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反倒是空桐悦不解了:
“那她的家人呢,不管她?”既然说了是回老家的路上,就证明家里还是有人的,最起码还有亲戚吧。
既是亲戚,且不论远亲近亲,终究是亲,血管里流着的血还是有相同的,不是吗?
“确实有,不过也跟没有差不多。”提及这个,院长就更是懊恼,“听她过来的人说,这孩子的那些亲戚们,嫌弃这是个女孩子,又是个聋子耳朵,典型的赔钱货。再加之这孩子已经五六岁,认人了,养不熟了,便纷纷推三阻四,最后甚至就连孩子住院钱都不乐意出,还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自发组织的捐款给凑齐的医『药』费,我这想想啊也是好笑啊。”说是因耳朵有问题,实际上还不是嫌弃是个女孩子生怕日后要嫁人麻烦么,这世道,没救了。
“人若是觉得自己讨不到好处,不愿做什么事情,便会狠心起来,而人假若变得自私自利的话,可能比洪水猛兽还要恐怖。”否则,又怎会有‘居心叵测’、‘人心隔肚皮’这些词儿呢?
“谁说不是呢。所以后来,医院的人联系我,说想把茉儿送到我这里来,我听这前因后果,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寻思……反正孤儿院本就是给这些苦命的孩子一个家才有的,也不差她一个的碗筷。总好过她病好以后,被那些讨厌的亲戚踢来踢去跟皮球一般的随意处理。”
听完院长所言,空桐悦沉默了番,眼眸垂下,似是神伤无比,可仅过了一秒钟的功夫,她便抬眸,眼神职中,是旁人无法言喻的一种漠然,但却也坚定:
“院长,我与你的观点相反,我并不觉得茉儿可怜。可能正是因她是一个由车祸意外而变成的孤儿,我觉得她更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她比院里其他孩子幸福多了,最起码,她曾经拥有过幸福。所以因此,她需要做的,并不是在可怜她的面前哭闹乞求或是撒娇耍赖,而是选择长大,学着正常人的生活,不能仅仅因为她是个孩子,是个残疾的孩子,就搞特殊,那样会害了她的。”说时,空桐悦放开了抓着那孩子的手。
同情二字不过草草几笔就能写出,无比的轻而易举,可在空桐悦的意识里,这是个贬义词,把人『逼』得悲哀到骨子里,打到变成尘埃再也爬不起来。
所以不论何时,空桐悦不愿听到这个词汇,毕竟太难入耳了。
试问普天之下,每一所孤儿院里,哪个孩子不渴望亲情,渴望得到家人的关爱?
但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一出生便被遗弃,可能是身上带着没法根治的病痛,也可能是生他们的父母无法抚养对其见着厌烦。唯有少部分的人是曾经拥有亲情,却因遭受巨大变故而变成孤身一人,就像茉儿一样。他们无法独自生存,最终只好来到这听上去就感觉无比心寒的孤儿院,被世人烙上孤儿二字。
这种东西虽说不算污点,但在常人眼中依然是不光彩,命好的,被好心人士收养,能够收获亲情,命不好的……就只能坐在门前,傻傻望着这高高围墙直到自己成年离开,出了孤儿院这个门,踏入社会,即便做得再好,都还是会被人指指点点,说长道短,任谁心理都会有所落差,会产生自卑,会觉得自己是另类的,因此不合群,融不进圈子,继而与其他人越走越远。
有时正因为切身经历过,所以月儿才会在别人不经意的时候变得格外执拗,她在意的地方与别人永远不一样,毕竟有时人心太冷,冷到骨头都在吱吱作响。
她不想,这个孩子也把自己当做另类的存在,继而变得孤僻。
毕竟像她这种体质的孩子,日后无非两条路,要么,融合大家庭讨人喜欢,心中重燃希望;要么……就是被其他的人当成怪物,就此隔绝开来,然后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再被那所谓的‘正常人’集体唾弃排挤。这种情况久而久之发展下去,她就会变得不想解释什么,独来独往,更不会去试着和人相处,最终还是落得个花自凋零油尽灯枯也无人哭泣的结果。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由于最容易出事,犯罪犯错的,往往就是这种内向不善于交谈的人。
也许空桐悦的想法太过极端偏激,但假如有一个和曾经的你很像的人出现在面前,且快要走上你的老路的时候你会如何处理?
是冷眼旁观放任其发展,还是拉她一把让她回到正确的轨道不走错路?
显而易见,空桐悦选了后者,同样,她的『性』子亦不允许她选择前者,那样就太没人『性』了。
在想了很多之后,空桐悦才反『射』弧极长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对着院长说的话是有多不礼貌,多么的自以为是。
天哪,自己咋变得和千年冰山似得,一套套的,也忒不要脸了吧。
空桐悦,你就是个猪头啊,人家地盘你那么放肆是要作死么,就算不是人家的地盘人家好歹是长辈啊,你就这么反驳不是打人脸么,基本教养呢。
请容许月儿在心里默默哭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