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听到他摔门而出的声音,侧卧在牀上的人坐起身,怔然地看着那些碎落的珠帘,一室的狼狈。越想越气闷,热牛奶的味道在空气中肆意发酵,让坐在牀上的人有些受不了地犯恶心,起身下牀,直接到浴室里气愤的人难受地开始因为恶心的呕吐。
浴室盥洗池台前没有地毯,冰冷的地砖让赤脚踩在上面的人更加觉得浑身具冷,原本就没有吃多少东西,中午午饭没有吃,胃里完全是空的,现在扶在盥洗池前呕吐的以濛,完全是干呕,撕心裂肺的干呕,一次比一次要厉害的多。眼眶通红,咳嗽加呕吐,一开始因为额头上血腥味道的不适,现在被一杯香浓的牛奶刺激到了本就不舒服的肠胃,忍不住地恶心的干呕。
最近,刚开始有这样的状况一两次,算上昨天,今天应该是第三次。肠胃本就是空的,还要干呕,让她有些受不了,眼眶酸涩干呕的时候眼泪也会落下几滴,心神不宁,吐了一会儿,抬头看到镜子里脸色过分苍白的自己,连她自己都发觉似乎是有些情绪化的厉害了。一向理智冷静的人,到最近似乎真的有点难以压制这些变得敏感的情绪,叹了一口气,簌了口,恶心感又翻涌上来,让刚走了两步的人又重新扶在盥洗池前,呕吐了起来,完全是干呕,也吐不出什么东西,胃里泛酸的厉害。
吐了很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样的恶心的感觉克制住了,伸手将一旁平日里祁邵珩用的柠檬味道的漱口水打开后,含了一口在嘴里,直到完全压下去那股恶心的感觉,她才起身出了浴室。
赤脚踩在羊绒地毯上,突然觉得脚底有些痛感,抬脚后发现一颗浅蓝色的水晶珠子落在雪白的地毯上,闪耀发光。
俯身,将那颗水晶珠子捡起来,握在掌心里,丝线完全都断了,将扯断的线丢在一旁,她惨白着脸,将掉落在地上的水晶珠子一颗一颗捡起来,那么漂亮的水晶蓝,颗颗饱满圆润,轻咳了几声,尝试去捡散落在羊绒地毯里的上百颗珠子有些难度,但是她还是就那么去做了。
找了平日里放在梳妆台上的收纳盒,以濛将水晶珠子一颗一颗捡起来,串情珠,串联起来的都是相思,99串珠帘,999颗珠子,将这些挂在他们的卧室里,情意含蓄委婉却带着女子特有的温婉羞涩,这是她选得。会串珠链,是因为看到商店里一颗一颗剔透的红色,圆润的宛若红豆的相思豆,家里有现成的水晶,即便是浅蓝色,串起来也是一样的意思的,那个时候,她就是这么想着,串了999颗水晶珠子,现在他们都散了,散落地那儿里都是,只好一个一个找,一个一个串回。
摸索着,一颗颗找,忘了手臂不适的长期疼痛和酸涩,直到后来,找着找着,突然觉得手指用不上力气,再也捡拾不起来地毯上的珠子,便也索性放弃了。坐在室内的地毯上,她微微出神,额头上的伤口似乎因为刚才的争执又裂开了,鲜血氤氲了白色的纱布,透出来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墙上的摆钟滴滴答答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可现在坐在地毯上的人神色恍然地厉害。说不上心里这种复杂难掩的情绪是为什么?
医生说得没错,最近是变得情绪化了很多,苦笑,脸上有释然也有落寞。那扇卧室里被祁邵珩摔上的门,似乎撞击到了她心底最深的地方,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不论如何,生气也好,赌气也好,还是暂且瞒住了他。
以濛明白,依照祁邵珩的精明程度,如果刚才不提之诺,怕是真的瞒不住他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的情绪会这么容易触及。
有意说了些过分的话分散他注意力,倒是现在两个人都难受了起来。表演系的学生做这些本该手到擒来,可到底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丈夫,刚才的情绪完全靠强撑。
现在,目的达成了,心里却真的难受的厉害,一钝一钝的痛,可她从来都不曾后悔。
有多久没有起过这样的争执了,想想他们夫妻两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很少真的吵架。
这次争执,真的难受的厉害,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忍不住什么都说了出来。
倒是现在,不说出来更难受。
哎!
误会就误会吧,以后终究会清楚的,现在让他知道说不定会比今天的怒意更重,晚点知道好。
站在窗前,以濛透过窗子从二楼看到宜庄的景色,完全没有了刚才情绪的愤懑,现在就这么负手静立在窗前的人神情冷静,眼瞳晦明晦暗,女孩子眼瞳深得让人看不透她内心的打算。
洗净一切铅华,不论多狼狈,都能沉稳下心,这才是真正的苏以濛。
——之诺,抱歉,利用你做了借口。
8月末,感觉到噼里啪啦的声响,以濛回头去看,看到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不断的声响。
下雨了?
站起身,脸色唇色苍白着,没有力气也顾不上,想要就这么出去,可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重新在室内找了一件外套披在肩头上,不论如何,现在的她绝对不能再生病。
出了卧室门看到周六打扫清洁的熟悉的女佣,以濛冲她们笑了笑,微笑,浅笑,,女佣们见太太主动笑,似乎觉得往常冷漠的人似乎越来越温和了,这种柔和的气质让人非常的舒适。
换好鞋子,挑了一把伞,以濛撑着伞到楼下去,想着二楼祁邵珩刚才扔下记事本用的臂力和方向,大致猜到应该是在后花园的位置。蔷薇和玫瑰有刺,不能进去找,一时间有些犯难,从二楼丢下来的记事本会落到哪里?
雨水有凉意,落在肩头上,让慌着找记事本的人完全没有顾忌顺着雨伞落在肩头的雨滴,有修剪花枝的园丁看到太太似乎在找什么,这么大的雨,一个女孩子这样的找,任由谁看着都觉得不忍心。
“太太,您在找什么?”
见园丁过来,以濛抬头,问,“有没有看到有掉落在这里的一个浅蓝色封面的记事本。”
“太太找记事本?”
以濛点头。
雨越下越大,找不到,万般无奈下园丁只好找了很多人来找。宜庄的人帮着以濛找记事本,人多找起来相对也容易一些,不过最终还是以濛自己找到了她一直想找的记事本。
浅蓝色的封面,淋了雨,上面凝结了很多的水珠。
终于找到了,松了一口气,还是自己找到不给祁邵珩看到的好,否则这么久精心维持的这一切就完全白费了。
差散了帮她寻找东西的园丁,以濛握着手里刚才因为拉扯明显松动很多的记事本开始向回走。
“太太。”见以濛回来,女佣将毛巾递给她,让她擦额头上的雨水,却没有想到伤口淋了水,擦在白色的毛巾上一片血染的晕红。“这……”见此,女佣犯了难,“太太您的伤口要重新包扎好才行,不然淋了雨是要感染的。我这就去和先生打电话…..”
“不用了。”以濛摇头,“自己上一点药,没有大碍。”
“可是您流了这么多血。”家里的女佣似乎都习惯了如此的女佣,大都也了解祁邵珩的脾气秉性,不论以濛说什么,她还是打了电话过去。只是没有想到,在接通后,对方之说了,“一会儿邢凯医生会过去。”
以濛似乎早就有所意料,下午才刚刚出去,他最近也很忙。
取了桌上邢凯留下的那些药水,以濛独自一人上楼去,留下女佣有些不明所以的心疼。
伤口很深,主要还是沾染了点雨水,并不是很夸张,以濛拆下了纱布,透过镜子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那本记事本上。
不能再留,不然迟早会藏不住。他不让她再写,就别写了吧,只是放在哪儿,似乎成了问题。
窗外的风将打开的纸页吹动的花花直响,一页一页都是最近几天所记下来的。
8月25号
Dear之诺:
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告诉你一个秘密,当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似乎祁先生要做爸爸了,当然你是舅舅。现在我的情绪有些复杂,我明白自己的身体,所以什么都别说,尤其是祁先生。
……
8月26号
Dear之诺:
医生说,我的身体不适合有这个孩子,就像当初无数次祁先生所担心的一样,这个孩子是成了我身体的负担,可是我不想放弃,我该怎么办?
……
8月27号
Dear之诺:
今天,我旁侧敲击地问过祁先生关于孩子的问题,他说,一定不会有。我问,“如果有呢?”
他说,“他会毫不犹豫地带我去打胎。”
更不敢告诉他了,怎么办?明明知道是为我好,可我不想这么放弃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