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周,被困在这里,荒无人烟,只有一群法国人整日围在她身前身后。
尤其是,眼前这片薰衣草花海,简直能将她吞噬在其中,她尝试过向外走,没有一次成功。
该死!
花田的日照强度很强,以濛从早上走到正午时分,眼前还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海,没有穷尽的无限延伸。
五月初的普罗旺斯被浪漫的紫色层层环绕。
这是观赏薰衣草的最好时节,但是以濛一点赏花的心情都没有。
出国一周,国内的现状她不清楚,在淡静的性格现在已经再也没有了耐.性。
“Mme..”(夫人)。
一把阳伞撑在她的头顶,遮去了正午时分的紫外线,从古堡到这里她走了整整一上午,虚弱无力地看着帮她撑着伞的法国男人,眼神冷漠。
即便她对法语并不精通,但是一些常用的法语用语她都听得明白。
有法国女仆从花丛中走来,带过来茶水给她。
这一周,每天都上演着这样的场景,循环往复,她走累了就会有人送茶水给她。
口干舌燥到极致,以濛一边喝茶一边蹙眉。
法国女仆精通中国的茶道,也懂得她最喜欢的茶水口味,不用想,她也明白这些人一定是有人的有意安排。
“Mme.”
一共喝了两杯茶,以濛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管家说道,“Bastian先生又何必呢?既然您懂中文,就没有必要每天绞尽脑汁得想一些简单的法文句子来和我交流?”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这个东方女子识破了,Bastian有些窘愕,但是让他不明白的是,“夫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几天你的一言一行,和反应。”这个古堡的所有法国人中,唯独只有他在她说中文的时候,脸上会露出相符的神情。当然更重要的是,昨晚她难以安眠,起牀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在楼梯间打电话的法国管家,他用的是中文。
至于和电话另一端的人交谈的,都是她一天中的起居。
“祁邵珩,到底想做什么?”
精疲力竭,以濛整整一周的愤懑完全发泄在了这个法国男人的身上。
“祁先生说您需要静养,这里环境很好,您可以趁机散散心。”Bastian一出口的中文流利程度让本就愤懑的以濛眉头皱的更紧。
静养,散心,一周近似围困的生活让她宛若被戏弄一样。
“是他安排你们,时时看着我。”
像看一个犯人一样被佣人每时每刻都提防着。
“太太,没有人会限制您的行踪,先生说,您想到四周看看完全可以,没有人会限制您的人身自由。”
以濛冷笑,确实没有人限制她的出行,但是这片将近几百公顷的花田即便是她走上一天*也走不出去。
“太太,您今天散步走了这么远也该累了吧,还是赶快回去,别在外面等到黄昏着了凉。”
散步?以濛冷笑。
口干舌燥,她疲惫的厉害。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就知道从这些人的嘴里也得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以濛不再说话,直接转身回去。
她走在前面,身后是法国管家和一众女佣,这一周每天都是如此。
一周,以濛依着沉稳的性子可以支撑地下来,但是第二周,她已经完全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随身带来的药剂也快要吃完了。如果药剂吃完,病情发作,她应该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餐厅,桌上的餐点精致,以濛看着却没有丝毫的胃口。
“太太,这些是都不合您的胃口吗?想吃什么让女佣去和厨师说来做。”
以濛坐在红木椅上,筷子摆在上面从未拿起来过。
她说,“我要见祁邵珩。”
这句话,以濛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周内说了多少遍,但是没有一次得到过正面的回应。
法国中年管家微笑着,给以濛倒了一杯新鲜的石榴汁,“酸的,先生说您胃口不好的时候,可以多喝一点。”
“Bastian,我说,我要见祁邵珩。”
“太太,您需要静养,先生说您现在内心太焦躁,在这里住几日好好休养。”
休养?
再明显不过的禁足,祁邵珩在想什么她清楚的很。
“中餐吃腻了,你可以选别的来吃,我们的厨师精通法国料理......”
起身,利落地离开餐桌前。
以濛冷着脸向外走,就听Bastian恭敬地说,“太太要出去,累了,黄昏之前会有人接您回来。”
转身Bastian对女仆道,“太阳这么大,还不撑一把伞跟上去。”
法国人之间不用法文用中文,以濛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又要跟着她!
以濛愤懑。
两个法国女仆紧紧跟在以濛身后,以濛快走,这些人也快走,她慢走身后的人也跟着她慢走。
“Bonjour!Madame.”(太太,阳伞!)身材高大的法国女人挡在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不论如何她都逃避不开。
“vast'en!”(滚开!)
第一次听眼前这个娴静的东方女子,用简单的法语发泄自己的愤懑,两个法国女佣神情有些茫然。
Bastian站在她们身后看到这一切,笑了笑,有些无奈,这次应该是真的生气了。
他一直很佩服这个女子的忍耐程度,整整一周零两天,再安静脾气再好的人也会被惹怒的。
以濛内心有怒气难以发泄,她焦急国内的现状,担忧淼淼的安全,担忧之诺的身体,可偏偏被这片浩瀚无边的薰衣草花田给围困住了。
手机不见了,住处里一切应有尽有,偏偏没有通讯设备,出不去,也没有人来。
这是什么该死的地方?
瞥到跟在她身后的法国女佣,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里所有的人从来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所有的耐心在这里全部被磨完,消失殆尽。
俯下身,她将脚上的帆布鞋鞋带解开,白色的鞋子被甩在一边,赤着脚踩在土地上,以濛在这片薰衣草花田里开始奔跑。
“Bastian先生。”
见太太跑到那么快,两位女佣有些担心。
整整一个小时后。
法国中年人蹙眉,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先生,太太已经跑了一个小时。”
能跑步,看来精神状态很好。
通话另一端的人在笑,“跟在她身后就好,带些温水,渴了,给太太喝。”
“是。”
“放心让她跑吧,跑不出去。”
驱车需要花费一天的时间才能从薰衣草花田的起端到末端,这是普罗旺斯面积最广阔的花田之一。
太太能跑出去才怪。
Bastian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位法国女佣的身体素质一直很好,却没有想到在这片花田里追不上一个身体虚弱的病人。
以濛知道自己跑不出这片花田,她会这么做,只是在发泄内心深处被人围困的愤懑而已,一个小时的慢跑,她已经到了自己现在身体状况的极限。
虚汗从她的额头上细密的渗了出来,她身体的状况差了很多,曾经长跑马拉松都没有问题的人,现在只跑了区区八百米的距离,就已经承受不住了。
连发泄愤懑的途径都要被如此的剥夺。
体力渐渐不支,她头晕目眩的时候,被赶来的女佣扶了起来,“太太,累了,歇一会儿,喝点温水吧。”
不喝,不喝。
推开扶着她的人,以濛听到这些法国人的中文,内心更是愤懑。
明明都是会中文的人,偏偏要在她的面前说法文,为的就是让她完全和外界隔绝。
头晕目眩地甩开身边的人,以濛赤着脚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眼前的薰衣草紫色渐渐模糊成了一片缩影。
怒急了,气急了,没有丝毫办法。
这都是祁邵珩对她用的手段。
身体虚弱,更不可能走出这片上百公顷的花田,他就是要让她累,让她疲惫,然后乖乖地听他的话。
她想要见他,对这种禁足厌恶到了极致。
以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古堡住处的,昏昏沉沉中,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絮语。
可是,太累了,她真的太累了。
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宁愿自己就这样沉睡下去。
Bastian管家和法国女医生交流了两句,而后将女医生送了出去。
夜晚。
Bastian在客厅里接打手机。
“太太的身体状况如何?”
“目前除去她服用药物的副作用损伤,今天并没有大碍,医生给输了生理盐水。”
“睡了?”那人问。
“累了一整天睡了,睡得很沉。”
“她就没有什么话要你转告给我的?”
想了想,Bastian说,“太太说,想见您,要和您当面好好谈谈。”
“等她学乖一点,我自然会见她。”太不听话了。
“太太还说......”中年法国男人有些为难。
“还说什么?”
“她还说,要你等着,她要和你没完没了。”
电话另一端,站在月色下的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