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助教。”音乐戛然而止,坐在地上的方素急忙起身。
聂久去扶以濛,却听走进了以后,顾庭烨直接评价,“你们跳的舞蹈是没有问题了,可总觉得还缺少了一些什么。”
以濛抬头,凝眸的同时等着他继续说。
“缺少了剧本中的戏剧性。跳芭蕾舞《天鹅湖》的第二分曲这个蹈场面,当强烈的乐队全奏和尖锐的木管乐器旋律交替出现时,王子看见天鹅,想举弓射击,天鹅急忙躲藏起来。天鹅公主用一个猫跳,从舞台后部的斜坡上落地。而在做这个舞步动作的时候,你们太过注意技巧性的问题,而忘记了揣摩戏剧主人公天鹅公主奥杰塔的心理。”
一句话,说到要点的同时,让在慌乱中每日麻木训练的女孩子全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以濛最近很好看剧本,她尽最大的努力在让自己的脚伤恢复,慢慢地一点点适应这么长时期的舞蹈,却忘了演出的重要所在。
这次年终考试,看似稀松平常,实则对他们的专业水准要求很高。
*
傍晚,舞蹈教室外,满天晚霞。
知道以濛脚伤还没有痊愈,不可以承受太重的负荷,聂久和方素去买饮料,让以濛在舞蹈教室外等着。
雪化了,傍晚的冬天还不算太冷,以濛静坐着依着舞蹈教室前走廊的昏暗的灯光在看剧本,顾庭烨开车再次经过舞蹈教室,看到在夜风中看剧本女孩子,将车停在了一旁。
“明天就要考试了,紧张么?”
翻看剧本的手停顿了一下,以濛抬头看着黄昏中男人英俊的五官,下意识的后退和其隔开些许距离。
“还可以。”她说,音调很淡。
顾庭烨微笑,“不用紧张,我在A大曾经有幸看过你的话剧演出,你和之诺一直是我最佩服的人。”
“顾助教谬赞了。”
如果是之诺曾经在A大的演出受到人的认可的话,以濛认为是当之无愧,可要涉及到她就差得太多了。
年少时期的梦想太过美好,以至于现在的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果然,现实和梦想还是太大的差距的,说好了一起成为最优秀的演员,到最后还是被时光给冲淡了。
“时间不早了,顾助教再见。”
以濛起身,收拾好了手里带着的剧本,道别后缓缓向研究生寝室的方向渐渐走远。
顾庭烨就站在她身后,看校内的路灯一点点将女孩子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中,慢慢走远的女孩子纤瘦的背影显得无比的脆弱。
这是苏以濛的背影,单单只是背影而已。
行走中的女孩子不论何时,脸上是不会有脆弱浮现的,神情冷然淡漠,她倔强地永远都不会把压垮,更不允许自己被压垮。
夜风吹的她长发飞舞凌乱,以濛一路静静地走着,直到身后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是顾庭烨的车,等她停下来转身的瞬间迎上一张温润如玉的脸,“这个给你,以濛,祝你年终考顺利。”
白色的丝质手绢叠成的白色玫瑰花,纯净,无暇。
以濛看着被递到手里的那朵不一样的白玫瑰,出神了很久很久。
什么时候顾庭烨离开的她都不曾知晓。
她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特别的白色玫瑰花了,久到让她淡忘了自己的心头有一道伤痕。
这样用丝质手帕叠玫瑰花的手法是宁之诺常常用来鼓励她的。
小到每学期的期末考试,大到中学考试,高考,和演出会考,大大小小的考试,宁之诺在考前都会为了缓解她的紧张,给她用手绢叠这样的玫瑰,这白色的丝质玫瑰就像是她考试的守护神,庇佑她每次考试都可以顺顺利利的通过。
忘记之诺太久,忘记白色丝质玫瑰太久,再次重新在顾庭烨的手中接过这样的玫瑰花,过往的回忆像是海啸一样简直要将她湮没。
果然,不能靠近和宁之诺关联最深的人,顾庭烨和他的性格太像了,顾庭烨有着以濛拼命想要遗忘的过去,他的每次出现都能让她陷入一种莫名的境地。
可,那永远都是过去,冷然下来的以濛对自己这么说。
而后,她面无表情得将那朵丝质手帕叠成的玫瑰花一点点拆了,拆了它的花瓣,一片又一片。
什么考试的幸运物?
到现在想想,不过是年少时纯真的臆想罢了。
过去的苏以濛或许需要,但是,现在的她能否成功已经不再依靠这样的东西,她的相信的是自己的付出和努力。
所谓的白色丝质玫瑰,考试的幸运物,小女孩儿的梦幻而已,很明显,她的生活需要更多的理智,而非如梦似幻的假象。
白色丝质手绢被拆开,路灯下那方白色的手帕显得是那么苍白。
有什么呢?
只是一块手绢而已。
21岁,在已经不再是相信童话故事的年纪,苏以濛也不再相信宁之诺曾经的手绢魔法。
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虚无缥缈手法将之变成白玫瑰,倒不如本真的手绢有实际作用。
手绢就是手绢,是永远变不成白玫瑰的!
这就是现实。
*
真正的考试如期而至。
日日为之做准备的学生们,却在考试怡然而至的时候觉得这次意义非凡但是年终考试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紧张。
和往常一样在校内礼堂考试,台下坐着校内的几位重要的领导,再者就是表演系系上的导师们。要考试的这天,也许是最近累的厉害了,303寝室的三个女孩子,聂久,方素和以濛竟然感到格外的轻松。
“最后一战了,加油加油!”聂久梳洗好,一边去给她们倒温水来喝,一边走路的时候用的都是芭蕾舞的舞步。
方素抱着自己的枕头大声道,“考完试我一定要睡她三天三夜,最近真是太累了,太累了,不论考成什么样的成绩,就算是没有获得华艺剧组的邀请函也没有关系,我真的只想睡觉。”
以濛站在露台上一边绑头发,一边在听祁邵珩说话。
他说的很多,她顾不上回他话,就只是带着耳机听着听着。
直到,露台外飘进了雪花,吹到了以濛又长又卷的睫毛上。
“下雪了。”她说。
电话里的那人说,“就要过年了,新年我们到温哥华去。”
以濛怔了怔,那人继续说,“你的祁姑姑要见你,年终考结束,我们就过去。”
在一边扎头发的手指微微顿了顿,这绝对不年终考试还要让以濛担忧。
远在温哥华的祁涵以濛是听过的,小时候也有过匆匆一次的家宴上的会面,但是现如今隔了将近十多年,她已经想象不出祁涵姑姑的样子了。
在祁家,不同于她的父亲,祁涵才是祁邵珩的同父同母的亲姐姐。
本想着一场虚假的隐婚,从没想过让任何知晓的以濛在听到祁邵珩说得这话后失神了很久。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没答应,只沉默。
曾经协商好的关系不透露给任何人,却完全和当初不同了。
通话结束前一秒,祁邵珩对她说,“希望阿濛年终考顺利。”
这句话,才让以濛瞬间清醒过来,马上她就是要考试的人了,不能为这件事失去自己太多的注意力。
中午时分,换好了表演服,穿好芭蕾舞蹈鞋,当看着考生们一个个进入礼堂,看着舞台下方坐着校内的无数导师和教授的时候,方素无数次地用出汗的手握着以濛的手说,“练了这么久,考试的时候发挥失常可就糟糕了。”
聂久虽然紧张,可参加过太多比赛的她对于这样的考试心态一直很放松,平静,她说,“方素素到时候,你就想着我们怎么练的你就怎么跳好了,这才初级考试,又不是让你演全场。放轻松。”
紧张,焦躁或是安慰的声音与今天的诚霖大礼堂后台绝对是不绝于耳。
可这本该紧张的时候,以濛安静地站在一边,现在反倒一点都不觉得紧张了。只因为,她脑海中想的全都是,那人早上的那句,“今年过年,我们到温哥华去,你祁姑姑说一直很想见你。”
以濛与这天上午想问过,我是应该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祁涵的面前的。
当然,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
可那人却在不经意中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心事似的给了她答复,他说,“我的妻子是时候该见见你先生的姐姐了。”
很明显,他要她以他妻子的身份去见祁涵。
一直以来不见天日的隐藏式的婚姻,他首先迈出第一步将她送至阳光下。
可,如此,哪里还符合原本的游戏规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