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那根为了生存而绷起来的线,在此刻啪的一声,断了。
那时的宋鹤辞在每次给她送上线索后,站在远处微笑着看着她的样子。
被她一剑捅瘸了腿后问她你开心吗的样子。
包括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他,那句欢迎回来。
直到今日,越回想,他的身影就在脑海中愈加的清晰。
他就好像指明灯,始终站在她的身后,为她照亮前进的路。
望舒又哭又笑,她不知道宋鹤辞每天都在想着什么。
他是否前世就在为她寻找一种活法,又是否在辱骂她时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心里说了无数句道歉的话。
宋鹤辞把姜淮推到她面前,是否在前世无数次检验了姜淮,觉得他是自己可以终身依靠的人。
他算到了所有,可他不知道祝归那样的狠,真的抛弃了她这颗棋子。
她是哭着醒来的,只有李周氏伏在她的床边。
望舒做了一个悠长的关于宋鹤辞的梦。
“你终于醒了?发生什么了?你都哭昏过去了。”李周氏担心的问道,又感觉到望舒对昨日发生的事完全模糊的。
慢慢解释道:“你那个前未婚夫早就已经离开了,我在家里就听到你隐隐约约的哭声,他拜托我照顾你两日,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不肯吐露半分。
他只说如果你愿意说,就能得到答案。
我还以为是你们俩吵架了呢,也不像啊,要是吵架他脸上起码有愠色。
然后我就来了你家,你就坐在树下一直哭,我想安慰你两句,你已经昏过去了。
我托村长找了个赤脚大夫,他说你就是急火攻心,悲伤过度昏厥了。”
望舒抬手摸了摸眼角的眼泪,听到这话又流下了眼泪,眼泪顺着眼角落入发髻,落到枕头上,她慢慢的坐了起来,泪眼朦胧的盯着李周氏。
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红肿的不像样,因为睁眼都睁不开,丑死了。
身边的望夙不安的喵了两声。
“原来真有人可以悲伤过度到哭昏过去。”李周氏还有点惊奇,小声的嘟囔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大夫也没给你开药,说是你身体好,可以自己缓过来。
我得给你煮两个热鸡蛋,能消肿,你这个眼睛,都挤得睁不开眼了。
别哭了啊,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不就是生离死别,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哭的?就算是死别,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啊。”
她颠三倒四,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生怕望舒想不通,也寻思,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李嫂子。”望舒拽住李周氏,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的往下流着,都快流干了,“我这一生杀过很多人,但是我杀错了个人。”
她的嘴唇干裂,脸色惨败,缺水过度。
杀过很多人?望舒会武功,她还上战场,杀人是必然的,这倒不是什么让李周氏惊讶的事,重点是后面那句,她杀错了人。
她哭到天崩地裂,是因为那个前未婚夫告诉她,你杀错了人,这确实不是一般的死别,掺杂着悔恨,望舒不能原谅自己。
人死不能复生,她什么也做不了。
而这个人,李周氏大概知道是谁了,是她在昏睡中念念不忘的名字:宋鹤辞。
这个名字李周氏好像隐隐约约在哪听说过,但记不真切了。
又者,李周氏亲耳听到望舒说自己杀了很多人时,她觉得望舒是被流放的罪犯,可被流放的罪犯不应该拥有这般的自由,她的心里闪过很多个想法。
“死去的人不能复生,可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李周氏握住望舒的手,温暖的手传递着力量,她还是那句话。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望舒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这个故事,可能会颠覆你对我的所有认知。
我知道,我的身份在你们眼里像一团浓雾,不是我不说,是我怕吓到你们,也是怕给你们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我无论会不会离开这里,我都不能说。”
李周氏连忙点了点头:“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如果你觉得困扰,可以只说个大概,其他的,就让我自己瞎猜去吧。”
她早有了心理准备,望舒,是她穷极一生,都触碰不到的达官贵人。
但贵到什么程度,她猜不到,也不敢猜。
“有个姑娘出生在北辞显赫人家,就算母亲早亡,她依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曾经有最好的家人,最好的朋友,最好的老师,她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可事实上这些都是假的,她的一个亲人根本不信任她,甚至派人追杀她,她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来到这个望各庄。”
望舒顿了顿,声音又哽咽了下去,“她没有家了,她再也不能回故乡了。”
两年了,她已经回不去了。
“可她还活着,还有人记得她。”李周氏轻声的安慰道。
“可这些都不是她重要的人。”望舒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又睡了过去,昏睡了两天多。
再醒来,望舒从小院的地里挖出了她埋在里面的锦囊。
“李大嫂,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寺院?可以拜佛的地方?”
看着望舒的状态,她好像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至少眼里又有光了。
望舒双手举着三炷香,在神前鞠躬行礼,她按照当时的说法,在香炉前转了三圈,轻轻敲了敲香炉的边缘。
随后跪在前面,又叩拜了三次。
从怀里掏出锦囊,她深呼吸,见光就得许愿,只管用一次,三思而后行,覆水难收,她的脑子里再次过了这些人的话。
凡事讲究因果,她与父亲之间没有生死因果,用这个求父亲复活,不可能。
用在宋鹤辞身上,她慎重考虑了很久,因为他们之间有因果轮回的牵连。
第一次掷杯筊,是确定神是否在,很好,圣杯,神在。
其次是许愿:“神灵在上,信徒祝舒,陈朝北辞人士,向神请示,德昭二十三年春文状元宋鹤辞,生死是否逆转?”
她在心中默默说出愿望,然后进行三次掷杯筊,望舒心惊胆战起来,她生怕有一次不是圣杯。
顺利得出乎她的意料,她掷了三次,三次全都是一凸一平,三次圣杯,神曰允。
就在第三次杯筊落地后,上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纹,望舒发誓,不是她用力过猛摔的。
所以神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还是警示她这是单纯一次性的?
如果成功了,那祝舒,想要和宋鹤辞,再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