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来德见洪喜安分了，腰也弯得更厉害，瞧不清他的神情，就跟大义子一样就算他站在自己面前，也根本捉摸不透他这个人。
对这个义子，且还是勋贵世家出来的嫡系，身份尊贵着。
虽跟他认了亲，同时又难免生出几分忌惮来。
言奕就不同了，言奕同他一样是无根之人，同样也入了宫，能在宫里头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总归是不一样的。
“回宫后让奕儿来见我。”刘来德平和地对荣庆说道。
洪喜咬牙，大总管在宫中站稳地位多年，积威甚重，为人处世多为阴狠。
却对义子言奕多为相护。
洪喜替顾慕之不值，世子多尊贵又有体面的人，甘愿认一个太监做义父，让大总管难得有了父子情缘，大总管却总因为言奕也是太监而过于偏心。
这不是寒世子的心！
程宜安要是能知道他的这点心声，一定会热心建议。
既然你不服气，就让你主子也去割了多余的部分，一起进宫当太监，这不就能在刘来德那里争宠了？
——
程宜安回到荣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很迟。
马车刚到，后头缓缓又来了一辆马车。
白日里两辆马车前后脚离开国公府，现在又是前后脚地回到国公府。
在程宜安下马车时，后头那辆马车就被人挑了帘子，程宜珞率先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往府里赶。
随后下来的是程宜萱，虽然维持着良好的大家闺秀风范，但看她的神情可不像是有好心情，同样她也是下车就往府里走，也不等后头的人。
白日坐在那辆马车里的可是四个。
孔氏慌慌张张下马车，急忙忙去追她两个女儿了。
最后才是程宜嘉，这是她们母女三人就丢下她一个人。
而最后才下来的程宜嘉脸上洋溢的笑容可是抑制都抑制不住，红光满面的就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样。
尤其是见她虽然落在后头，可抬步回府的背影，趾高气扬的模样，倒是又恢复了曾经在柳川当程二小姐时的昔日风光。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这脸跟变戏法一样。”白芍看得来劲，唯恐天下不乱得小声嘀咕给程宜安听。
是个人都能看出程宜珞沉着脸，非常生气的样子。
“有人丢了面子，有人得了脸罢了。”程宜安一针见血地指出。
原本想马上回翠竹苑，不想老太太那边派了人来请。
让几个出府的姐儿都去松鹤苑跟老太太说说话。
白芍推着程宜安，“怕是去听训。”
她虽然是丫鬟，但也看出来了，老太太十分宠着自己的嫡亲孙女，受了委屈可不就得眼巴巴把场子找回来。
“但应该跟小姐您没关系吧。”白芍不想自家小姐也跟着被斥责。
“必不可少的。”程宜安却很看得开，在老太太那里挨骂缺谁也不会缺了她这份。
但谁又喜欢去自讨苦吃？
所以还是让她先去把老太太给气出个好歹来，好让她闭嘴。
“去叫紫嫣来。”程宜安道。
紫嫣很快进了程宜安的云兮阁。
她和程宜嘉的闺房延用了在柳川时的名字，不过是在柳川时是一整个小院子，现在只能是一间面积还算过得去的房间。
就算是荣国公府，但因为是在京城，虽然有着五进的宅子，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能分到的院子总归是没有在柳川独立院落那样大。
紫嫣见到程宜安的时候很忐忑，因为她没有办成程宜安交代的事情。
“五小姐。”她只好叫一声请安，其他的不敢多说。
说起来这还算是她第二次站在程宜安面前，自从刚回府那天见了程宜安后，给她安排了难以完成的任务后，她就没有被程宜安再召唤。
她当这是五小姐给她办事的宽限期，是要让她在这几日内把事情办妥当。
当五小姐再叫她来的时候，就是查看结果的时候。
她捏紧了衣袖，她很紧张，因为她是空手来的！
“紫嫣姐姐就没事要跟我说？”程宜安问。
她的声音和煦如春，仿佛她是世间最容易说话之人，绝对不会苛待家中小厮和丫鬟。
紫嫣抿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五小姐给她的考验太难太难了，她完成不了！
就算这几日她每天都在日思夜想想对策如何去跟老夫人说，但就是让她鼓起勇气去跟老夫人说一句，她都没这个胆子。
她再自视甚高，也有自知之明，只要她开了这个口，就算老夫人想把她安排进翠竹苑，也会因为五小姐的打算而对她生怒。
届时她能不能再留在五小姐身边都难说，恐怕打杀了她都有可能。
吸食老夫人的血肉，怕不是跟要了老夫人的命一样！
老夫人如何还能留她这个人！
因此她压根都还未在老夫人面前提过关于五小姐要卖卖身契这事一个字！
紫嫣自觉跪了下来，承认道：“是奴婢没能力。”
程宜安片刻后惋惜道：“没能力的人，可就留不得了。”
紫嫣的表情有一瞬而过的欣喜。
程宜安玩味地盯着她，这是巴不得能把她退回。
“你想回四姐姐那里？”
紫嫣当然想回去，她虽然也怕自己办事不力会被老夫人如何了，但想着比起被老夫人训斥她无能，那顶多是被骂几句。
总比被老夫人知道她敢替五小姐要银子从而先卖了她来得好一些。
在五小姐这里她没有完成任务，最坏也应该只是会被五小姐不喜从而送回四小姐那里。
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吧。
“春梅被卖去了哪里，紫嫣姐姐这么快忘了？”
但显然程宜安要打破她的希望了。
紫嫣怎么可能会忘！
春梅的下场，她那天浑浑噩噩跟着福子，眼睁睁看着春梅被卖给了牙婆。
虽说是一家正经的牙行，没有把春梅往深渊里推。
可春梅在荣国公府富贵日子过久了，哪里还能在别的府上做活。
要是能有个好的归处还算好，要是真被买去为奴为婢，那对春梅来说都是灾难。
紫嫣不敢想，如果自己也被卖了，想到在荣国公府这样体面的生活再没有，自己的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
春梅在国公府有福享，有老夫人给得体面，她又何尝不是，她在四小姐那里也没有受过委屈，在……那里更是得了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