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便是弘吉刺部的新首领巴布,他说道:“你一个卜力兔的奴隶兵,为什么要告发他,忠诚何在?”
李刚道:“小人是大明宣府人,万历十年七岁时土默特部寇边被掳了去充当奴隶兵,侥幸不死,好死癞活至今,我一直心怀大明,知道这次他们勾结明军喜峰口边将李丹东,大开关门,迎蒙古兵入关,便想前去告发。”
巴布一震,手中的羊肉跌下,说道:“卜力兔居然收买了李丹东,这怎么可能?”李丹东为人骄傲,有大明人一向的骄傲,轻视外族人,斥之为蛮夷,连话都不肯多说。
巴布道:“把详细的经过告诉我。”
李刚便将联军勾结李丹东的事说了出来,他当然不会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说出李沧海的身份,只说自己叫方刚,是在当默特部当了三十七年的奴隶兵,卜力兔亲卫之一,无意中偷听到他们的恶行,这便赶去示警。
巴布点头道:“好!人来,安排一帐篷让方刚住下,赏他一条羊腿!”
方刚道:“台吉是弘吉刺部的人吗?如能将这绝密告之大明朝廷,这是奇功一件。”他一个卜力兔侍卫,认不出弘吉刺部旗号说不过去,所以他说了出来。
巴布道:“我自会安排。退下吧。”
巴布来到后帐,对正搂着一美女喝酒吃肉的杨锦鹤道:“杨兄!您都听见了,这该如何做?”
当日联军突然攻了过来,他们没有预警,也就没有准备,根本无力抵抗,只好带领一干亲卫和眷属们,亡命而逃,逃到了这个偏远的林区之内以避兵锋。
杨锦鹤本身武艺不错,又有于忠信等一干铁卫扈从,硬是逃了出来,他不但自己逃出来了,还护着巴布送他的美人乌云娜逃出来了。
乌云娜是巴布之妹,弘吉刺部有名的美女,本来是准备送与林丹汗做福晋的,但是林丹汗都被明军生擒了,没有价值了,巴布有自立之心,这离不开大明的支持,巴布所能接触到的贵人之中,就只有杨锦鹤了。
杨锦鹤本人乃是当朝内相女婿,大名鼎鼎的米利坚商行董事,女婿是厂卫提督米柱,亲家更了不起,东北战区总司令米礼义,重兵在握的镇边大将,这显赫的身份,让巴布决定结盟,特别是失势之后,要东山再起,更离不开大明的支持,所以他把十七岁的妹妹许予年纪比他大的杨锦鹤,成为了大舅哥。
杨锦鹤是上过阵当过兵的人,一杆暴雨梨花枪相当厉害,作为明军特使,又有铁卫扈从,相当气派,他对身边的于忠信道:“用尽一切办法,通知上面,李丹东有造反之嫌,这蓟镇便不可信,用尽办法通知米柱。”
于忠信道:“喏!”他许誓道:“属下用尽一切办法,也会通知到大人。”
也只有杨锦鹤才敢直呼米柱之名,因为他是米柱的岳父大人,身份尊贵,现在大伙儿都逃亡山林了,都在忍饥挨饿,只有他们吃食用度不减,还有美人侍寝。
他们这一伙儿雪夜逃亡,在风雪之中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背风处安顿下来,才确定自己的方位,这联军又出现在百里之外。
在草原上,百里并不是很远的距离,他们无险可守,兵又不多,对方的大军辗压过来,便可以灭了他们,所以他们不敢高调,连生火取暖都十分小心。
巴布道:“妹夫呀!咱们弘吉刺部也算大部,今儿让联军偷袭,元气大伤,您也不是什么外人,你可得为咱报仇呀!”
杨锦鹤道:“你大可以放心,朝廷一定会组织大军剿灭这联军,以后有机会,将你引荐给总司令,有总司令赏识,还怕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巴布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道:“这片山林有上百里,联军就是发现了咱们要找上也不容易,但也不能吊以轻心,现在咱们营地日夜值班,就怕敌人偷袭,也广派猎手侦骑,如果可以和秦将军和米总司令联系上,这便好了。”
杨锦鹤道:“是呀!必须小心,万万不能让他们再次偷袭了,带方刚过来,咱有话问他。”
侍卫们又将李刚带来,李刚看见人群中有锦衣卫,吓了一跳,更加低调小心,他可是锦衣卫追杀的对象,幸好一开始他隐藏了姓名,他忙下跪磕头。
杨锦鹤道:“被掳走为奴三十九年,还能心怀祖国,心存忠义,揭发奸邪,这很好,等回到了大明,某定当凛明官府,为你恢复身份,重重有赏,人树高万丈,终究还是落叶归根。”
李刚忙磕头谢恩,说道:“多谢贵人。”
杨锦鹤道:“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特别是这几天发生的事。”
李刚又将他们兵围秦民屏部,引诱马祥麟部出关的事说了出来,蒙古联军方面,并不知道秦民屏己经战死殉国了,部队由副将张北光指挥。
杨锦鹤道:“目前关键是找到马祥麟部,让他们回援,让蒙古联军攻入了喜峰口,问题就大条了。”
于忠信道:“属下会不惜一切代价,与马将军取得联系,请大人放心。”
杨锦鹤其实没有什么官职,但他身份高贵,极有权势,他的手下们都称之为大人。
杨锦鹤道:“瞧见你武艺不错,人又忠心,便在某手下听差吧?日后回到大明,再去寻访家人,且看是否尚有家人在世。”
李刚苦笑道:“鞑子攻破了边关,所到之处,烧光抢光,那里还有什么家人,都不在了,也不敢有什么奢望,就盼能在死前拜一拜祖宗,死后葬在故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时代,蒙古人是大明第一边患,真不是吹的,大明筑长城以九边重镇为核心,养兵百万,只为抗拒蒙古人南人,尽管耗费巨大,但还是不能完全挡住蒙古人,经常有蒙古人攻破边关,掳走百姓牛羊之传闻。
远的不说,万历四十三年,林丹汗便率军攻破了辽镇巡抚驻地广宁,掳走百姓牛羊无数。
大明边民,一方面在忍受官府、军官们的盘剥,一方面又在随时担心蒙古人攻破边关,掳走为奴,而且这种事,经常发生,地区的不稳定性是边关一带,一直得不到发展和发展不起来的主要原因。
杨锦鹤在边镇当过兵,又是北直隶人,当然知道百姓之苦,他说道:“你会如愿的。”他又怎么知道这货是骗人的,只为掩饰自己身份。
大明司礼监,负责批红的魏忠贤正在伤心,他对心腹李朝钦大吐苦水:“朝钦兄,咱家心里苦呀!二郎(锦鹤)这孩子,虽然是烂泥扶不上壁,但始终是咱家半子,这孩子虽然在纳妾一事屡次忤逆咱家,但他本质上是个好孩子,咱夫人就是他养老送终,阿丽一生孤苦,当年还被咱家卖了,也就是在老杨家,过了几天好日子,二郎始终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你瞧他听说亲家有难,二话不说,立马出关,离间了炒花五部,这份豪气,这份担当,是个爷们呀!”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诉苦。
李朝钦道:“锦鹤兄确是一身血勇的爷们。”别的不说,秉笔太监女婿,还张罗着纳妾,这一份勇气,相当非常的少有。
魏忠贤道:“二郎这会儿也不知是生是死,让人无论如何也要找他回来,否则咱是无颜见阿丽,也无颜见亲家了。”
李朝钦道:“魏公放心,米提督在督办此事呢?别人不好说,您应该相信米提督的能力。”
魏忠贤一想也对,米柱这孩子,办事能力是超强,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他只好道:“还得多派人手,不计成本。”
李朝钦道:“好!说到米提督,这里有一份兵部行文,米提督一到蓟镇,马上免了总兵李怀信之职,由副总兵孙祖寿顶上,参将赵率领任副总兵,这里有李怀信的抗辩折子,有蓟镇兵备道、保定巡抚,顺天巡抚、蓟镇巡抚御史的求情折子,他们认为李某生病请假被米提督当众撤职,过于苛刻!”
魏忠贤拍案子怒道:“直娘贼!塞北将士在卧冰榻雪,浴血奋战,蒙古人都打到边关了,他堂堂一镇总兵躲在女人裤裆里不出还有理?直令锦衣卫,立即籍没其产,押返原籍,族中子弟,不得担任军职,不得做官,另用严厉措词谴责保定巡抚、顺天巡抚、蓟镇巡按御史,大敌当前,他们没事可做吗?不想干就滚蛋,自有人会来接手。”
李朝钦道:“是。”
自米柱掌蓟镇,立即大刀阔斧动起来,近期在组织一次大型会战,这是什么时候,岂容人在背后捅刀子。
魏忠贤道:“一群小人,占着矛坑不拉屎,别人做事,他们又从背后捅刀子,这些小人,向广微兄打个招呼,他们不是无为而治吗?把他们往太常寺送。”他这司礼监秉笔太监,权力极大,可以驳回大臣的折了,奏折不经司礼监,是到不了皇上那里的,他一旦驳回,对方就成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