刀啊,平时能开心一些,自由一点,不好么?什么规则,什么礼仪,谁又会在乎。”
接过仆从递过来的手帕,家主把脸上的泪水擦掉,转头看向了塞万,“但我也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直以来让族人恐惧的-w-,或者才是解开这一切的钥匙,所以我要把-w-解放出来,让你,或者以后更多的-w-,可以过着更自由一些的人生,在那个该死的地牢里活18年,谁又能不发疯呢。然后,随便你们怎么折腾这个血脉吧,哪怕整个家族从此消失,也比在「族规」下,活得生不如死要好啊。”
「注释」
1. 交叉十字绷带包扎捆着下巴,不好说话,所以文中用单眼交叉绷带包扎方法,别问我19世纪有没有这方法,我没找到资料,(感谢各种营销号井喷一样污染着网络环境)。
2. 古代不是18岁成年,但那时族规要求的是:所有族人都要参与祭祀。后来因为血脉弱了,各地交通也不方便,加上老人也受不住舟车劳顿,就一点点改到18岁了。
「小剧场」
——「家主看塞万的小脑袋被绷带绕了几圈,像个棉花都跑出来的破布娃娃」
家主: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啊啊啊啊啊!(转头)贝利,立刻给我找几个设计师和工匠过来,金工的、珠宝的、皮艺的、纺织的都要,我要把小塞万做成娃娃踹口袋里。
塞万:(大哭)不!不可以!我不要变娃娃!
家主:哇,哭了更可爱,多做一款〈哭泣的小塞万〉好了。
塞万:救命,有没有人帮我管管他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