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像是一个夜市,他们附近的人还比较少,只稀稀拉拉地不成规则地摆了几个地摊。
前面有一条宽阔的道路延伸向上,不知道有多远,尽头是一座九层高塔。
而这条路的两边,又整齐地排列着一家家商铺,还夹杂着地摊,推着小车或是挑着扁担行走的商贩……
各种颜色的灯笼将这一片照得五光十色,绚丽多彩。
特别是尽头处的那座九层高塔,九层琉璃瓦更是发出斑斓的光芒,映照着夜市的每一处角落。
乍一看,就像是开阳市市中心的步行街。
但是再看一眼,那些摆摊的小贩,路上的行人,正在砍价的买卖双方……这都是些什么呀?
离她最近的那个地摊老板,有半张脸已经没有了吧!
那老板感觉到她在看他,抬起头朝她一笑,下巴掉了下来……
还有刚才从她面前飘过去的女人,胸口是插了一把刀的吧,还在流血呢!
还有一个穿着古装的男人,飘着飘着,脑袋掉了下来,他淡定地捡起脑袋装上去,继续飘走……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队身穿铠甲的武士,骑着高头大马,直接冲上道路,破损的铠甲里包裹的是白骨,连马也是一具骨架……
道路上的行人都被撞翻,顿时好多人被撞散架,急急忙忙地去捡自己的残肢。
有的人捡错了,拿了别人的部位装在自己身上,被发现了,又是好一阵喧闹。
还有那人身鸟头的怪物,长了三个脑袋的巨人,拖着蛇尾的妖怪……
李双双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一切。
万圣节么?
做梦么?
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好疼!
肯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她闭上眼,数了三下,再睁开,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她倒吸一口气,立马向后退,那鬼就上前一步向她靠近,悠悠地说:“姑娘,你好面善,似曾相识……”
中年男人一巴掌将他扇开,“恶心的色鬼,滚开!”
李双双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大叔,送我回家。”
男人摇摇头,“现在还不行,进了这里,至少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后才能出去,而且,我还有要事要办,如果你想出去,就必须等我一起走。”
李双双绝望了。
“你就当在做梦吧,就像那个日本的动画片一样。”
“你说千与千寻?”
“差不多。”
“我很难说服自己。”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是一件红色的斗篷,戴上兜帽,将她全身上下都罩起来了。
“这里大多数都是妖魔鬼怪,你是生人,血气会吸引他们,这件斗篷会遮住你生人的气息,千万不要脱下来。”
“这并不能安慰到我。”
“哎,那你先跟着我吧。”他很为难地说。
他们穿过那条街道,李双双更近距离地从那些妖魔鬼怪的身边擦身而过,不断地挑战着自己的极限。
有只肠穿肚烂的鬼怪似乎闻到了什么,耸着鼻子往她身边凑,她吓得屏住呼吸。
还好那鬼怪最后还是拖着自己的肠子走了。
玩的就是心跳!
“丫头,你放松一点。”
她感觉手上晃了晃,是她把大叔的手腕掐得太紧了。
“不好意思啊……”她改成拉他NIKI牌夹克的袖子。
“你看多了,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风凉话。”她只敢小声抱怨。
“就当这里是鬼屋嘛,万圣节,你们小年轻不都喜欢玩吗?”
“比鬼屋好一点,最起码这些鬼怪不会贱嗖嗖地专门追着人吓。”
“有的鬼其实胆子很小的,”男人指了指一个小货柜前的商贩,拉着她过去。
那个小鬼浑身肤色青灰,双眼血红,额头上还长着两个触角。他的腹部插着把小黑刀,只留出个刀柄在外面,还有鲜血不停地渗出来。
货柜上摆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一个干枯的龟壳,一把残破的木梳子,掉漆的拨浪鼓,一束头发……
感觉她李大爷捡的破烂都比这些要强。
男人什么都没瞧上,只指着小鬼腹部的刀,“我要那个。”
小鬼只会“咿咿呀呀”的,连忙摆摆手,表示不卖。
男人也不管他,出手很快,一下子就把刀拔下来了。
于是小鬼又“咿咿呀呀”地嚷了起来。
男人瞪着他,右手拿起那个龟壳一捏,龟壳碎了。
“咿……”小鬼的声音马上弱了下来。
男人扔了一颗石头在货柜上,拉着李双双走了。
李双双看得瞠目结舌。
“这……明抢啊……”
“小丫头片子,瞎说什么,不是付了灵石嘛!”
“灵石?那块石头吗?我看到别人拿出来的灵石都是会发光的,你的那块石头……”
“啧啧啧,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李双双赶紧住嘴。
但是经此一事后,她好像真的没有那么怕这些鬼怪了。
迎面走来一个长舌鬼,肩上扛着类似冰糖葫芦样的东西在卖,一串一串的。
她一时好奇,就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头买了一串,嗦了一颗下来,竟然是一颗眼珠。
那小鬼头一口一口地嚼着眼珠,汁水四溅……
“月……”是没那么怕,但是,物种不一样,还是会恶心!
接着,男人带着她左拐右拐,从大街小巷穿梭而过,最后,在一家角落的铺子门口停下来,铺子旁边还长着一棵老槐树。
男人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后却没有人。
“自动门?”
“别说话。”男人拉着她进屋,门自动关上。
里面阴沉沉的,跟夜市外面的五光十色完全是两个世界。
李双双看到有什么东西一片片地悬挂着,就落在他们面前,她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敢乱碰。
有的薄如蝉翼,有的是动物毛皮,还有的看起来很坚硬,就像是做窗帘的店里展出的一块块布料。
她跟着男人穿过这些布料往里走,里面更加阴森,直到看到一个类似服装店里面的服装展架,他们停了下来。
展架上面挂满了衣服。
难道这是个服装店?李双双在心里问。
一个鹤皮老人弓着背走了出来。
男人恭敬地说:“鹊婆婆,托您办件小事。”
“给钱就行。”老人的声音像两块瓷砖的摩擦声,李双双恨不得把耳朵捂上。
她突然觉得她李大爷也没那么老了。
“这丫头我带着不方便,托您照看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来把她领走。”说着拿出一个袋子,倒出一堆金光闪闪的灵石。
李双双看得呆住了,这才是真正的灵石啊!一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
为了她,出手很阔绰嘛!
李双双感动不已。
老人摇了摇头,“不够,凡人。”
男人无奈,又拿出一袋灵石。
老人拿出一个沙漏,“一个时辰。”
男人点点头,对李双双说道:“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说话,不要乱跑,两个小时之内我来接你。”
临走前,想了想,将那把从小鬼身上拔出来的小黑刀给了她。
昏暗的室内,鹊婆婆点了盏油灯,安安静静地坐着缝衣服,她的对面还坐着个人影,但看不清楚那人的样子。
李双双也不敢去打扰,老老实实地蜷在一个角落里。
身体不敢乱动,于是脑子开始活泛起来,就懊恼怎么会掉进这个地方,掉进来之后还刚好碰到了这大叔。
第三巷那条小巷子她走过千万遍了,为什么就今天走岔了呢?
她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进入了一个异度空间,在科幻杂志上看到的,就像你现在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或者是躺在床上,以为这个世界这个节点这个位置只有你一个人,其实,可能你的对面还存在着另一个人,只是另一个人身处的空间不一样,所以你们互相看不见,互不影响。
但是进入这样的空间需要打开一扇门,或者一条通道。
那为什么进来之后,这大叔刚好在附近呢?
那极大的可能就是,这大叔打开了通道,而她李双双不小心走进了通道里。
她就是被连累的,这样一思考,整件事其实都是那大叔的问题喽!
说不定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觉得很愧疚,所以才把她带在身边,还花了两袋灵石请鹊婆婆照看她的。
李双双冷哼一声,踢了那一脚再加咬了一口,还是太轻了些。
随即她又叹了口气。
还得靠他出去呢!
她度日如年,内心煎熬,看了看电子手表,结果才过去二十分钟,有点困,又不敢打盹,于是从书包里拿出笔和本子,开始写写画画。
她先画了中年男人,画他夹克上的NIKI。
又画了第一眼看到的夜市,灯火阑珊的街市,以及大道尽头的九层琉璃塔。
然后又画了最开始把她的小心脏都吓得跳出胸膛的鬼怪们。
那个摆地摊鬼,一笑起来下巴都掉了。
还有那个被大叔抢走刀的小鬼,那把刀还在她手里,可能是把还不错的刀吧!
还有那个卖眼珠糖葫芦和吃眼珠的小鬼头。
……
她这样一个一个画下来,一点一点地回忆起来,竟然也不觉得害怕了,竟然还觉得挺好玩的。
最后她画下了正在缝衣服的鹊婆婆。
她又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脚都麻了,站起来活动一下。
她一时好奇,慢慢地在屋里走动起来,研究一下那些悬挂着的布料到底是什么料子。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胆子也渐渐大了点,还用手去摸了摸,始终搞不清楚。
然后她走到了那个展架那里。
“鹊婆婆,我可以看看吗?”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女性一样,看到衣服总要扒拉着看一下的。
“请便,若有合眼的大可穿上身试一试。”跟世界上所有服装店的老板一样,只是说话的腔调却很奇怪。
她摸到一件皮草,挺舒服的,取下来仔细看。
这件皮草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很多,她把皮草挂在墙上,两只手撑开,发现四肢和尾巴都在,像是玩偶服。
她将帽子从背后翻过来,一个完整的兽类头颅出现在她的眼前,那兽张着大口,眼睛还发着红光。
她猛地倒吸一口气,退了好几步。
鹊婆婆道:“此乃虎妖之皮,穿上它,你便可以伪装成虎妖,并获取它的力量。”
“啊……我,我不用……”她似乎闻到了一阵血腥气,赶紧把这件皮草挂回原位。
“难道,这里都是动物的毛皮吗?”
“除了动物的,也有恶鬼的皮。”
李双双打了个寒颤。
她又害怕又好奇,又菜又爱玩,眼光从一件件“衣服”上扫过去,看到了狐妖的皮,还有鸟类的,说不定穿上就能飞了,还挺感兴趣的……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件相对比较简单轻薄的衣服,手贱地扒拉出来一看,一张带着长发的女人脸顿时晃瞎了她的眼,甚至还能看见皮上坠着两颗女性特征的脂肪。
“月……”三观又被刷新了。
“这一件可是杨玉环的皮,我这里还有许多上乘的美人皮,小姑娘可有兴趣?”
李双双连忙摆手,“没……没兴趣……”
想到这个触感,又看看外面悬挂着的“布料”。
鹊婆婆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说道:“不错,那些也是人皮。”
她刚刚为了研究“布料”,摸了好久来着……
“姑娘若是没钱的话,也可以用自己的皮来换的,你这皮……看起来相当不错!”
听着鬼气森森的话,她赶紧摇头。
李双双只想离这些皮远一点,于是她离鹊婆婆缝制衣服的地方靠近了些。
看到他们正在缝制的,也是一张人皮……
而鹊婆婆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笨拙地帮鹊婆婆牵扯着“皮料”。
这男人是古时候的打扮,看起来比较憨厚。
李双双实在好奇,一时嘴贱地问道:“你在这儿坐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不说话?”
鹊婆婆道:“他不会说话。”
“啊,原来是个哑巴。”
“他以前很会说的,太会说了,现在才让他开不了口。”
李双双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想到什么,悚然问道:“他……是活的,还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