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战争似乎演变成了战略相持,特别是西南,更为明显一些。云南、四川、广西,再加上鄂西、川东的夔东十三家,贵州的水西,战场虽呈分散化,但明军却有呼应之势,而清军却乏进攻之能。
有关吴三桂假书信的事情一出,清廷更是大为不安,深恐局势糜烂,不可收拾。因为,目前西南最强的军队便是吴三桂所统率,如果他反叛清朝,与明军合兵一处,则滇、黔不保,连四川、广西也没有足够的兵力能够抵挡。
但相信吴三桂,还是怀疑吴三桂,目前的形势下都不宜轻易处置。清廷不想逼迫吴三桂,可也要做出预防的措施。所以,一边下旨安抚吴三桂,一边在钱粮上加以控制,另一边则做出相应的兵力调动。
东西两线作战的不利和危险被清廷重视起来,是西攻东守,还是东攻西守,清廷终于做出了选择。
西南为南明朝廷所在,各地抗清武装奉为正朔,且大有兴复之势,若不尽早除灭,恐各占领区亦将人心不稳。
从这一点来看,清廷的认识还是很清醒的。目前的南明控制区仅仅为西南一隅,清廷占领区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极大地超过对方,如果进行持久战,南明的压力显然会更大。
但惟有一点,清廷无法与南明抗衡——这就是人民的向心力。在多数人眼里,南明是承继明朝三百年统治的正统汉族政权,而清朝是茹毛饮血的野蛮夷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规模的战争、武力高压并不能使广大汉族人民屈服,尤其是民族气节坚定的高尚分子。不断绝人们心中的寄托,或者不经过一定时间的进化、蜕变乃至融合,反清气氛不会很快消散,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汉族人民不会口服心服。
另一方面,由于常年的战争。导致了经济凋敝,清廷财政困难,支撑两线同时作战也力不从心。权衡之下,清廷做出西攻东守的策略,并不出乎意外。
至于东面的郑成功,清廷则决定实行大规模的强制迁徙濒海居民的政策。迁海这一场以极其野蛮的方式摧残沿海居民的骇人听闻的暴行,比历史上提前几个月,终于开始了。
迁海令的目的是断绝郑成功的物资供应,以收不攻自破之效。但迁海政策除了给沿海居民造成了极大的灾难外,同样也给清政府自身带来了重重困难。
当朱永兴接到情报部的加急传送时。他正在赶往滇省元阳的船上。
“愚蠢而短视。自此,清廷不可惧也!”朱永兴将情报轻轻放置桌案,对清廷这一自以为高明的政策做出了评价,但他的眼中也掠过痛惜和怜悯之色。
沿海迁界政策的推行。不仅使大批滨海居民在违旨“透越”的罪名下惨死于清政府屠刀之下,对于社会经济的恢复和发展也是严重的阻碍。清廷本就财政紧张,抛荒大量土地,断绝对外贸易,岂不是更难恢复?
而迁民们既然被视若蝼蚁、泥沙,任人践踏,软弱者成了牺牲品,强悍者则铤而走险。一部分迁民或参加了抗清义师,或在当地揭竿而起。势必被逼成了反清战士;另有迁民无法谋生又不甘心坐以待毙,则会沦为匪盗,既使内地居民因之皇皇不安,也使清廷地方官员穷于应付。
“殿下。”易成并不是太理解朱永兴所下的结论,倒是面有忧色。“舍东就西,我军将要面对的压力可是要加大了。”
“想要大军云集,粮饷充足,最少也要半年的准备。”朱永兴已经熟悉了这个年代的行动效率,所以便并不是很担心。
所谓的以一隅敌全国,清廷的判断显然并不正确,因为在西南的背后还有越来大的海外之地,越来越多的物资供应。迁海令则使清廷的白银来源断绝,会造成了清廷“财源杜绝,有耗无增,是以民生穷困”的经济大倒退。而西南有海外通道,可大力发展海外贸易,“通洋裕国”,以便维持与清廷对抗所需要的军费和财政开支。
而迁海令的发酵,则是鳌拜掌权后的“裁水师提督缺,悉焚诸战船”,并把“各投诚官兵分配外省开垦”,在沿海采取消极保守的防御方针。这无疑又将使日益强大的南海舰队,以及组建起来的海军陆战队,更加有用武之地。沿海千里,何处不是战场?制造几十里无人区便能高枕无忧,便能抽调大部分军队主攻西南,显然是愚蠢幼稚的想法。
“半年——”易成估算了一下,说道:“兵工厂应可造火枪上万枝,海贸之钱亦可购置火枪,我军兵力亦将有所扩充,倒也未必不能抵挡清军。”
“通番获利十倍,人舍死趋之,穷洋竟同闹市”,迁海令使大陆的海上贸易停顿,势必促进西南海贸的发展,以及郑家走私的兴旺,获得的利润肯定要大大超出易成的估计。
“这只是单纯从军力上来讲。”朱永兴淡淡一笑,说道:“迁海令一下,沿海必有揭竿而起者,再有郑家水师和南海舰队的推波助澜,乱势岂是短期能平定的?”
“只是迁海令一下,郑家必然更专注于复台,恐无法在东南施加压力。”易成眨着眼睛,分析着迁海令对各方的影响。
“郑家——”朱永兴苦笑了一下,幽幽地说道:“凡事还要靠自己。吾担心迁海令一下,清廷会再次招抚郑家,虽成功希望不大,但郑家在抗清上的消极和起伏却是有可能的。”
历史上,从康熙元年到二十一年,清政府对郑氏集团发动了五次高层政治和谈的攻势,企图令郑氏决策层率众投诚,同时对郑氏大小官员展开了大规模的招降活动。尽管由于朱永兴的出现,南明又有复兴之势,且清廷没有一支能够威胁郑氏集团生存的水师力量,单纯的招抚效果肯定不佳,但也引起了朱永兴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