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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审左光斗的是叶文仲,此人公认最为狠毒,杀人不贬眼,喜好以各种残酷刑折磨犯人,在北镇抚司从业四十五年,杀人无数,在米柱清空北镇抚司后,他准备回家养老,谁知才几天,又重新召回,让他负责刑讯左光斗。

叶文仲是一个变态和心理扭曲的人,他七岁入塾,却不是读书的人,多次考试,还是童生,后见读书无望,便转袭其叔在北镇抚司诏狱的吏职,他最喜欢折磨这些当官的,以此为乐。

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不可一世的当官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庵庵一息之时,像一条狗一样,跪在他的面前,摇尾乞怜,让他有极大的成就感。

当他知道由他审的是大名鼎鼎的左光斗时,他欣喜若狂,沐浴换上了新衣服之后才上场。

叶文仲居高临下的道:“犯官左光斗被指控诽谤污蔑皇上,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可认罪?”

左光斗道:“奸臣,妄想陷害老夫,迫老夫就范,门都没有。”

叶文仲大喜,一拱手道:“左遣直果然刚直,小人佩服,这就错过开胃小菜,直接上正菜吧?”

左光斗道:“老夫不吃监狱之饭。”

叶文仲道:“所谓开胃小菜,指的是八十杀威军棍,正菜指的是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弹琵琶、梳洗、灌鼻、钉指等等,其中“械、镣、棍、拶、夹棍”被称为全刑正餐,很少有人能够全部挺过去。”

左光斗看见这小人得意洋洋的介绍这些毒刑,不觉毛骨悚然,他怒道:“阴毒小人,不得好死。”

叶文仲毫不为意,说道:“我知道,我会死的,最好是死于这等大刑之下,这是折磨的艺术,我有殉道之心。”

其次是颜紫、郭二和刘则他们分别对另外几位进行刑讯逼供,反是汪文言,无名之辈,无官无职,没有人当他是一回事,先关押几天再说,他们目前当务之急,是先取六君子。

他们知道一件事,可以仿效米柱,一举拿下杨镐,只要犯人招了,这一切就万事大吉,如果不肯招,问题就大了,所以一开始,就大刑伺候,全力压上,争取将他们一举压垮。

左光斗他们是在回家途中被锦衣卫校尉逮捕的,连同被捕的,还有长随轿夫们,所以一时之间,居然无人报信,左家人见老爷迟迟未见归,派家人去都察院问,谁知宫门己关,不得要领而回,只道老爷与友人喝酒聊天去了,这很常见,也不太以为意。

他们在大街上被捉,看见的人虽多,但这又有谁人敢管锦衣卫的闲事,只是循例报官就了事。

但人群中有一个叫燕客的侠士,却是看不过眼,决定管下此事。

这个被称为燕客的人,也不知是哪里人,也不知姓甚名谁,只知他原是南方人,客居燕地,所以叫他燕客。燕客平生好酒任侠,重信义,轻钱财,喜交正人君子,尤好经世致用之学。对天文、地理、兵法方面的东西最感兴趣。

万历四十七年春天,有人告诉燕客,说北方盛产美酒,多慷慨激昂之士。燕客听了,立即准备行装,负笈往游,走到河北时,遇到一个名叫田荆的人,两人意气相投,相聚了好多日子。

燕客听田荆所言,京城有一剑法高手,剑法天下无双,名叫李天华,与田荆有些有情,遂荐书一封,让他前往拜访,燕客素仰正人君子,听闻被捉之人就是左光斗,甚是气愤。

左光斗去年领直隶屯田事,奉委通判卢象观,主持水利。左光斗出京掌管屯田事宜后说过:“北方人不知道兴修水利,一年地就荒了,二年老百姓就往外地迁徙,三年就土地全荒,老百姓也走光了。现在要想旱不成灾,涝不成害,只有兴修水利一个途径。”于是,他奏上三因十四议,法度井井有条,诏令全部实行,水利得到大规模兴修,北方人也才开始种稻。邹元标曾说:“三十年前,京师人不知道稻草为何物,现在到处都种稻,农民感受到了种水田的收获。”

百姓对于有政绩,为民办事的人尤为喜爱,左光斗名声不小,燕客也听过他的大名,闻名臣落难,决定立即往其家里示警。

燕客几经打听,方来到这左府,敲门求见,管家左明道:“我家老爷不在,贵客可先放拜帖,明日再来。”

燕客抱拳道:“某非是谒见左公求进的,某在保大坊棋盘街看见左公的轿子,己被北镇抚司的人掠去,恐你等不知,前来通知,速速前去营救吧?”

左明大惊,颤声道:“此话当真?”

燕客肃然道:“此种话,怎敢乱说,你们须早作打算,早早营救才是。”

左明道:“义士快请入内。”他让婢女献上热茶,马上去请少主人们前来议事。

左光斗有子四子一女国柱、国材、国林、国棣和梦诗,大子和女儿在身边侍俸,另外三子在桐城乡下读书。

左国柱勿勿而来,他满脸惊惶,说道:“义士所言可真,这又如何是好?”

燕客道:“左少爷应该速速想办法营救才是。”

左国柱:“叫我国柱即可!多谢义士仗义执言,左某永感大德。”

燕客一拱手,转手而去。

左光斗老母在乡下,他的老婆是个无甚决断的乡下妇女,比时己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女儿左梦诗道:“父亲乃是都察院官员,他既然身陷囹圄,当然是请总宪大人相救。”

一言惊醒梦中人,左国柱立即道:“好!为兄马上去找邹大人让他施救。”他看见左梦诗披着斗篷,一副准备外出的样子,他问道:“小妹准备去那里?”

左梦诗道:“东厂长官米柱和杨以诚,俱是云竹诗社的旧友,望他们念在昔日之交情,施以援手。”

左国柱道:“小妹好生胡涂,米柱乃东厂之主,兼提北镇抚司,乃皇家鹰犬,阿爹说不定就是他主使捉的,你向他求情,这不是与虎谋皮,何况他对你向有不轨之心,你去求他,这是送羊入虎口。”

左梦诗道:“诏狱就是阎王地狱,阿爹多呆一分就有多一分危险,为了救阿爹,我顾不得这么多了。”她从怀中取出一匕首,说道:“如果他们敢轻薄于我,就死给他们看。”

左国柱也知形势危急,他只好道:“小心。”他骑上了马,飞驰而去。

左梦诗坐上小轿,飞快往东厂赶去,陪同的有管家左明,他一路小跑的跟着。

他们在半个时辰后赶到东厂门口,这己是晚上戌时正点,(晚上八点。)

东厂门口灯火通明,八个卫士在此守卫,相当气派。

左明迎了上去,递上拜贴,说道:“左遗直府公子求见东厂提督米柱大人。”

值班军官接过拜贴,看了看,说道:“米大人外出公干。”

左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说道:“请问风宪官杨以诚大人在吗?”

值班军道:“老丈要见米大人还是杨大人?”

左明道:“谁在就求见谁?烦请通传,云竹诗社旧人来访。”他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不过这军官却拒收,说道:“稍等!”

很快一身飞鱼服的杨以诚快步而出,他老远就拱手道:“左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昔日他和米柱都是左家的云竹诗社常客,经常去吟诗作对,与左国柱、左梦诗熟稔,米柱还对左梦诗产生好感,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了,米柱自成阉竖之孙婿之后,被列为不受欢迎人物,自此不再参加这诗社了。

左梦诗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生死危急,绝不会来东厂求朝廷的鹰犬米柱和杨以诚的,清流出身的他们,与幸进的米、杨等人是天然的敌人,左光斗更是明令子女们不得与之来往,幸好现在杨以诚念及旧情,一报字号,飞奔来见。

左明忙将杨以诚迎至轿边,让左梦诗亲自对他说,杨以诚看见是左梦诗,他们这一帮学子的女神,那时虽然隔着帘子,但她黄莺般动听的声音,过人的才华,让她成为一众学子的女神,杨以诚道:“左姑娘千金之躯,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叫人传话,以诚自当亲自上门。”

左梦诗自知形势危急,说道:“杨兄!家父身陷诏狱,危在旦夕,望杨兄念及旧情,施以援手,小妹不胜感激。”

杨以诚惊道:“左公忠直刚烈,天下知名,怎么会身陷诏狱?”

左梦诗忙等父亲入狱的原因说了出来,她所知不多,只知他们因弹劾皇上与客氏之间的关系而被查。

杨以诚自知作为一个小小的总旗,不应该涉入朝政之争,但是女神有求,他拒绝不了,也无法拒绝,他把心一横,咬牙道:“左姑娘!杨某曾听左老师讲学,受益不浅,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切记对人说,杨某和米大人乃左老师学生,且随我去见李大人,大人自会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