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霜从火海中醒来,她发现周边的草地居然没有着火。
未及多想,她将望月丹的解药咬开一半,自己服下半颗。
然后将另一半含于口中,再次吻向正在沉睡的风唤,让他服下。
弥霜在云城时,向薛道平求得望月丹制法,望月丹可导致假死,一日之内服用解药,可慢慢恢复如初。
风唤终于苏醒过来,他看见怀中的弥霜,逐渐回想起倒下之前的事情。
幸好他在中埋伏前燃起炭溢桶,毒气在四周形成一道阴影的墙,挡住烈火。
烈火在他们周边烧出一圈焦土。
但四周多处树木燃起熊熊烈火,生出滚滚浓烟,幸好他们方才假死,气息断绝,浓烟才没有伤及肺腑,但现在此地不能久留。
弥霜着急说:“快帮我拔出飞镖。”
望月丹的作用还有残留,风唤感觉到弥霜的手冷若冰霜,气息吐纳也微弱,他担心加上背后的伤口,弥霜会坚持不下去。
风唤立即制止说:“别怕……秀屿的飞镖没有淬毒,避免血崩而出,你身后的飞镖还不能拔出。”
弥霜说:“我外衣里披了火烈蛛生成的千机蛛丝织布,防刺耐火……有千机蛛丝布格挡,飞镖伤我不深,快拔镖,没事的……”
风唤将自己的手腕递至弥霜唇前,弥霜看着他疑惑不解,风唤说:“如果太痛,我的手腕先借给你。”
趁弥霜还在思考,风唤另一只手绕到她的背后瞬间拔出飞镖,剧痛让弥霜无所适从,径直咬上风唤的手腕。
风唤单手拿出止血膏和棉布帮她止血。稍作冷静后,弥霜脱下外衣,将身上披着的千机蛛丝布展开,从二人头上覆盖而下。
风唤与弥霜都包裹在千机蛛丝布之下,相拥着冲出火场……
二人慌不择路,急着往没有火的地方赶去,终于来到一处水域边缘。
风唤看见远处的山上,浓烟滚滚涌上天际,将天空熏陶得暗无天日。
他听到敲锣的声音,一队村民从附近的村落赶来提桶救火。
风唤解下发髻和面具,脱下巽令主的衣装裹着石头扔进水中。然后他立即背上弥霜冲向村民的队伍……
黑暗中,弥霜听到,好像有人说话,声音尖且细,由远至近,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在说:“苦恶……”
慢慢地,她睁开双眼,看见附近一处虚窗,透进清冷月光。
“你醒了?”坐在她身旁的风唤说,他的声音透着欣喜,但下一刻,弥霜就看到他疲惫的双眼。
风唤说:“窗外的是苦恶鸟。你小时候在夜里被苦恶鸟吓到,后来发现对方只是一个小鸟,你还笑它:不知世间苦,徒作苦恶声。”
不管苦恶鸟知不知道世间苦,但弥霜现在是知道了。
弥霜想起风唤之前在雾隐峰遭到匪天易侍的埋伏,她握紧风唤的手,担忧地说:“我们现在在何处?匪天易侍会追来吗?”
风唤将她的手放进手心里说:“我们在碧山附近的汤清村。没事的,我们能安然下山,说明匪天易侍放弃我了。而且,我的红玉扳指不见了,我猜是秀屿拿回去,向命主复命去了。”
“如无意外,我可能已经脱离了匪天易侍。这就意味着,我不能再取东皇乾坤丹为你续命……对不起……”
“没关系的,你不再作亡命之徒,我可能还能活得久一点。”弥霜躺在床上,她抬起手,力不从心,还牵扯到背后伤口疼痛。
就在她的手停在半空就要下落时,风唤的手握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手掌轻轻托着自己的侧脸。
风唤感觉弥霜的手,触感冰凉,他说:“你此次太冒险,如果你到山中迷路,不要说找我了,就连能不能在火场里活下来,都是未知。”
弥霜摇了摇头,她说:“我别无所求,一心所往,只想救你。”
风唤深受触动,心中的痛楚像烈日雪融,化作流水,缓缓流逝,他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弥霜说:“你在凌府说有新任务时,桌上摆了地图。我趁你半夜熟睡时,偷偷将地图抄了一份,连日来熟背于心。”
“灵虚宫处于险峰之上,会定期派员到山下采购物资。我恳求薛道平帮我,我支开了红莘和陆捷,让下山道士顺道带我至雾隐峰山麓处,当时山雨欲来,烟雾散尽,我循着指南草反向指北,我发现你们开劈的山路,就躲藏起来等你们原路返回,后来听到打斗声,我就跟过去……”
风唤安静地听着弥霜说话,记忆中他们相遇的过往,慢慢地像泉水一般,清清自流。
风唤意识到,他再一次被她营救。
清晨,村里的人早早醒来开始劳作,弥霜听到车轮辘辘之声,茅棚中动物鸣叫声。
弥霜睁开眼,看见风唤靠床的外面,睡在她身侧。她小心翼翼坐起来,背后的伤痛好像比之前减轻不少。她觉得口渴,但木桌上的水壶已空。
她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身处一间用黄泥搭建的房间里,墙上挂着蓑衣、斗笠。窗外有人来来往往,有的牵着牛,有的背着箩筐,还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子追逐打闹之声。
她回首看见风唤还在睡,他睡得很沉,不似平时敏感易醒。可能这几天为了任务而精神紧绷,也可能是为了照顾弥霜而疲惫不堪,他累得不愿醒来。
弥霜正想关上靠大路上的一扇窗,突然,一双水灵的双眼从窗下探出。
“姐姐醒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六岁小男孩说。
弥霜小声地说:“醒了,这是你的家?”
小男孩在窗下说:“是的,哥哥呢?他昨天还答应我,说要是你醒了,就跟我比赛射弹弓。”
“小兔崽子,就知道玩。”窗外来了一个妇女,看着像孩子的母亲。
“小姐,你好。我姓白,名芝,大家都叫我白大娘。这个是我儿子,小由。昨天你的丈夫背着你,遇到我们村的救火队伍,他说你们进山采药迷路又遇盗贼,于是我们村长带你们回来,暂时将你们安顿在我家。”
弥霜刚刚向白芝道谢,就看见有人匆匆忙忙赶过来叫走了她。
“怎么了?”弥霜疑惑地问窗下的孩童小由。
小由说:“方才娘亲听说,河边有人生命垂危,跟过去看看。”
弥霜说:“小由,你帮忙看看河边晕倒那人怎么样了,回来告诉我好吗?我可能可以帮他。”
小由说:“好!等哥哥醒来,姐姐记得提醒他陪小由玩。”说罢,小由就蹦蹦跳跳走了。
弥霜知道风唤还在睡,也担心匪天易侍会再次找来,她不敢远离。
就在弥霜转身时,风唤抱住了她。
弥霜觉得他的拥抱沉重,步履不稳,担心他手上的伤毒未清。风唤说:“我知道你想去看看,我陪你。”
弥霜在他怀里,帮他整理好衣领,将头深埋在他心前,回以拥抱,她说:“在雾隐峰里,我们是在一起晕倒的,你虽然戴着面具,但是匪天易侍可能认出我的样子,我怕……”
风唤说:“我问过村里的人了,是总捕头李力帆通知村民去救火的。他早就押着乾令主八百里加急返京了,匪天易侍一定穷追不舍,不会花时间来寻我们。”
弥霜突然转念一想,说:“总捕头返京……希声也返京了?”
风唤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