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霜与青松渐行渐近,昨夜的戒备和惧怕已悄然随风,她只是轻抿双唇,尽可能处之泰然地向他点头寒暄。
他们就像相识已久的故人,岁月已经淡去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只留下慷慨大方的问候。
弥霜感到包裹着手心的握力越来越深沉,担心风唤失控毒发,她用别人几乎察觉不到的动作,摇了摇风唤紧握的手。
风唤这才将寒刃锋利般的目光收了回来,双眼里流转起温柔体贴的视线,落在弥霜担忧的脸庞上。
冷静过后,风唤只是对面前的青松正身作揖,然后再次紧握弥霜的手一同离去。
在与青松擦肩而过时,风唤看似无意间,以微乎其微的动作,摆正了一下腰间的玉佩。
青松被几点金光闪动,收回了失神的目光。
他察觉到风唤腰间的衣衫上,系带已断,一只紫玉金镶发篦,毫不掩饰、显而易见地卡在连接处,以作系扣。
那是昨晚在须若洞之外,青松在地上几乎要错吻的,弥霜的发饰。
宋清早已虚弱无力,被一旁搀扶之人瞬间驱动的内力,惊扰定神。
她用最后一点功力反制青松,提醒他,要稳住气息,不然会遭七星连环佩的幻境反噬。
青松强行压制心中熯天炽地的怒火,用力闭着眼,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心中的她重现,不去相信眼前的疏远。
宋清远望着,弥霜在二楼病房窗台的背影,悄若无声地说:
“她从灵药谷一别开始,就不会再回来了。”
“青松,内功心法、武功秘籍,我都可以对你言传身教,言无不尽。”
“但是,人与人之间的事情,并不是你能掌控的。”
“再执迷不悟,也只能停在今日,到不了过去。”
青松清冷的眼眸里,好像有一方幽静森然的水域,平静得没有一丝生机,又好像凛冬之刃,斩断一切哀愁:
“有所求就有弱点,而她的弱点,显而易见。”
宋清稳住气息,难以置信地侧目而视:“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她……”
翌日,云城,云津渡口。
希声身穿官服,刀佩一侧,眉宇间沉着稳重,在脸上已寻不得往日的急躁浮气。
告别的话语,在心里翻来覆去想过数遍,但到了送别之日,希声只是对弥霜说了一句:“保重。”
弥霜跟随父亲和风唤,登上了金麒的商船临行前,在围栏处朝希声挥手,依依惜别。
从前,弥霜总是羡慕希声,年纪轻轻上山学武,四处查案,自由自在。
现在,弥霜终于走出凌府,不再被禁足。她这样一去,不明凶险,不知归期,作为朋友,希声竟毫无办法。
如何救她,可能,只有凌风唤知道。
希声遥望孤帆远影,眼里的沉稳逐渐瓦解,碎成盈盈泪光。
临江客栈二楼。
青浔还在等候希声的消息,一旁鞘中剑鸣,在偌大的楼层里微微作响,青浔听着冷汗虚发。
太虚剑剑托上的宝石,将日光折射成七色光晕,晃动的光斑从大开的木窗上,透了出去,落在远处的商船上。
“师兄,不去送一送弥……凌小姐吗?”
青松手握太虚剑,始终凝望着江上孤帆,目光清冷虚空,笃定地说:“不必了,待她事成而归,自会寻我。”
……
商船上,风唤伸出手将弥霜揽于身前,帮她细致地理顺两鬓间的碎发,刚好遮挡住岸上高阁反射的日光。
风唤的目光流连在,弥霜被明媚阳光透照的晶莹脸庞上,说得耐人寻味:“你昨晚没有睡好,我陪你到房间休息?”
弥霜却轻轻摇头,腼腆地将双手覆盖在脸上,好像不想让对方察觉心中的羞怯:“爹爹说了,在寻得解毒之法前,不可自我纵容,让我们分开歇息……”
风唤轻抿薄唇,浅笑颔首,去追寻她躲避的眼神。后来寻而不得,他干脆双手搂过她腰身,让她驻足于怀,不要像小鱼一样,偶遇露水,顺流出逃。
“那就不要让义父发现,像我们平时那样……”
方才打点过歇息的房间,弥霜发现父亲和他们的房间都是共墙的,而且都是木制墙板,即使有厚实的幕布覆盖,两边的动静,各自都了如指掌。
弥霜双手叠在风唤的唇上,让他不要再胡言乱语,免得被侍从们听到,传到父亲耳里。
风唤轻咬了一下她的手心,吓得她急忙抽回双手,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进了船舱。
温暖的气息,随着风唤的轻语萦绕在耳边:“放心,我们不回房间,而且……这次用别的方法,不会让你哭的。”
柴房里,风唤像昨晚那样牵着她的手,哄着她说:“很久没有听你抚琴了,指法你还记得吗?我帮你看看,你做得对不对?”
弥霜想起在半山小屋里不答应的后果。
她像被咒语蛊惑般,受他的手牵引,从他的腰间系带开始解谜,一路向南,鬼使神差地听从,紧紧把握着谜团。
她的手像触碰到赤焰光心,烧得她如逢绝路,想抽离退却,但风唤又将她按抵墙上,吻得她无处可逃。
他慢慢教她,临崖后退,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虽然这次他信守承诺,但是,从柴房出来后,弥霜感到温润的手心,好像燃起无名烈火,比双颊还要红上几分。
她将双手藏在袖子里,快步逃回房间,即使羞愧,也不敢再用手去覆盖脸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