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一行人打算回小屋,但天空虽然有乌云,却没有下雨,思虑过后,决定在平台再往上的一处山林里休息候雨,以免毒气往下侵袭。
卢心醒了,却丝毫没有劳累的感觉,他说:“刚才我梦到好多鸟搭成鹊桥,让我走过去,别再回来了。”
众人听到后哄然大笑,没想到卢心陷入险境,还心心念念想着小鸟。
卢心不理会他人的笑声,牵着希声的手,要去找林中的金翅雀。
希声刚死里逃生,身体劳累不堪,但看到卢心雀跃邀请,她还是叹气答应。
他们来到一处疏落的林中,此处鸦雀无声,只见卢心轻轻地摘下一大片芋头叶子,遮挡在二人头顶。
卢心将手指置于唇前,示意噤声不语。他慢慢举起手,突然打出响指,树上的鸟儿惊得纷纷振翅高飞。。
希声看到零星彩色的羽毛在半空中,翩然旋转而下。
她伸出手掌接住一根翠绿的羽毛。卢心偷笑着说:“好看吗?这是翠鸟的羽毛。”
希声将羽毛别到耳后的头发里,卢心学着希声,将在空中接住的羽毛,小心翼翼地也别到希声头发上。
本是无心插柳,卢心却发现希声在发上羽毛的衬托下,就着清风徐来,似仙人般缥缈灵动,遗世独立。
希声学着卢心说:“好看吗?这是我的发钗。”
卢心微微一笑赞叹:“好看。”
看见卢心点头说好,希声想起过往:“你有点像我的弟弟,你们一样顽皮,但有时候又很机灵。”
卢心说:“你的弟弟跟我一样年长么?我可以跟他一起玩吗?”
希声说:“如果他还在应该比你小两岁……我和弟弟都很羡慕你……”
卢心挠了挠头,听得一头雾水。
希声说:“你认真听我讲故事,回去小屋后,我用这些羽毛给你做一只红腹锦鸡如何?”
卢心说:“姐姐,不用礼物,我也会认真听你说的。”
十年前。
她还不叫希声,她姓施,是朝廷工部侍郎施伦的女儿。
那一年,朝廷近几年广挖河道,由于工期急,没有尽早谋划,且腐败之风盛行,开挖工程乱象丛生,导致洪水易发,又遇瘟疫,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朝廷为安定民心,秋后算账,对朝廷官员开展问责调查。
工部侍郎施伦被查出原是寒门学子的他,父母双亲居然是早年迁徙至中原的淀国人。
当年的瘟疫来势汹汹,与淀国蛊毒中毒症状相差无几,朝廷认为施伦串通淀国,扰乱工程,引入蛊毒,下令施伦全家抄家。
希声当年九岁,按律没入奴籍。
她跟随流放队伍到边境地区,九岁的她已经看尽世态炎凉。
官兵克扣粮食,玩弄女子致死,就地掩埋;肆意鞭笞流放者,不给药物,不发棉衣。百人就放,到边境只剩三十人。
官兵以瘟疫为由,躲过重罚。
或许她比较幸运,祖母对她一路庇护,但到了边境,祖母终于独力难支,永远也没有醒来过。
她身无分文,不能埋葬祖母,即使呼天抢地,也没有人施舍一二。
她一路摸爬打滚走来,衣衫褴褛,浑身泥泞,官兵也不愿管她。
她饿了两天,开始觊觎官兵的刀。她想,只要有武器,强取豪夺,自己才会有依靠。
但很快,她就改变了想法。
当地有一位农民帮她赎身,她再也不是奴籍。农民带着她一起到郊外,帮祖母以木桩为碑,草草下葬。
从那天起,她又有了爹娘,没有再想杀人夺刀之事。
当晚,家人为她接风洗尘,她终于穿上了温暖的棉衣,结实的鞋子,当晚吃得很饱。
她心想,这些可能不是真的,但起码今天要吃饱,要是遇到危险,不会因为饥饿而跑不动。
之后三年,家人待她如亲女儿一般,她已完全融入新的家,每天帮忙处理农务,帮娘亲带弟弟妹妹。
她的弟弟顽皮似劣猴,整天捣蛋,父母管不过来,只有她能镇住弟弟。
有一天,弟弟站在半掩的家门前,向她招手。她想给弟弟惊喜,就将藏在身后的叶子鸟拿在跟前。
待她走近家门,弟弟却拿起扇子挡在她头顶,她一开门,顶上的粉末就洒下来,满屋都是粉尘。
弟弟说,姐姐昨天又骂他了,他要惩罚姐姐,但想到姐姐也是为自己好,就后悔了,不想姐姐被粉尘洒中……
她摸着弟弟的头发说,弟弟长大了,以后要是姐姐出嫁了,就全靠他照顾爹娘和妹妹。
不久后,弟弟患了瘟疫,不到三个月,小小的他没熬过去。父母伤心欲绝,母亲更是瘫痪在床,她亲手帮弟弟入殓。
村里有祭祀习俗,每隔三年就要送少女上山祭祀神灵,不然村里大祸临头。
弟弟离世后,村里流言四起,说今年轮到她家奉献贡品,但没有如约奉献,于是遭到报应,不久后全村都会万劫不复。
父亲承受不住压力,也怕她胡思乱想,跟她解释:“对不起……我当年帮你赎身,确实是想着将你养大,让你代替我女儿作为祭品上山。”
“但是这三年,你对家里付出太多,我的孩子几乎都是你带大的,每到农忙时你总是第一个收割完,我们早已当你是家人,你不用理会闲言闲语,不去就是不去!”
但是她的想法没那么简单。
如果不想她去,为什么要告诉她赎身的原因?
妹妹这个时候跑过来说,姐姐去哪里,她就去哪里,不要跟姐姐分开。
她抱着妹妹说:“姐姐要到天上去,看看你的哥哥有没有调皮捣蛋,搅动风云。”
第二天,她跟父母说,她想清楚了,今年会代替这个家参加祭祀,而且已经私下跟当地官府说了,明天早上就有人来送她上山祭祀。
她的父母,当场哭得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