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锦衣卫指挥佥事牛欢喜可不吃他这一套,他冷笑道:“久闻朱大人太极推手名传天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令人佩服。”
朱燮元冷冷道:“什么意思?”
牛欢喜阴恻恻的道:“大人身为四川布政使,四川所有的事,你都难逃其疚,你认为你可以脱罪吗?一旦成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只有死路一条,锦衣卫十分有兴趣做此抄家灭族之事!”他做百户,敢怼死观察使林尊文,做了指挥佥事,就敢死磕朱燮元。
朱燮元脸色一变,他恼羞成怒的道:“本官怎么做,倒是要向大人请教不成?”
牛欢喜道:“不敢!只是提醒一下朱大人,你责无旁贷!”
朱燮元冷笑道:“一介番子,粗卑不文,有何资格教本官?”他向秦良玉道:“尽量不打百姓!”这是下令开枪了。
秦良玉道:“下面可都是大明百姓!”
朱燮元冷冷道:“本官身后更有几十万百姓?这一次本官与贼,势不两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既然没法拉人下水,就光棍一点,拿出一个官员应有的气节来。
战争是冷酷无情的,秦良玉也没有办法,也只能委婉的下令:“尽量不伤百姓!”
这其实是屁话,一旦打仗,刀枪无情,子弹无眼,生死就在一瞬间,最合适的做法,是杀光眼前会动的,还会什么敌我百姓?
像马祥麟那种激于血勇,冲杀出去,其实是不成熟的做法,将自己和城市置于危险之地,像朱燮元、林尊文、秦良玉这等老成持重的,不会干这种事的。
所以说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乱世人命,贱如草芥。
对叛军而言,百姓就是消耗品,为他们挡一颗子弹就值了,大量伤杀敌人百姓,是削弱对方战争潜力的大好做法,何况!又不是叛军杀,扶国桢冷酷的想到,有阴影的可不是我。
百姓被叛军裹挟着,人山人海,前往城墙冲击,战场上哭声震天,百姓为叛军驱赶,稍有不从,立即砍杀,绝不留情,战场之上,血流成河。
叛军架起第二架吕公车,再次向城墙迫近,附近被裹挟了大量的百姓,他们混杂在官兵之中,手脚被绑,成为人形盾牌,凄惨之极。
看见叛军吕公车逼近,明军矢下如雨,拼命的向吕公车砸和攻击,但还是收效甚微。
眼见吕公车再次迫近,又是一惨烈大战,林尊文出主意,投石机上装上一坛坛猛火油,向叛军吕公车砸去,这一次收效不错,烧死了不少的人,叛军惨叫连天,简易搭载的吕公车直接倒塌,里面的人,伤的伤,死的死,惨不可言,不过被裹挟的尽姓也死伤殆尽,城下尸积如山,秦良玉打赢了仗,也笑不出来,心头沉重之极。
扶国桢还以为可以一举攻入去,谁知连连受挫,明军的火枪也太厉害了吧?射程远射速快,被射中的大多当场身死,他们的藤甲,根本挡不了。
西南土司,不像中原王朝富裕,无法打造铁年,土兵大多以西南荒蛮之地所生野藤为原料,经能工巧匠加工制作藤甲,又以桐油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后才制成。此甲又轻又坚,善能防箭,刀砍枪刺不入,遇水不沉,战场之上所向无敌。
藤甲据说是三国时代首领孟获时传下,当年孟获大胜诸葛亮率领的蜀军,后被诸葛亮设计火攻打败后,残余者逃往深山老林中生存。
由于恶劣的山林环境中常有虎豹等野兽出没,他们身上穿的藤甲正好可以护身,同时伏击野兽时也非常安全,后来,西南苗族、彝族人打猎时都要穿上藤甲,打仗也是如此。
刀剑伤不了这些藤甲兵,但是对上高速飞行的弹丸,冲透力极强,只有死路一条,看见明军的火枪如此厉害,扶国桢有些不安,他号称算无遗策,事事有准备,但是真的没有应对火枪的办法,对付这种超出见识的东西,小诸葛也束手无策,所幸者明军1621式火枪不多,满打满算,不会超出一千,如果全城皆是,小诸葛只怕也要开溜了。
这一次被打退了,但明军的伤亡也不少,明军火枪手和射手畏首畏尾,让永宁兵有了偷袭的机会,他们的弓箭手出手,射杀了不少明军将士,连秦良玉都差点让叛军冷箭射中。
秦良玉潸然泪下,她说道:“不能这样了!白杆兵听令,随本将出击,保护百姓!”
秦良玉在白杆兵中威望极高,她一声令下,白杆兵齐声齐喏。
马祥麟正是遗传了她的血勇和正义感,这在许多人眼里,是愚蠢的行为,却是极有正义感,很有人格魅力,不但白杆兵齐声而应,连城中游侠和壮丁也闻风而动,加入秦将军之列。
林尊文刚刚才坐下吃饭,听闻秦良玉在整顿军马,准备攻击叛军,大惊失声,他拿着筷子便冲过来,大声道:“秦将军!何苦如此?成都为重呀!成都在,蜀中稳。”
秦良玉道:“本将身为朝廷命将,受百姓血食,自应守护百姓,眼见百姓惨受屠戮,岂能无动于衷?”
林尊文道:“成都为重,若有所失,受害的百姓更多。”前几日他恨不得秦良玉去顶缸,现在他才知道白杆兵才是守城主心骨,若有所失,成都不保呀!
秦良玉冷冷道:“杀光叛贼,百姓自然太平!”
林尊文急道:“朱大人,你快说一句公道话。”
朱燮元向秦良玉一揖,说道:“秦将军神勇,朱某以往有轻怠处,还请见谅!”
秦良玉道:“不敢!”
历朝历代修史,女性名人都是被记载到列女传里,而秦良玉是历史上唯一一位作为王朝名将被记载到史书将相列传里,可见其成就。
秦良玉胆智过人,擅长骑射,又擅长作文章,姿态风度娴静文雅。
万历四十一年,马千乘被太监邱乘云诬告,病死监狱,秦良玉于是代领马千乘的职位,行军治兵,号令严明,所领军队号称白杆兵,远近闻名。
白杆兵在沈阳卫一战,名扬天下,作为白杆兵领袖的她功不可没,自从米柱将邱乘云送至石柱,秦良玉当众发誓,永听米提督之令,命马祥麟侍以父执之礼。
其实马祥麟比米提督还大上六岁,当然,这跟着米提督,没有白跟,现在他己是锦衣卫千户,加龙虎将军衔,这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朝廷应该是考虑到他迟早回乡继承家业,所以有此设置。
一个锦衣卫千户份量有多大?且看牛欢喜时为锦衣卫百户,却咆哮林尊文这三品按察使,喷他一脸口沬星子,马祥麟是锦衣卫千户,没有米提督点头,谁敢动他?
有子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子如此,光祖耀祖,随时可以袭职,继承家业,她有什么好担心的?今日便出战,维护白杆兵威名,保护百姓。
马家可以主宰石柱,是因为他们世代忠良,保护百姓,如果做不到,这个石柱安抚使又有何意义?
牛欢喜锦衣坐探出身,最好拿出一个本子,记录八卦是非,密报上司,此时他拿出一本子,刷刷的写道:“辛酉年六月十九日未中(十四点),总兵秦良玉眼见叛军屠戮百姓,愤而出击,蜀中豪杰,闻风而从,牛某不才,愿追附将军尾骥,横刀立马,杀贼报国,贼军势大,三千豪杰抱着有去无回之心出战,后世子孙有见此字者,当思太平来自祖先间关百战,浴血疆场,好生珍惜太平盛世,牛欢喜绝笔!”
写罢,愤而掷笔,将册子交与朱燮元之手,自称绝笔掷笔,是为了以示死战到底之心,与壮士出征掷碗一样。
字话简单直白,却击中了朱燮元内心软弱之处,他大声道:“本官亲自为将军击鼓助威!”
林尊文一扔筷子,大声道:“取本官横刀来,今日本官就亲自守卫城门,恭迎大军归来!”
这倒是让牛欢喜有一些意外,在他眼中,林尊文只是一个推卸责任,贪生怕死的官员,他拱了拱手,马上让扈从披甲。
大白天正日出战,这是瞒不过叛军,城头鼓声响起,一千五百白杆兵,一千火枪手加上数千民壮出战,瞒不过叛军耳目。
战五渣的官军居然主动出战?周鼎狞笑道:“今日让这些石柱土包子有来无回!”
扶国桢轻抚五柳须道:“秦良玉敢来,就让她见识一下本官火牛阵的厉害!“
周嘉道:“军师!杀鸡焉用牛刀,今日未将亲率本部精锐,擒杀此女,献与军师!”
扶国桢道:“有心!但是两军交战,万不可轻敌,狮子博兔也须用全力,今日若下成都,每一个人都重重有赏,准备大军于火牛阵后,待火牛攻破敌阵之后,伺机夺城!”
众将齐齐大声应是,军师的威望很高,正是有他之助,奢祟明才能重拾祖先荣光,不但尽复旧地,而且抢了播州和水西不少地盘,是公认的三号人物,奢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