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双死过一次后，总觉得心境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她睡不着，感知到爷爷就在天台，就眼巴巴跑了上去，坐在李老头身边。
“爷爷，您就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丫头，你想知道什么呢？”
“比如，您是什么人？”
“人人都知道，我就是捡破烂的李老头。”
“那您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是你爷爷。”
“爷爷，别装傻。”
“你觉得爷爷是什么人？”
“隐世的高人，爷爷，你很厉害的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丫头，你要知道，一个人，他是什么身份，他是谁，不是由他自己说了算，也不是由别人说了算，是要看他在做的是什么事。我在救人，那我就是个大夫，我在杀人，那我就是个杀人犯，我在捡破烂，那我就是个捡破烂的，我累了困了走不动了，那我就是个小老头而已。所以，我是什么人呢？”
李双双吁了口气，“你是我爷爷。”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是想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事对吧？”
“嗯。”
“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呢？”
“爷爷，我不知道我身上发生过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很害怕。”
“因为看见了世界的一角，开始怀疑这世界的真实性，以为自己以前过的日子都是假的，所以想看看，真实的过往是什么样子，想知道，过去发生的哪些事情与自己有关，也想知道未来哪些事情会对自己有影响，很好奇，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爷爷，您都知道。”
“丫头，我总说，知道的太多没什么好处，知道的越多，想得越多，做得越多，错越多。人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该做的事，时机未到，一切都是白搭。我且问你，你知道了一件过去的事，然后呢？你能做什么？”
李双双想到了苦海幻境里她被吃掉的那一幕，身体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确实，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能改变吗？还不如不知道。
李老头又问：“就算你知道了未来某个人某件事会对你有所影响，比如，如果再来一次，你提前知道了那天晚上你会被捅死，你还会不会冲上去救朱一鸣？”
“我会把朱一鸣关起来，不让她出门。”
“阴山鬼母找的就是他，你阻止不了阴山鬼母。”
“我去求别人帮忙……”
“世间万物的运转不会改变，你或许可能改变自己的行为轨迹，但是万事万物整体的方向事不会变的，比如，就算你让一百个人把朱一鸣看起来，他可能会因为某件事情自己跑出去，虽然可能过程出现偏离，但是最终结果还是一样的。”
“您的意思是，不管怎么努力，结果都是一样的？”
“如果是这样，你还会冲出去救他吗?”
李双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有些事，就算知道结果不尽人意，也是必须要做的。”
李老头嗬嗬一笑，夸道：“好孩子。”
“可是这样说的话，也有矛盾啊！比如说，如果我高考的结果是，我考不上帝都的大学，那不管我现在怎么努力学习都没有用喽！如果结果是我能考上，那我不管努不努力都能考上喽，那我还学个屁啊！”
李老头照她脑袋扇了一巴掌，说道：“所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要抓住现在啊。其实结果是不是你想要的跟好坏没有关系，有可能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但并不是件好事，可能你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也不是件坏事。用你的例子来说，如果你现在努力了，高考分数肯定比不努力要高，哪怕去不成帝都，别的大学也有更好的选择权，如果能照你的心意去帝都上大学，分数高一点，对你选专业是不是更有帮助？”
“有道理。”
“现在的努力不是为了结果，而是为了你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选择不就是为了结果吗？”
“你去帝都上大学是一个选择，去工地搬砖也是一个选择，如果是现在的你，你选哪条路？”
“我可以找个咖啡馆……”
李老头又给了她一巴掌。
“如果是高考之后的你，又会选哪条路？就算你在别的地方上大学，大学毕业后的你，又会选哪条路？”
李双双无言以对。
“所以你现阶段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对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天塌了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
“呵呵，有个人也是这样说的。那爷爷您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孙女想上大学，我得多捡几个矿泉水瓶，好攒钱供她上大学啊……”
那天晚上和爷爷聊了很久，她心中的恐惧和迷茫减少了许多，更加专注眼前的事，不再抓着那些离奇的过往和飘渺的未来不放了。
她现在再看李老头，他确实就是个普通的小老头而已。
这几天李双双都在埋头苦学，其中王沐阳来学校看过她一次，看她没什么事，倒真的松了口气，也没有再揪着她去干活了。
朱一鸣有一次被罗兰拎走了，说他上次被阴山鬼母抓走，不知道有没有给他留下点什么，要做个体检，最后结果一切正常。
宗余倒是把自己的窝收拾整齐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两口红木箱子和一个柜子，把那座小山一样的杂物都放了进去，李双双想看看他还不让呢，看得紧紧的，像谁要抢他的破烂一样。
他还在李双双最喜欢的顶楼放了个蒲团，有事没事就在那儿打坐，要不是他脖子上的金链子，倒是挺像个和尚的。
宗余似乎对金鸡山后面的云顶山脉很感兴趣。
李双双告诉他：“开阳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是，那里是禁地，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宗余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