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号,自从《半生缘》顾曼桢的戏份杀青以后,以濛就一直呆在家里,哪里也没有去过。
聂久和她通过几次电话,说,“要她安心在家里养身体,所有的发布会和影视宣传通告她都会想办法。”
以濛听聂久和她通话,没多久就起了困意,到最后也不知道通话是怎么挂断的,朦胧中似乎有人将她从客厅的沙发上抱回了卧室,最终给她盖上被子后才准备出去。
看她睡意正浓,正打算出去的人却在转身的瞬间被人紧紧地握住了手指,仿佛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没有清醒的迹象。祁邵珩微不可闻的浅笑了一下,将牀头的杂志收起来,坐在牀侧上轻拍她的后背,“睡吧,我在。”
祁邵珩从卧室出来,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今天周末在家里陪她,阿濛午睡他到厨房了洗了一些水果留着等她醒了榨果汁给她。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电视节目里是国外的一个频道,法国的古典音乐会,大提琴演奏的乐调低沉悠扬。
这是阿濛最近喜欢的一个节目,听演奏会的时候偶尔手边放几本书,书看不了多少,最近她嗜睡的很总是在沙发上待一会儿就睡着了。‘
电视里的节目没有关,祁邵珩走过来坐在沙发上翻阅他妻子最近看得书籍,大多是涉及和专业有关的戏剧方面的,随手拿了一本莎士比亚的戏剧论,靠在他妻子常靠的软枕上,祁邵珩翻着,直到后来听到客厅里电话铃的响声,他起身去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神色微变,宜庄的内线电话一接通,是警卫员打过来的。
“先生。”
“说。”
“有位夫人到这儿,说想要见太太,您看——?”警卫员探究的语气,让祁邵珩神色微微显露出疑惑,阿濛原本就很少有社交,年龄相仿的人少,至于‘夫人’?应该没有这样的结交。
听不到先生说话,警卫员又补充道,“这位夫人说她姓‘葛’。”
姓葛?
祁邵珩一愣,而后说了句,“让葛夫人进来,以后葛女士再来,不用阻拦。”
“是。”
警卫员因为祁先生答应地利落,一边握着电话的听筒一边看向这位葛夫人的时候,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最初,会多看这位夫人,只因为这是个太过美丽的女人,即便已经过了女人最美的时候,但是不同年龄段的女人都有她自身的魅力,更何况漂亮女人的年龄就像是秘密,单从外表看没有人能看得出她的真实年龄;
现在警卫员又继续看葛女士,只因为一般进入宜庄的人不多,大多数能来的,少之又少还是太太或先生亲自带进来的。
客厅,祁邵珩蹙眉,放下了手中的电话,快步走了几步特意到前庭院等葛女士进来,迎一迎他妻子的生母,他所谓的岳母。
A市,自从以濛离开后,葛婉怡有一直在关注她的动向,只是她的女儿身边似乎有不简单的人,所以她的消息,葛婉怡即便得知也很少。
莲市距离A市很远,一个北方,一个南方,不同的城市,纷杂的事情,如若不是有心,根本是得不到这儿的消息的。
一直到祁邵珩公布婚讯,葛婉怡讶然于她的女儿竟然嫁给了这样的一个男人。
祁邵珩,即便葛婉怡不在莲市,在A市,祁家最有名的就当属这个晚辈。
葛婉怡不得不为自己的给公司应酬交涉的时候,就经常时常听到这个男人的名字,当初在澳洲葛婉怡为前夫打理公司在财经杂志上更是见到过这个年轻人数次,年纪轻轻,资产难以估计,坐上那么高的位置,可见手段一般?
商人,重商重利,至于感情?
他们向来漠然的很。
原本想着只要阿濛好她就远远关注着女儿,不再干涉她的生活,可她的女儿现如今嫁给这样一个复杂的人,让她多少有点不放心。
但是,阿濛是祁家养女,对祁家葛婉怡心存感激,但是阿濛嫁给祁家人她又觉得莫名的不安。
进入宜庄,葛婉怡在澳洲很多年其间的庄园也不少见,但是相比那些庄园,似乎这儿的建筑和装潢更符合中国人的审美,不过其后的价值也菲比寻常,一般世家也支付不起。
越是这么想,葛婉怡就越觉得祁邵珩这个晚辈令人心惊。
从庄园外被警卫员领着走了几步,只见不远处已经有人走了过来,黑色的棉质衬衣,浅咖色的长裤,身形修长优雅,气质清冷矜贵俊逸如斯,也许因为此时他手里多了一本杂志显得多了几分居家的姿态。
初见这个相貌和气质都过分出众的年轻人,葛婉怡心中为女儿着想的考量更深。
慢慢走近,神态从容淡定间透露出几分清贵。
“您来了?”询问的嗓音,不显亲昵也不显得客套疏远,恰到好处的语气被他掌控的很好。
“嗯。”
‘您’,葛婉怡不觉得如何,但是送她过来的警卫员因为这个字眼有些出神。
‘您’,敬语,能让祁邵珩用敬语,自然这位葛夫人大致身份也不简单,这么想着,他冲祁邵珩示意地点点头,而后离开。
祁邵珩迎葛婉怡到客厅,请她坐下后说,“刚好赶上下午茶的时间,要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给我一杯纯净水就可以。”
“好。”将手里的杂志放回到书架上,祁邵珩从冰箱里取了纯净水给葛女士倒了一杯。
葛婉怡坐下,打量室内,相较于她曾经看到的奢华庄园,宜庄的室内倒是非常的居家舒适。
“您是从A市过来的?”水杯放在茶几上,祁邵珩问道。
“是。”
“旅途疲惫,累了就到客房去休息一会儿。”
“这个不急。”回环地扫视了一周,她问道,“阿濛呢?”相比之前对祁邵珩态度的漠然,在说起以濛的时候葛婉怡的神色变得柔和了太多。
“她刚刚睡着。”看了一眼客厅的落地式石英钟,祁邵珩说,“每天午休她都会睡一个小时,大致下午两点的时候就会醒,如果不介意您可以先到客房休息。”
“在睡觉?”端起水杯,葛婉怡浅啜了一口,拧眉道,“阿濛,最近好吗?”
小女儿的身体一直是葛婉怡的心病,之诺不在的伤痛现在都让她没有办法走出来,阿濛是她所有的寄托,绝对不能再出任何的意外。
“还不错。”对于葛女士的提问,祁邵珩很有耐心的回答,并没有一丝厌烦。
“是么?”
听不出情绪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葛婉怡总是觉得莫名的不安,似乎只有见到以濛安好才能让自己彻底的平静下来,至于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年轻人,举止清雅得体,完美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可太完美也让人觉得担忧,不是吗?
想到这儿,葛婉怡蹙眉,“我看到了报道,你和阿濛结婚了?”这句话是这么说,可说出口的时候还是让葛婉怡有些惭愧,毕竟自己的女儿结婚而她确是在媒体和网络上知道的。
“是。”利落的回答。
“什么时候?”因为报道出来的是她女儿和这个晚辈隐婚,她想知道这其间的时间。
“两年前。”
“什么?”葛婉怡讶然,水杯放在茶机上声响有些大。
“是两年前。”
两年前,这么早,竟然这么早。
葛婉怡有些难以接受,“那个时候阿濛还是个学生,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对于葛婉怡质疑的态度,祁邵珩倒是显得很平静,只浅笑着说,“您多虑了,当初即便阿濛研究生在读,她已经完全符合法定结婚年龄,所以没什么不合适的。”
“还是太早了。”现在的社会,21岁的女孩子大都还是个孩子而已,怎么能承担的了婚姻?
太早了?祁邵珩倒是一点都不觉得。
看着祁邵珩,葛婉怡的神色有些发杂,“实话说,就目前我对你了解来看,你似乎不太适合做丈夫。”
祁邵珩浅笑,“看来您已经调查我很久了。”没有丝毫怒意依旧言行得体他说,“您如果想明白,了解什么直接问我就可以了,不用如此麻烦。更何况外界的说法大都虚假不属实,我想这点体会您应该比我更为深刻。”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明明恭敬有礼,可祁邵珩说出来的话还是让葛婉怡吃了一惊,她多年名誉被外界毁得一塌糊涂,现在被一个晚辈如此直接的含沙射影,让她觉得这个年轻人当真比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
“您误会了,我怎么会威胁您?”看着已经空了的水杯,祁邵珩起身又帮葛婉怡倒了一杯放在茶几上,他继续说,“威胁谁也不能威胁您,毕竟,您是阿濛的母亲。”
“也对。”话锋一转,葛婉怡说道,“如果不是因为阿濛,我也不觉得你会对我这么客气,到底,你看起来可不是轻易能对人客气的人。”
“有吗?”祁邵珩勾唇,眼睛里一直没什么笑意。
“我想有些问题,我还是尽快问清楚你比较好。”不论阿濛认不认她,对于现在的葛婉怡来说,支撑她活下去的全部动力就是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这么多年,两个孩子,当初被迫和他们分开,现在好容易认回一个离世不久,而另一个还没有好好说几句话就成了别人家的妻子,对于这个晚辈即便过分出色,她起初的好感确实不多。
所以,言谈间的言辞有些不客气。
“您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您。”对于葛婉怡对他的态度,祁邵珩倒是丝毫不介意。
水杯握紧,紧紧地攥紧,葛婉怡凝视着他问道,“为什么要娶阿濛?”
祁邵珩抬头看着这个询问他毫不客气的女人,突然,眼神里也像是有了微乎其微的笑意。丝毫不曾愧对葛婉怡自身出色的容颜,韶华易逝,可美却没有离开这个几乎让人猜不出年龄的女人。被风吹开长发,在她眉宇的末梢清晰可见淡淡的水印,是莲花胎记。只要仔细看才能注意到。
而,阿濛的胸口上也有,他经常亲吻那朵浅淡的莲。
看葛婉怡就知道,他妻子的容貌至少有五分全都遗传自她的生母,尤其是失去耐心时候样子和现在心有不平的葛婉怡一模一样。
祁邵珩还没有开腔,就听葛婉怡继续说道,“依照你的能力,不见得非要找阿濛。”
“是,不见得如此,但是我非她不可。”
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让葛婉怡的神色变得和缓,她继续问,“非她不可?还是觉得非她养父的祁家资产股份不可?”
这么一听,祁邵珩不怒反笑,看来阿濛的生母对他的误会真的不少。
不过以此,祁邵珩也完全看得出,他妻子的生母是圆滑强势了一些,不过对他妻子倒是百分百的真心。
看了看落地的摆钟,祁邵珩预计着他妻子清醒过来的时间。
从客厅烤箱里将巧克力慕斯取出来。
戴着西餐手套一边在客厅的吧台上摆盘,祁邵珩一边回答葛婉怡,“事实上,对于祁家的其他股份我并不是很有兴趣。”
“年轻人说话不能太过狂妄,自大。”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虽然刚认识第一次见面和您这么说话,有些失礼。”
“刚认识?”葛婉怡眉目清冷,现在的她不是交际场合游刃有余谈笑风生的名媛,而只神态端庄的探望女儿的母亲。“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你不认识我,我可是很认识你。”
“这是我的荣幸。”
摆好盘的西点端出来放在茶几上,祁邵珩说,“您可以尝尝。”
“不用了。”
叹了一口气,虽然担忧很多可毕竟阿濛已经嫁给他,是所有人都知道明白的事实,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了。
葛婉怡后悔自己没有早一步找到自己的女儿,不然她也不用遭遇这么多的折磨。
“听着,年轻人话我只说一遍。”葛婉怡看着祁邵珩,神情严肃,“我知道你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告诉你,不论你到底因为什么目的和阿濛结婚,可既然已经公开你就要对她负责,照顾关爱她,如果我的女儿受了欺负,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他?
祁邵珩莞尔,大致除了阿濛,这是第二个敢对他说如此不客气话的人。
血缘奇妙,这两个人,真不愧是母女。
“您说得话我都记得了,既然您这么说,我想我也有必要告诉您,我希望您不要干涉阿濛和我,如果想知道她的近况随时可以来这儿看看她,不用费劲心力的调查。”
葛婉怡震惊,而后问道,“有没有人说你很不简单?”
“或许吧。”祁邵珩浅笑。
“既然你什么都清楚,我们就说清楚明白的话,调查你很费劲,但是调查到你的事迹资料丰富的让人不得不多加防备。”
打断葛婉怡,祁邵珩说,“对您来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关键是对阿濛好就可以了不是么?所以,您不用费心做这些。”
“我做什么需要你来论是非?”对于这种莫名的被掌控束缚的感觉,让葛婉怡非常的不悦。
“我只是建议,您如果执意如此,我也没有阻止您的意思,但是您大可放心,阿濛是祁太太,而,祁太太只有一个。”
并不只听祁邵珩的一面言辞,葛婉怡说,“既然如此,那些其他女人你是不是考虑该有所避讳,我不希望祁太太让人议论只是一个名号。”
“您误会了。”祁邵珩说,“自始至终,哪有什么其他女人,我只有我妻子一个人。”
“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话年轻人。”
祁邵珩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说,“如果说,我喜欢她很久了,这个理由可以吗?”
“很久是多久?”葛婉怡眉目间有冷意,“年轻人间的喜欢和爱最虚假,也最浮夸,你拿这个来说服我?”
“那——如果是十一年呢?”
“什么?”葛婉怡微怔。
“我和她在一起照顾她的时间,要比您久多了。”
“你这是挑衅?”
“自然不是。”祁邵珩将他妻子看得书册一本一本重新放回到杂志架上,他说,“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照顾她,可不单单只有婚姻这两年。”祁邵珩浅笑。
从她十四岁到现在,他对她,才不是一时兴起。之前只是单纯的觉得喜欢看着她,后来直到她成年和别的男孩子在一起,他才明白他对她的不只是单纯喜欢,迷恋,想要占有,想要拥有是一种比喜欢更无法抗拒的执念。
和祁邵珩的一番谈话,似乎并没有达到什么效果,相反让葛婉怡感到格外的疲惫。
软硬不吃,说什么话都没有办法压制对方,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一番言辞说得口干舌燥,葛婉怡端起水杯喝水,相比之前进来时候的从容现在变得微微露出些烦躁。
倒是站在她一边整理书架的人,几乎和他起初的时候一样,清雅矜贵,言谈间处处恭敬,但是又字字珠玑,不给人留一分余地。
落地窗外,是一大片浅粉色的蔷薇,即将过花期蔷薇花星星点点的绽放,窗前海洋蓝色的纱帘被风吹得随风飘荡着,而后,葛婉怡听到了风铃声。
见葛婉怡望着风铃出神,祁邵珩说,“这是阿濛自己亲手做的,很不错。”
“确实很不错,很漂亮。”情绪不好的葛婉怡骤然显露柔和的笑意,一直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突然找到了共同话题,真是难得。
风铃‘叮咚’,‘叮铃’地响,让葛婉怡情不自禁地想到曾经小时候的之诺,他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的风铃。在曾经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每次回家,都看到自己的儿子站在家门口等着她,风铃叮铃,叮铃的响,小之诺不停地冲她挥手。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看到她女儿亲手做的风铃,让葛婉怡心头涌现出无数的感慨。
绝对不能再失去了,她这一身最宝贵的东西都一个个被残忍的剥夺,年轻时候的爱人,年迈的祖父祖母;现在的亲生骨肉之诺,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有阿濛了,她唯一的女儿,不求她会认回她,只希望她能看到她一生幸福,不再遭受任何苦痛。
坐了一会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祁邵珩说,“您先坐一会儿,阿濛大概是快醒了,我带她来见您。”
“好。”太久没有见到阿濛,让一直镇定的葛婉怡神色出现了一些变化。
二楼,祁邵珩将卧室的门推开,看到的是已经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头的妻子。见他进来,她看着镜子里的他,笑了笑。
“什么时候醒的?”他问她,走过来俯下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就刚刚没有多长时间。”
“你母亲过来了。”
“嗯。”她点头,刚才听进来送牛奶的女佣提及的,所以她才换好了衣服,没有穿居家睡衣。
接过她手里的檀木梳,祁邵珩说,“看得出葛女士很想你。”
被祁邵珩扶着站起来,以濛说,“我们前几天有通过电话的。”
修身的纯白色的开司米毛衣穿在她妻子身上将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孕显露无疑,以濛本身很瘦,如果穿外套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是毛衣贴身倒是很容易就显露了出来。
单手揽着他妻子向楼下走,一边走他的手一边轻抚她已经隆起的小腹,“他今天有没有很听话?”
“嗯。”她点头轻笑。
一楼。
看到阿濛下来,原本露出温柔笑意的葛婉怡在看到她隆起的肚子后,再也笑不出来。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