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地松开手,祁邵珩神色从一开始的沉郁也变得苍白。不敢再碰她,更不敢强迫她,怕再听到让自己不喜欢听到的话。
一旁被人松开桎梏的以濛直接向前走,头脑眩晕的厉害,她要找之诺,不能在这儿呆太久。安琪看到以濛向前走,因为额头上还在流血,她作为展厅的负责侍者急忙跟了上去,“小姐?”
安琪跟过去,跟着以濛直接到了前面的第四展厅,和前面的展厅因为来宾限制不同,第四展厅作为普通展厅的人有些拥挤,可现在以濛已经完全来不及顾及这些。
可,直到第四展厅,她才觉得有些茫然,压制着那股极致的眩晕,她站在原地听到紧随其后的安琪对她说道,“小姐,您跟我到这边来。”
跟在安琪的身后,以濛越过人群不断向前走,直到看到不远处一位身穿简单白色衬衫的男子,安琪说道,“小姐,这位就是那副画的主人宁先生。”看着女孩子依旧在淌鲜血的额头,安琪问道,“小姐,您的伤口需不需要包扎一下,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严重,您……小姐!”再回头,身边的女孩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之诺?
之诺!
手指按在额头上,以濛继续向前走,身着白色衬衫的男子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和记忆中一样的背影,一样的身形,她的心脏在那一刻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之诺。”呢喃着他的名字,嗓音在这一刻沙哑的不像话。
“之诺。”撕扯着喉咙,艰涩地叫出这两个字,却在对方刹那回头的瞬间,希冀的光芒瞬息熄灭。
“你不是之诺。”望着眼前男子完全和宁之诺不相同的五官,以濛怔怔的,似乎半晌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男子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苍白的脸色,白希的额际还有鲜血在流淌,一时间内心有些不忍。此时安琪已经跟上来了,“宁先生您好,这位就是想要和您商讨那幅《君子一生》的小姐。”
“你就是苏小姐吧。”男子浅笑。
安琪愕然,“你们认识?”
此时的以濛完全被内心深处巨大的失落感压得喘不过气来,听不到两个人在说什么,直到对方称呼她‘苏小姐’她才有些微微地缓过神来。
浅笑的男子正在和安琪解释,“她不认识我,但是我是认识她的。苏小姐,我是之诺的一个绘画测站朋友,关于这幅画,之诺让我将这幅画用于公益事业展出。他说,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找到我,让我将这幅画在展出后交给你,这是他画给你的。”
“可是上面的日期……”明明知道不可能,她还在据理力争。
“抱歉苏小姐,上面的日期是为了迎合这次慈善展览给出的,并不是之诺在画这幅画真正日期,误导了您,非常对不起。”
侥幸的心理,最后的一丝也完全碎裂了。
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在西臧,在那么高的山峦上,伴着苍鹰的鸣叫他的骨灰是她亲手撒在山谷中的,三百多步的盘山跪拜,西臧的叩等身长头,磕到额头鲜血流淌,只为了祭奠,祭奠他死去的亡灵。
——宁之诺死了,他早就不在了。
她到底在做什么?
心里不断发出这样声音的时候,以濛踉踉跄跄地向回走,她已经不想在呆在这里了。
“苏小姐?”
“小姐?”
……
身后是安琪和姓宁的男子的呼喊,以濛却终究没有回过头去看。
从熙攘人群众多的四号展厅回来,以濛重新回到安静的一号展厅,还是和刚来的时候一样,特殊嘉宾限制的展厅内,观展人并不是很多,只有那幅颇有创意的《君子一生》国画前时不时有人驻足观赏。
——濛,你是兰草,我是陪伴你的翠竹。
——不,你是兰花,我是翠竹。
十七岁少年的音容笑貌犹在耳畔,到现在一切完全物是人非。
承认吧苏以濛,你从心底里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接受过他不在,他死了的事实。
什么灵魂陪伴,什么每日写给他的心情日记,到最后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的自我欺骗。
可,宁之诺死了,他早在一个月多前就真的死了。叹了一口气,她有些无奈,无奈于自己刚才的情绪失控。
失落的情绪依旧在,但是在理智重新复苏后,她开始感觉到了额头上钻心的疼,伸手轻触了一下,还能触摸到湿润的触感,殷红的血迹让她微微蹙眉。
事已至此,完全没有心思再继续看展,出了ART画廊艺术中心,还没有走几步就直接被人握住了手腕。刚才因为摔倒手腕被这么握着有些疼。
拧眉,以濛抬眼看到面色沉郁的祁邵珩,露出略微的差异,“祁邵珩,你怎么会在这儿?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明显有情绪的人直接抱着上了画廊外的车上。
“这人很多。”她有些担心。
可抱着她的人似乎明显不顾及这些,神色漠然,甚至有种黯然的失神。
车门打开,直接将她抱上车坐下,因为动作的间的仓促,让她原本受伤的额头碰在了他的下巴上,钻心得疼,疼得她脸色更加的苍白。
浓郁的血腥味道在车内的密闭空间散开,祁邵珩紧皱着眉将手里的棉质手帕捂在她的额头上,“简赫,给邢医生打电话,到宜庄去等着。”平静的嗓音,透露出的愤懑让以濛知道现在的人完全情绪有些不对。他在生气,她感觉得到,明显完全严肃的脸。
车子发动引擎后,简赫应声,“好的祁总。”
白色的棉质手帕覆在她的额头上,似乎因为对方有意帮她擦拭血迹让她觉得有些疼,向后躲了躲,可环抱在她腰际的手臂就会更加抽紧,完全没了办法只好任由着他帮她擦拭血迹。
“祁邵珩,你今天上午不是有工作吗?怎么会到这儿来?”
沉默,面无表情的沉默。
“头上的伤口应该不深,简单包扎一下就好。”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祁邵珩?”
……
“祁邵珩?”
“——嗯?”见抱着她的人终于用了反应,以濛疑惑,“祁邵珩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这么多遍怎么都没有听到?”
叹了一口气,重新抱着她,换了一个让她觉得相对舒服了一点的姿势。
看到受了伤的人自他怀里看着他,似乎他刚才失神么多久,她就看了他多久。见此,手中覆着在她额头上的手,帮她擦拭着血迹轻柔了很多。
“阿濛。”明显有情绪的嗓音。
“嗯。”
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抱着她的人直接将头埋在她柔顺的长发里,“和我说对不起。”闷闷不乐的嗓音。
“什么?”她疑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和我说对不起。”对方坚持着,似乎还有些执着。
“说不说?”他已经开始咬她的脖颈,被逼无奈,她知道捺着性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再说一遍。”
“对不起。”
“我没有听到。”
“……”
“继续说——”抱着她的人,情绪明显不对。
“对不起。”
“——谢谢。”抱着她的人,将一记湿热的吻落在她过分苍白的唇上,咬了一口又一口,直到把她咬到吃痛蹙眉。
将上午在ART艺术画廊中被直接被她厌恶被冰封对待的一幕抛到脑后,不论如何,现在她在他的怀里,触手可及,她是他的。
撞伤了额头,原本身体就不好的人因为失血现在有些轻微的眩晕,被祁邵珩抱在怀里神色渐渐变得恍惚。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的时候以濛感到有手覆在她的眼皮上,“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
“嗯。”再这样具有安全感的视线黑暗中,她闭上眼靠在他的身上。
意识迷蒙中感觉到空气中有消毒酒精的味道,“疼?”见她蹙眉,祁邵珩有些不忍心有自己手里的医用药棉。
握着他的手,以濛摇了摇头。
握着消毒棉签的祁邵珩,看到他妻子带着戒指的手握着自己的,成双的对戒将他心中的不安冲淡了很多。
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因为一幅画就让怀里一向冷然的人情绪大变激烈不已的神情,他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她是自己的妻,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都是。
所以,其他的都不重要。
“祁邵珩。”躺在他怀里的人似乎睡着了,她呓语间叫一声他的名字。
“阿濛?”
意识陷入模糊的人紧紧握着他的手指,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冰冷的虚汗沁透了伤口,”疼,祁邵珩疼。”似乎只有没有意识的似乎她才能吐露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