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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国兴大怒,命令九大副掌班中的值班官立即调人,值班官道:“回大人,非掌班级不得调动缇骑,使用诏狱,违令者死。”

侯国兴己让人围了都察院,现在才说无权拿人,这是羞刀难入鞘呀!他怒道:“马上执行!出了什么事,本官负责。”

值班官道:“军令如山,请恕下官无法执行。”

侯国兴狠狠的道:“等米柱回来,让他削了你的官,赶去粪厂挑金水。”

不过这眼前这摊子事该如何收场,确是一件麻烦事。

候国兴道:“回北镇抚司!”

田尔耕道:“回去怎么办?”

候国兴道:“你去弄块金牌,咱们借北镇抚司的地方办事。”

诏狱代表的是皇权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威,在他的权势之下,再牛的官员也必须屈服,有北镇抚司就有诏狱。

田尔耕道:“弄几面金牌?大人是何用意?”

侯国兴道:“王安唆使皇上同意让东厂米柱兼提北司,可是没有特北司划归出去,也没有明文说本指挥使不能管理北镇抚司,只要北司一日还是锦衣卫,本官就有管理权,北镇抚司是由东厂和锦衣卫双重领导,这有什么问题。”

田尔耕道:“高!高呀!就是米大人问起,大人也可以用这理由推了,大人是为皇上和奉圣夫人办事,米大人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不依不饶呀!”

一伙人有了理论支持之后,立即走马皇城,进入都察院拿人。

明代初年,沿元旧制,设御史台,洪武十三年五月罢御史台,十五年改置都察院,这个机构为明代所创设,与前代御史台之制不甚相同,最高长官为左都御史,人称总宪,都察院也和其它部门一样,以左为尊,右系衔的都是虚职。

外省督、抚,并以右系衔,右都御史、右副都御史、右佥都御史为督、抚坐衔。

左都御史邹元标十分生气,怒道:“尔等兵围都察院,意欲谋反乎?”

邹元标,字尔瞻,号南皋,江西吉水县县城小东门邹家人,东林党首领之一,与赵南星、顾宪成号为“三君”,他幼有神童之称,九岁通《五经》,万历三年在都匀卫所讲学。万历五年中进士,入刑部观察政务,与伍惟忠友好,为人敢言,勇于抨击时弊,因反对张居正“夺情”,“被当场廷杖八十,发配贵州,潜心钻研理学。

万历十一年,回朝廷吏部给事中,他又多次上疏改革吏治,触犯了皇帝,再次遭到贬谪,降南京吏部员外郎,以疾归,居家讲学近三十年,名满天下,光宗朝召回,任吏部左侍郎,后转任都察院任左都御史,为九卿之一。

田尔耕一拱到地曰:“大人说笑了,我等怎敢造反?奉旨查案,只是为问杨大人、左大人几句话。”

邹元标不吃他们这一套,说道:“不行!除非有圣旨,否则谁也不能乱来,太祖有言,御史可以闻风奏事,不因言获罪,锦衣卫要搞文字狱乎?”

侯国兴道:“闻风奏事与诽谤罪是有分别的,我等只想问大人,杨大人所言,皇上与奉圣夫人,有不忍言之事,宫闱内外无防,这是听何人之言,何人所说?”

邹元标道:“黄口小儿,乳臭未干,可识诽谤二字如何写?扁担掉地上不识是一字,居然敢控告人诽谤,真是沐猴而冠,贻笑大方了。”

侯国兴满脸通红,羞愧难当,他怒道:“老匹夫!你竞敢如此辱我?”

邹元标道:“德不配位,反受其殃,尔目不成丁,居然敢官居三品,市井无赖充斥于市,吾耻于与之同辈。”

候国兴道:“老家伙,你这是妒忌吧?都这么老了,半截子快入土了,才混了一个二品,有什么得意的。”

邹元标一口涶液吐出,正中侯国兴面门,喝道:“狗贼!滚!除非老夫死了,否则不允你踏进都察院半步。”

侯国兴大怒,挥起拳头就要打人,却被田尔耕死死抱住,侯国兴怒道:“放开我,让我打死这老家伙。”他可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居然受到委辱?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邹元标一声冷笑,挥起拐杖,对着侯国兴的脑袋就是三棍子,打得侯国兴眼前金星乱舞,口鼻流血,他怒不可竭,咆哮连连,却被手下们死死拉住,他们将候国兴拉走,狼狈的离开都察院。

侯国兴愤怒之极,骂道:“狗才,为何拦我。”他打骂的是铁布衫方天罡。

田尔耕却道:“大人,这老家伙都一副快断气的样子了,一碰就倒,你反招骂名,殊为不值。”

邹元标嘉靖十五年人,现年七十岁,从万历十八年至万历四十八年,邹元标整整三十年居家讲学,未涉仕途。在这期间,邹元标与顾宪成、赵南星成为东林党三君,三十年讲学,教书育人,桃李遍天下。

明光宗即位,征召邹元标为大理寺卿。尚未到任,被提拔为刑部左侍郎,于是推荐涂宗浚、李邦华等十八人。光宗优先下诏,嘉奖并接受了,在当朝,又陈奏发掘选拔人才、理财振军等数事以及保证安宁的四项规条,并请求征召录用叶茂才、赵南星、高攀龙、刘宗周、丁元荐,而抚恤、登用罗大纮、雒于仁等十五人,光宗朱常洛也赞同接纳。

当初,邹元标站在朝廷上,正直威严,令人生畏,晚年努力争取做到和睦平易。有人议论他赶不上刚开始做官的时候有气魄。

邹元标笑着说:“大臣跟言官是有区别的。风度超绝,是言官的事情。大臣关心的不是大的利益和损害,就是应当保护扶持国家,怎么能像年轻人那样怒形于色呢?”

这时结帮拉派十分兴盛,邹元标讨嫌这种做法,想改正这种陋习,所以他举荐引用的人不拘一格。曾经想推举任用李三才,因言路不通,邹元标没有坚持。

王德完讽刺他首鼠两端,邹元标也不计较,南京御史王允成等人以为他们二人有矛盾,请求朱由校下诏调解。

邹元标说:“我与王德完从来没有矛盾,这一定是有人在从中捣鬼。我曾跟朝中大臣说:‘当今皇帝年幼,敌人就在国门边上,只有同心协力、同舟共济了。倘使再党同伐异,对国家来说就是不忠,对家庭而言就是不孝。世上自有不偏袒、不结党的正道,为什么总是在窝里斗个没完呢?”

皇帝即位已经很久,但前朝被废黜、死亡的各臣还没有得到赠封照顾,邹元标多次上疏阐述抚恤大典,言辞更为恳切。

康熙帝立,不久改任吏部左侍郎。未到任,授官左都御史,可见朝野威望之盛。

泰昌元年冬,建奴进犯沈阳卫、土默特部进兵宣大,邹元标自清戎边,及至沈阳卫大捷传至,这老夫子当场载歌载舞,喜曰:“想不到这老骨头还能见此盛事,当浮一大白,为圣天子贺,为辽东将士贺。”

其时,内廷建议,熊、袁、米三人封伯,在廷议时韩爌、刘一燝、赵应星、杨涟、左光斗等反对,方从哲、叶向高不置可否,邹元标当场大骂:“鼠目寸光之辈,不足与谋也,朝廷行事,有功必重赏,有过必重罚,方能将士用命,万民信服,若有翦平建奴之日,就以国公之礼相待又何妨?”

夫子一旦支持,叫得最欢的东林党立即不敢再叫了,遂过廷议。

这样一位老夫子,侯国兴打了他,还不被天下人痛骂至死为止?打赢了丢脸,打输了则是白挨打。

田尔耕说明了这一节,侯国兴只好只叹晦气。

侯国兴道:“不拿下杨、左二贼,如何完成任务?”

田尔耕道:“咱们进都察院拿人,他们当然宁死不从,这是真正的打脸呢?如果在别的地方,这就容易多了。”

侯国兴道:“听说咱锦衣卫拿人,他们还不速速躲了起来?”

田尔耕道:“杨大洪、左遗直,何等心高气傲之人,他们是不会躲在公廨中不出的,大人可命校尉们埋伏在路上,一举拿下,大人应当回北镇抚司准备,准备一下怎么商量这几位贵客。”

侯国兴道:“米柱这小子,也忒坏了,他将北镇抚司搬空,一个有用的人也不留。”

田尔耕道:“米提督在河东办的可是大事,此事一了,他的圣眷无人能及。”

候国兴却是道:“老田,你信不信有人办皇差,会不上下其手,他为皇上弄来这么多金花银,自己截留的应该更多吧?”

田尔耕道:“断无可能。”

侯国兴讶道:“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田尔耕道:“从米提督的诗可以看出,他的品格十分高尚,他为人志向远大,前程万里,兼且办事为人,深谋远虑,布局宏大,很有名士风采,又岂会为黄白之物而折腰?”

候国兴道:“你这老田,是不是绕着弯儿骂本官?”

田尔耕道:“不敢!米提督确是有令人折服的风采,品行高洁,他的敌人都会尊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