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晌午时分，警队的车开进了A市市区。
坐在后座的夏乔此刻正扭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耳边时而传来苏荷的说话声。
“夏乔姐，我要是做你经纪人的话，一定会全心全意的扶持你的。”苏荷一脸笑意。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闫明珏借着后视镜看了夏乔一眼，唇角忍不住勾起。
若是平日，像苏荷这般吵闹的人，早就被丢下车了。
不过今天他高兴，心情好，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倒是驾驶座上的李宁生，忍不住插了嘴：“苏小姐身份矜贵，怎么想到来给我师父当经纪人了？”
其实他还是今天才知道夏乔竟然是科班出身，而且还参演《摸金校尉》这部剧。
《摸金校尉》是根据某部著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小说李宁生以前是看过的，对里面的大反派阿宁爱得不要不要的。
“因为我喜欢。”苏荷微扬下颌，盯着李宁生的后脑勺看了许久。
李宁生没再说话了，专心开着车。
车子很快抵达A市的警察厅，走在前面的警车率先停下，然后徐茂银和徐青，在警员的押送下下车。
车子停稳，夏乔几人也先后下车。
徐茂银一眼就看见了夏乔，目光深邃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乔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徐青身上。不管怎么看，徐青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而已。他的人生才刚开始，本来可以一生敞亮平坦的。
现在却被徐茂银连累，不得不成为阶下囚。
“这年头的人真可怕，就连警察也知法犯法，可怕！”苏荷在一边感慨。
夏乔三人却是沉默，他们都是执法人员，知道知法犯法会加重罪名。
“不过想想，那席文席武其实也该杀。”苏荷小声说着。
李宁生急忙回身瞪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胡说八道。
法律就是法律，不管是为了什么，但杀人就是不对。
“走吧，我们进去。”闫明珏伸手抓住了夏乔的手。
他们两人的关系，李宁生和苏荷都是知道的，所以也就没必要遮掩了。
但是夏乔还有点羞怯，被闫明珏抓着的手只觉一片灼热，连带她的心也点燃了。
苏荷和李宁生自觉的落后些许，两个人在后面互看一眼，相视一笑。
……
审讯室里，徐茂银安静的坐着。
他满脑子都想着夏乔，昨天晚上他是看着她倒地的，只是没有注意到一闪而逝，将夏乔扑倒的闫明珏。
其实从昨晚开枪以后，他就一直觉得很愧疚，想要找个机会跟夏乔道歉。
所以，审讯室的门被打开，闫明珏三人进来时，徐茂银的眼里迅速划过了一抹欣慰。
闫明珏替夏乔拉开了椅子，等她坐下后，他才抬头，目光阴森的看向徐茂银。
只要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就恨不得宰了徐茂银。
可是闫明珏压抑住了，李宁生却忍不住走过去，直接一拳砸在徐茂银的脸上。
那男人痛吟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抹笑。
李宁生扬起拳头本打算打第二拳，却被闫明珏制止了：“好了，监控都拍到了。”
为了徐茂银被处罚，他会替李宁生不值的。
夏乔也从椅子上站起身，蹙着眉示意李宁生回到座位。
那人不得不乖乖回到位置坐好，打开笔记本，准备做笔录。
闫明珏则走到了徐茂银的面前，他微微倾身，俊脸贴近徐茂银那张老脸，“说说吧，席文和席武，都是如何死在你手下的？”
他的话音低沉，在寂静的审讯室里缓缓荡开。
徐茂银面色平静，倒是夏乔，有些讶异。
席文和席武的案子，看上去应该是徐茂银和徐青一起犯下的。可是闫明珏刚才的话来看，他似乎笃定杀死席文和席武的，只有徐茂银。
“你怎么知道，是我下的手，而不是徐青？”男人扬眉一笑，视线聚在闫明珏的脸上。
“徐青是你的儿子。这世上，没有一个父亲，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手上沾上人命的。”闫明珏一字一句的说着，目光沉沉的落在徐茂银身上。
他刻意顿了顿，语调微转，便接着道：“可设计席天翔的时候，因为时间仓促，你没有时间准备。所以，不得已之下，你只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拉下水。”
“我说的，对吗？”
徐茂银呆了呆，再次看向闫明珏的眼神，带着几分敬佩。
“为什么要杀席文一家？”李宁生随口问道。
他显然对这件案子还不够了解。
听他这么问，夏乔和闫明珏也没有打断，只静静的看向徐茂银，等待他的回答。
审讯室里陷入了无边的沉默，沉默过后，徐茂银开口了：“你们都知道的不是吗？她知道的……”他的视线落在夏乔身上。
夏乔拧起眉头，握着手机的手不禁紧了紧。
她昨天晚上也只是想诈他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样。
“穆文华是我走失多年的妹妹。我父母在我20岁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他们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丢了我那年仅8岁的妹妹。”徐茂银的声音很轻，但是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却显得格外的清晰。
8岁的孩子，就那么不见了。
无论是哪家的父母，只怕都会受不了的。
“后来我考了警校，也做了警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妹妹。”徐茂银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有些恍惚：“终于在一年前，我找到了她。”
“就是穆文华。”徐茂银顿了顿，脸上划过一抹悲伤的神色：“但是据我所知，她过得并不好。”
席家村是个偏远小村庄，生活条件自然是比不上外界的。而穆文华又是童养媳，在席家这么多年，备受侮辱，也是可怜。
徐茂银身为她的哥哥，知道自己的妹妹竟然被三个禽兽轮流欺负，他怎么能忍！
“席家三父子就是禽兽！”徐茂银忽然大喝，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禽兽”两字，用在席家三父子身上，的确恰当。
即便是夏乔一个外人，在知道了穆文华的境遇后，都忍不住为她痛心。
闫明珏却始终沉着脸，保持淡定，冷冷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席家三父子的行径的？那本日记本，你是从哪里看见的？”
徐茂银冷冷一笑，摇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那换个问题，你是如何杀死席家两兄弟的？”
“很简单。自从我找到文华起，就一直暗中观察着他们一家人。知道席文和席武有上山打猎的习惯，也摸清楚了他们打猎时间地点。然后我制定了详细的作案计划……将他们两个分头引开，然后杀掉。”
“作案过程也仔细谈谈。”夏乔宁眉，语气十分平淡。
她始终觉得，徐茂银不可能想出水银剥皮这样的办法来……
而穆文华的日记中也没有记载，换而言之，这只能是凶手自己想出来的方法。
可是徐茂银……
即便他将案件过程仔细陈述了一遍，但是夏乔从审讯室里出去时，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嘭——
身后的门关上，夏乔站住了脚。
李宁生抱着笔录，先去找A市负责这个案件的组长去了。
闫明珏则缓步上前，大手微抬，便轻轻的覆在了夏乔的肩头：“怎么了？有心事吗？”
夏乔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有件事想不通。”
“是关于水银剥皮的？”
夏乔愣住，讶异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把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了。”闫明珏笑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轻轻的搂着：“其实你想的没错，水银剥皮的确不是徐茂银的意思。”
“啊？”夏乔懵了，她有点不明白闫明珏的意思。
闫明珏搂着她缓缓往前走，阳光就落在两人身上，格外的温暖。
夏乔正沉思着，也没注意到此时她和闫明珏的姿态有多暧昧。
只听男人温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道：“水银剥皮法，是席乐乐的点子。”
席乐乐！
夏乔顿住脚：“可是席文不是她的父亲吗？”
“即便是，可席乐乐在看了穆文华的日记后，你觉得她会怎么想？更何况，席乐乐到底是穆文华和谁的女儿，还说不定。”
夏乔沉默，突然觉得席乐乐是个可怜的孩子。
如此家丑，她一个16岁的孩子，如何承受得住！
“当她看了日记以后，肯定会多加注意穆文华与席天翔他们三父子之间的互动，说不定……”
“席乐乐还亲眼看见过。”
看见过席天翔他们羞辱穆文华的场景……
夏乔明白的，也明白了席乐乐的心情。
面对这样一个家庭，这样的父亲叔叔和爷爷……她怎么可能不生恨。
也许她还恨着穆文华，恨她懦弱。
“可是，席乐乐又是如何将方法告诉徐茂银的呢？难道她和徐茂银真的认识？”夏乔昨晚大胆猜测过，但是心里一直不敢确定。
现在闫明珏这么一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徐茂银之所以会找到穆文华，肯定也是通过席乐乐。席乐乐在镇上上学，那里的交通相对发达些。而且徐茂银身为警察，要查一个人的信息，简直太简单了。”
“还记得席文尸体上的食用盐和蔗糖吗？”闫明珏沉声道：“为徐茂银提供那些家用东西的人，就是席乐乐。”
夏乔恍然大悟，再联系当时徐茂银面对席乐乐时，一副长辈姿态……她全都明白了。
“这么说，席乐乐是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