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佳人问得问题并没有什么难回答的,只当对方是寒暄,随口问问,以濛就随口应上几声。直到后来看洪佳人越问神色变得越苍白,以濛不明白,但那是别人的事,她也不需要知道。
十月底,最近C市下过暴雨,从平稳的湖面转向水路河水,船的行驶速度在增快,直到中间遇到低处的漩涡,船只摇摆地有些厉害,站在船头的人更是被动摇摆不定,这漩涡比想象中的湍急,一个踉跄头晕目眩的人一时间找不到了方向,已经来不及向船舱里走。
直到‘扑通’‘扑通’,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四下都开始慌乱。
马上就要到墓地的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故,让所有人都无法按捺不平静的心,船靠墓地南山岸边。祁邵珩几乎神色苍白地过去,所有人都在找不到阿濛,找不到他妻子,心急如焚。
不好的念头在他的心中生成,有人落水!——
这么想着祁邵珩走到河畔,远生远远看出不对劲,他说,“博闻和很多人已经下去了,这河水不深不要紧。”
祁邵珩像是没有听到远生的话,就要下去找,远生跟在后面,看到河水渐渐漫过两人的腰际,岸上有人渐渐靠近,远生说,“是昌雨,昌雨将以濛带回来了。哥,阿濛在岸上。”
相较于苏以濛的狼狈,祁邵珩似乎更为狼狈,以濛看着祁邵珩几乎全部湿透的衣服,说了句,“换一换吧,别感冒了。”
祁邵珩揽住他妻子,压得他几乎窒息的感觉才渐渐消散了。
周昌雨对揽着以濛的祁邵珩说,“邵珩哥,届时刚才太乱了,我看三表嫂站在一边似乎找不到你了,就把她带了过来,衣服上的水也大致是慌乱的时候溅起来的,落水的人不是三表嫂。你不用担心。”
可就算如此也没有能让祁邵珩绝对的精神松懈下来,落水的人是洪佳人,冯博闻竭尽全力把她从水里救上岸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洪佳人的脸色从一开始希冀而后变得苍白。
无力地闭上眼。
“怎么,失望了,以为三哥会救你?别做梦了。”冷笑一声,他漫不经心地点烟。葬礼要进行,除了意外事故的几个人留在这儿大都散了。
而另一侧,祁邵珩打横抱起以濛,打算离开这儿,自始至终没有留意一眼落水的人,以濛被祁邵珩抱着,看向躺在地上基金虚脱的洪佳人,即便现在有了孩子,变得敏感,但是恣意施虐的人并不能博取她现在一丝一毫同情心,尤其是这女人是洪佳人。
当时,水流湍急中途,船头以濛就在洪佳人身边,她亲眼看到那个女人是自己跳下去的,有意落水的心机是什么?
以濛不曾多想,也没有多加考虑,知识现在面对着抱着她的人如此不堪的脸色,又要好一阵劝哄了。哎。
一众人离开,只剩冯博闻和洪佳人。”也不管刚落水的人是否能承受地住,冯博闻直接捏着她的下巴说道,“刚才都看清楚了?”
洪佳人落水,所有人紧张关心的完全是落水的人,一时间她成了瞩目的焦点,然而,只有祁邵珩一个人在找阿濛,找他的妻子。他的眼里何时有过别人?
吸了一口烟,被河岸上的风吹散了,烟雾笼罩间,让冯博闻的脸看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冯博闻将自己留在岸上的黑色外套丢给她,盖在了她的头顶上,恶意嘲讽她一句,“哭什么?丑死了。”
——
上午的闹剧后,南山墓园的葬礼在下午进行。
老太太的墓碑前,祁邵珩和苏以濛相继献花的时候,周昌雨盯着他这位三表嫂的侧脸,看得有些出神。
第一次乍然在南苑遇见,觉得这是个漂亮的不真实的女孩子,后来再见,觉得她和自己年龄相仿,跟在三表哥的身边总是很乖,可是今天,有人落水,周昌雨匆匆忙忙地从人群里走过来,佳人姐落水,周昌雨有些着急地赶过来。
却看到裙子湿了大半的人正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昌雨远望看到正在焦急寻找她的祁邵珩,祁邵珩如此费尽心力地找以濛,而女孩子就站在这儿,不向前走,也不出声,她明明知道祁邵珩在找她,可就是什么都不做。直到后来,周昌雨上前带着她,说道,“三表嫂,我哥在找你。”
“我知道。”她说。
一时间让周昌雨心生诧异,原本年龄相仿的人应该有共同交流的话题的,可对于这位过于年轻的三表嫂,周昌雨莫名觉得望而生畏,她身上有种凌然的潜质,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老太太的墓碑前,香雾袅袅,周昌雨看以濛总觉得看久了会让人胆怯。比不过邵珩哥,但是也有过之无不及。
——
冯家,送葬回来,阮舒文知道以濛需要休息,特意叮嘱了祁邵珩陪着以濛,剩下的事情不用他惦念。
南苑。
深夜,搂紧怀里的妻子,祁邵珩问道,“阿濛,觉得冷吗?”
“不冷。”
夫妻两个人相拥在一牀棉被下,以濛觉得很暖。
“认牀,睡不着?”搂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以濛却依旧睁着眼睛。
现在阿濛睡不着,夫妻两个人闲谈,不知怎么祁邵珩就想到了上午的事情,对此他依旧心有余悸,“阿濛,明天跟在我身边,别让我看不到你。”
以濛怔了怔,靠在祁邵珩怀里想到今天上午,就想到那么多的人,那么混乱的场面里,她看着祁邵珩就那么在找她,心急如焚,焦急地找着她,似乎她就是他的一切,他是那样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可她不在的时候,他变得非常的不冷静。
对于这样的祁邵珩,上午,以濛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以后,内心有种难言的苦涩,突然觉得祁邵珩说得很对,她对他是有点残忍了。
“祁邵珩。”
“嗯。”
“如果,有一天你再也找不到我,会怎样?”
“那就由你来找我。”
“如果,我也找不到你?”
“怎么会?我都会在你可以触及的范围内,永远都在。”所以你没有必要担心。
“这世界少了谁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可有些人,会少了他们生存的动力和意义。”
伸手,这一次主动揽住他的脖颈,轻吻落在他的耳侧,亲昵耳语,她说,“不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
祁邵珩摇头,“不是我,是我们阿濛。”
以濛睁眼看着祁邵珩,任由亲吻落在她的唇上,她突然发现她从没有一次睁着眼看过他对自己的亲吻。
她没有想到他闭眼亲吻的时候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温情缱绻,倾世温柔。
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那该多好。
揽紧他的肩头,以濛闭上眼,也将眼眸里所有的湿润通通遮掩了起来。
——有机会看看你的爱人吻你吧,就像你是他的全部,倾尽所有,只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你所有的冷。
第二天清晨,祁邵珩起先起牀,孕妇嗜睡,他打算让以濛多睡一会儿,穿好了衣服,然后才叫牀上的人起牀。
“起来吧。”伸手帮她按了按左侧卧一晚,有些酸疼的腰际。以濛睁开眼入目看到祁邵珩,扶她坐起身,原本脸上有熟睡后红晕的人骤然变得有些苍白,“嗯。”蹙眉,她抑制不住地轻吟了一声。
“怎么了?”祁邵珩将手里给她换的衣服放下,过来看着她问,“难受?哪里痛?”
苍白的脸色有所缓解,原本蹙眉的人又突然展颜冲着他笑了笑。
伸手,将他的手牵过来放在她完全已经隆起来的小腹上,祁邵珩怔了怔,知道他妻子在笑什么了。
10月29号,夫妻两人第一次感受到了阿濛肚子里来自小家伙的胎动。
祁邵珩轻抚着她的肚子,好一会儿,让孩子完全安静了下来。
俯下身帮她穿好鞋子,牵着她的手出门,在庭院里多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葬礼刚办完没多久,周昌雨还住在冯家,早上晨跑出门,看到不远处站在院内丝木棉树下,有女孩子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很轻巧地慢慢轻晃。
一摇一摇地,因为身后帮她控制力度的人变得平稳,又不乏乐趣。
秋千晃得很慢,丝棉木树上细细碎碎的紫红色花瓣落在两人的肩头上。
落在女孩子的眼睫上,掉落下来,沾染了她唇边的笑颜。
这一刻,周昌雨又觉得对三表嫂曾经凌厉的认知完全像是错觉,毕竟此时坐在秋千上被祁邵珩护着轻晃的人笑的是那么无暇,单纯。
这样的笑,胜过了一树紫红的丝木棉花。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