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祁姑姑又给你打电话了对不对?”以濛吃完了自己手里的冰激凌,直接用勺子去和祁邵珩一起吃。“去见她吧,我的身体已经很好了,你不用再顾忌。”
“有时候太过善解人意,也不是很好。”他说,取走她手里的勺子,“冰激凌不能多吃。”
“祁邵珩,我想回国。”
翻报纸页的人一怔,他听得很清楚也很明白,他妻子说的是,我想回国,而不是,祁邵珩我们回国。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祁邵珩抬头,看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妻子就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她的眼神,她的执着,在告诉他她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夫妻两人一起坐在室内的木质地板上,因为地处海边,这处住处的风在燥热的天气里也是凉爽的,花园里的花瓣吹落到地板上,以濛赤着脚将花瓣一片一片踩在脚下。
粉红花瓣映衬雪白滑腻肌肤,美不胜收,不论如何都是风情。
“祁邵珩。”她说,“我只是回国,不是告别说‘再见’。”
沉默,他没有说话。
祁邵珩知道他妻子的性格,如果是以往的她,她不会说这些话,从来也不会和任何商议,只是因为她在意他,她才会说这样的话来征得他的同意。
“阿濛。”
“嗯。”
“如果我不让你回国呢?”他凝视着她,眼神中像是墨色山水中的迟暮远山。
以濛想了想,“我很想听你的话,祁邵珩,有时候我真想,把什么都忘了就一直留在你身边,留在法国。”
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
“最后,阿濛最后一次了。”他俯身过去抱紧她,“只许这一次,再不能,你再不能……”
“放心吧,绝对不会。”
她想说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以后能否留在他身边,还是要他来说吧。——祁邵珩,如果已经成了黑乌鸦,如果只会带来无尽的灾祸,永远真的变不成天鹅。那时候,你还愿留我在身边吗?
*
6月2号,正午12点飞机,‘法国弗雷瑞斯’飞往‘国内莲市’。
机场大厅,祁邵珩对站在他身边的人说道,“难道不应该送我一个吻吗?”
以濛怔了怔,一路上神情恍惚,不像是他送她离开,倒像是他要离开她。轻柔的吻,带着她妻子身上特有的芬芳,“祁先生,相信我们会很快再见面的。请不要和祁姑姑发生争执,如果是因为我,我会觉得难过。”
“我明白。”他浅笑,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带了一丝怅惘。
如果人这一辈子笑的数量是有限的,祁邵珩这一生所有的笑容,所有的耐心都给了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子。
以濛的是对的,祁邵珩这么想,他的妻子那么聪慧,她知道祁涵不愿意看见她,所以自己才主动说了回国的这个决定,她怕他难做。
昨晚,以濛说,“祁邵珩因为我明白做选择题有多难,所以我永远不会让你做这样的选择。
“我们很很快见面的。”亲吻他妻子的额头。
祁邵珩看着她渐渐走远,难言心中是什么滋味。
送以濛上飞机,一直到飞机起飞,祁邵珩驱车四个小时回到海滨的住宅区。
这处住宅,本来一直以来就只有他和他的妻子两个人,少了一个人不在,一个人显得寂寥了很多。
打了电话给佣人,祁邵珩在电话里和法国佣人交代了很多,尤其是这个花园里的花,这是他和他妻子两个人一起栽养的,他希望可以一直维持下去。和法国佣人细说了照料花的方法,祁邵珩说了很久,才将电话挂断。
书房,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还是亮着的,她妻子的所有联络软件emil在他的网络上都是自动登录,联系过谁,和谁有信的联络,他每天只哟一打开电脑,便可以知道的清清楚楚。
有时候这种相信,像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以濛的最新邮件显示,是向珊从国内发过来的,内容很长,但是开头的几个字已经使他这几天足够心神不宁。
——以濛,之诺要见你,速归……
日期显示5月31号的晚上,5月31号的信件,6月1号,她很坦然地和他提出了回国。
心中像是翻到了五味杂瓶,他一时难言那种莫名的感觉。
他的妻子和宁之诺之间关系复杂,诸多情感牵连不断,牵扯不断。
为了那个人,他亲耳听到过他妻子说过,“以命换命。”
为了那个人,他妻子甚至对他说过,“祁邵珩,我们离婚。”
……
以前是嫉妒,现在是惧怕,惧怕这一别,他们之间又会有改变。
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都是自私的,有时候,祁邵珩会忍不住想,“阿濛,如果你没有通过肾脏匹配知道宁之诺是你血脉相连的胞兄,你对他,又会付诸怎样的感情?”
他的妻子是个理性至上的人,她会很理智的选择和对方的相处模式,和相处关系。
所以,一旦她知道宁之诺是她的兄长,她就会命令自己与之再无任何情愫滋生,但是曾经呢?阿濛的执念一点都不少于他。
他妻子对感情的事情向来不明了,大概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对宁之诺的感情。
毕竟,从来没有兄妹是阿濛和宁之诺那样相处的。
这是祁邵珩的无奈。
即便明白宁之诺已受过太多磨难,即便明白所有人都是在无可奈何中不得已如此,但是祁邵珩还是会嫉妒,会猜忌。
——原谅他,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个为人夫七情六欲都有的男人,不是情圣,面对诸多事端,他也会累的。
他只是不想将这些负面情绪被他的妻子看见而带给她。
可,不论如何,不论她是因为什么在他身边,他都不会再放手。
将所有的紊乱思绪收回去,这些想法,他只能让它们在大脑中逗留短短的一会儿,而后,再不去想,更不会用这些荒诞的想法去和他妻子之间生间隙。
嫉妒是一个人难自控的本能,但是一切坏情绪都无法比拟他对阿濛的包容和爱。
只因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
夫妻,信任为首。
他相信他的妻子。
低头的瞬间,祁邵珩看到桌上还留有他妻子昨天画好的墨荷。
毛笔题字确实大不如从前,但是即便笔法虚浮颤抖还是看得出曾经写毛笔字人的造诣。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妻:阿濛(亲笔)
释然的笑,无奈的笑,祁邵珩看着以濛留下的字迹,记得昨天看这画的时候还没有题字。
这题字大概是今早上离开前写下的。
写不好毛笔字,阿濛总是不愿意写,今天难得她写了这些,是写给他看的。
真是难得她的心思了。
以前常听人说,夫妻如果在一起久了,就会心生默契,现在祁邵珩不得不相信这句话。
看这画上的题字,就足以说明她对他已经足够了解。
这些年,以濛不在她身边很久他变得沉寂了很多,现在好容易找回她,他想明白后,已经觉得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所以不论她是怎样冷然的态度,他都想尽量在她身边,不和她起不好的争执。所以,他尽量让自己变得有耐心,再有耐心一点。
戒烟后,他情绪不佳又不便于发作的时候,便开始喜欢翻看他妻子最新的画作,仿佛看看画,能消磨很多不佳的情绪。
一直以来,他都是如此,不想以濛竟然看出来了。
不然,她也不会在这墨荷上题字了。
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看,所以写在这儿,不是为了节省纸张,不是真的为了一张画题字。
写给他看的,她妻子的心意。
——定不负相思意。
含蓄,委婉,却能安抚人心。
*
飞机上,八千英尺的高空。
将手指上的铂金戒指握紧,以濛看了很久,原来的婚戒早已经不见了,手上的这枚是祁邵珩在法国的时候戴给她的。
从普罗旺斯到弗雷瑞斯的*.间,睡醒过后,手上就多了这枚戒指。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很久没有一个人相处,离开祁邵珩让她很不适应。
曾经的年少,她不常看偶像连续剧,向珊到是爱看的很,有时候为了陪向珊她坐在沙发上和她一起看。
以前,看到那些剧情里,男女主角在依依惜别的时候总喜欢说‘还没有离开,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当时看到这样的台词,她觉得十足的矫情,但是,现在她却深有体会。
俯身亲吻手指上的戒指,以濛呢喃自语,“祁先生,怎么办?刚离开我就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