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用这句话来形容满清集团此时的形势是非常恰当的。
锦州大败,门户洞开。不仅沈阳要面临威胁,盖州的清军集团也处于危险的境地。
而另一个敌人,叛清的蒙古察哈尔等部所组成的联军也声势日涨,兵进柽木牧场(现彰武县),与附清的蒙古诸部联军再次展开厮杀。作为附清联军的主力,科尔沁左翼旗、土默特部本已损失惨重,抵挡不住布尔尼所率部队的猛攻,而翁牛特、巴林、扎鲁特诸旗早已动摇,见败势已定,立刻先行逃离,使科尔沁左翼旗、土默特部几近全军覆没。
随后,翁牛特、巴林、扎鲁特诸旗派出使者,表示将臣服、听命于布尔尼,亦将派兵加入反清联军。布尔尼欣然允诺,麾下又多了数千蒙古勇士,其胆气愈壮,在柽木牧场顿兵休整,叫嚣要洗雪先祖之耻,继续东进,杀进沈阳抢回传国玉玺。
面对明军沿盘山、台安、辽中一线的推进,清廷显得有些束手无策。锦州清军虽未被全歼,但突围路线是义州、黑山、新民屯,残兵败将,即便抢在明军之前进行阻击,也很难抵挡明军的锋锐。
而盖州的清军集团即便能顺利脱离战场,也势必遭到当面明军的逼压,或许能勉强守住鞍山、辽阳,但却不可能再分兵阻击另一路明军,侧翼的威胁也就无法解除。
沈阳的防守兵力不过五千。从沈阳到锦州、盖州的驻防兵力也极为空虚,满清除了举族动员,已经凑不出抵挡明军的军队。老、幼男丁。再加上壮妇,真的就能扭转战局,阻挡住明军前进的步伐吗?
显然,这个局面对满清来说并不陌生。去年明军逼进北京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状况,是死守,还是退缩。也的确难以选择。但满清既有退回建州的打算,虽然争论在所难免。可退缩依然是要采取的策略。
现在的关键是把盖州的部队尽量多地撤回来,那将是满清赖以支撑,并与明廷周旋的武装力量。如果损失太大,退缩回建州的形势将更加严峻。即便是打着收缩回建州。拉长明军补给线,隐忍待机的打算,也要有一定的实力作为保证不是。
为了接应盖州部队撤退,清军从沈阳出动了最大的兵力,五千人马作为策应,南下辽阳、鞍山,确保盖州部队的后路安全。至于沿辽河而上的明军,估算是路程和明军行进的速度,清廷认为尚不是最急迫的。只能寄希望于锦州的残军能快些赶回来了。
撤退,尽可能安全地撤退,一下子便成了盖州清军集团的首要任务。也成了考验卓布泰能力的最大挑战。很简单,如何在敌前撤退,不致变成败退或溃退,这历来便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
而当面的明军显然也得到了锦州方面的情报,立时展开了牵制攻击,要拖住清军。使其难以组织有序的退却。
在军力已经发生倾斜改变的情况下,明军一发力。立时便使清军感到吃力,防线上警讯不断,兵力上捉襟见肘,陷入了苦苦支撑。
巨响持续不断,实心炮弹、爆炸弹、燃烧弹、毒烟弹密集地落在清军阵地上,掀起了遮天蔽日的灰尘和烟雾。猛烈的轰炸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清军的火炮不是被摧毁,就是被迫后移阵地,没有炮火还击。
呐喊声、尖哨声响起,大批明军士兵从己方战壕中纵起,挺着刺刀,冲入未散的硝烟,踏上清军阵地。
火铳声、爆炸声,刀剑入肉的噗噗声,惨叫声、喊杀声,在这纷杂的声音中,血火纷飞,不管是南兵,还是北兵,用他们的热血和生命诠释着一个民族觉醒的力量。而这被激发出来的力量是如此强大,让敌人战栗,让敌人发抖。
铅弹激射、手榴弹轰鸣、刺刀染血,明军占领了第一道壕沟,并迅速向第二道壕沟攻击,炮兵也前移阵地,为步兵提供火力掩护。在这样的堑壕战中,明军拥有着近战利器,手榴弹炸、火枪打、刺刀捅,清军如何抵挡得住?
突破,突破,明军终于突破了清军的防御阵地,开始追杀残敌。一个个小方阵逐渐成形,向着纵深挺进。排铳声音一波接一波,前来阻挡的清军,不断中弹翻倒,惨叫声不断。尖啸声中,天威炮、轰天炮又把炮弹抛进清军的队伍中,轰鸣声不断。
到底是第一强军啊!刺鼻的硝烟味混合在炎热的阳光下,还有不时传来的血腥味道,当真呛人无比。胡国柱在元戎车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况,心中却是震惊加钦服。
剿朔军,脱胎于灭朔军第一师,由魏君重统领,南征北战,战功赫赫,说是第一强军可能会有别人不服,但确实稳稳地排在明军部队的三甲之中。即便经历了数次补充,但战斗力并未减弱,勇猛的精神已经渗透入骨。加上武器装备的不断加强,军事训练的系统化,其战力倒是上升了。
而对于魏君重,即便胡国柱是东北军区的副总指挥,也不敢小瞧。论战功,人家是响当当的,从龙又早,极得圣上赏识。与晋世子李嗣兴、翼国公马自德并称为最为希望的年轻将领。而他们的缺点也正是年轻,为了摆平各方关系,他们不能骤升高位,但领军的实权却是不可动摇。
再过十年八年,便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胡国柱不到四十岁,虽也算不上老,但有这些更年轻、更出色的将领,他不得不有后浪推前浪的感觉。
梁屯被突破,盖州清军便有被挤压之感,而明军便可以由这个突破口北进,或是迂回包围,或是改变攻击方向,将清军压向西面大海。
而明军的意向不明,但行动上却令清军不敢再耽误迟延,弃车保帅,或者说是断臂求生。总之,现在不舍得部分军队,那整个集团都有覆灭之虞。
“敌人已经放弃了南面的攻势,甚至调走了军队,而越来越多的明军正从东面的梁屯开进来。”卓布泰铁青着脸,语气低沉,“不管是改变布阵方向想把我军压向大海,还是继续北进,包抄我军后路,都是极为危险的。”
明军放弃正面,对,曾经的正面,而转到侧翼。但清军却不可能对正面发动进攻,攻也没用,只能是陷得更深。就算一直打到金州、旅顺,又有什么用呢,明军在后路一断,不过是关门打狗罢了。
清军将领们都不吭声,他们也都清楚卓布泰接下来要做的安排。不过是找倒霉蛋断后掩护,让大军能够顺利撤退罢了。当然,这断后掩护的结果便是在优势明军的猛攻下九死一生了。
即便多是骑兵,撤退也不是逃跑,各人骑上马便能扬长而去。物资、粮草要不要毁掉,仆役杂兵要不要弃之不顾,轻骑而逃的话,沿途又有没有补给?这些都是问题,都要确定下来。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派出一支有死战之心的部队,担任后卫掩护,阻击明军几天,给大军赢得时间。可这差使,不仅危险,而且还要求是强有力的部队。自古以来,除了诱敌之外,担任前锋和后卫的基本上都是精锐,这一点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阿济根,你部还有多少人马?”卓布泰心中叹息,这些家伙,早已没了祖先的武勇,竟无一人主动请缨,也只好自己点名了。
梅额章京阿济根苦笑一下,说道:“末将麾下原有四十六个牛录,与明军交战数月,死伤有三千六七百,也只补充了不到一千,现在只剩下一万四千左右。”
见卓布泰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梅勒章京硕哈赶忙说道:“末将原有四十五个牛录,死伤也甚重,特别是前番夜袭,现在只余旗丁万余。”
章京史辛柱等人也相继报上本部人数,满打满算,清军的总兵力已不足六万,但这却是满清现在最大的一股兵力了。
而当面的明军呢,有剿朔、除朔两军,有一直未大规模出动作战的骑兵师,有水师和陆战队,还有得到消息、正从凤城赶来的新兵独立师。再加上几个月的作战中一直补充不断,明军在兵力上,已经大大超过清军。
卓布泰思索了一下,指着地图说道:“这是我军撤退的路线,大石桥、海州、鞍山、辽阳……这六万多人是咱满人最后的资本,本帅要尽量多地带回去。但敌人是肯定要穷追不舍的,这便需要阻击部队,只要挡上明军两三天,大部队与敌人能拉开距离,凭敌人的步兵,便很难再追赶得上。”
“硕哈。”卓布泰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多与人商议,便直接下令,“你带本部人马今夜先行离开,在大石桥构筑阵地,做好阻击的准备。”
“末将遵令。”硕哈心情很复杂,先行撤退固然是好,但随后的阻击却让他感到无奈。
“阿济根,你率所部于明日反守为攻,做出决战的姿态,尽量迫使敌人采取守势。”卓布泰继续说道:“然后,在夜里全军撤退,由史辛柱率部断后。”
卓布泰的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就象后世股市中的庄家,要从股票中脱身时,往往向上拉升,吸引买家,才好顺利派发。反守为攻呢,也是差不多的意思,迷惑、麻痹明军,采取守势后再想转换,便势必要耽误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