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原本差不多在今年年底就要重新换届选举的中央执委会,因为欧洲大陆上荷兰、法国局势的紧张,而很可能要再度延期了,这使得以戚汪平、马万鹏、周申沃等人为首的国家领导班子,还能够继续执政一段时间。
“不过不管欧洲局势如何风云变幻,我们更关心的,应该是如何从中攫取更大利益吧?”分管农林牧渔工作的中央执委马万鹏刚刚参加了一位穿越者的葬礼,心情比较沉重。不过,在面对众多体系内的后辈的造访时,他仍然愿意与他们谈一谈、聊一聊。
来拜访他的人很多,基本都是穿二代,但也有少许本时空出身的官员,可以算是他们这个最初由金科拉、郑斌、史钦杰三代执委积攒下来的“本钱”了,也就是外界称为“农业系”的政治势力的代名词,一如萧百浪、等人开创的交通系一样。
“法国人吞并低地地区的决心是不会变的,原本他们的目标便是先南尼德兰、再联合省。但由于荷兰人的强烈反对——甚至是经济制裁和战争威胁——法国人不得不放弃了遗产战争中绝大部分的战利品,只保留了南尼德兰七座城市,这使得年轻的路易十四认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冒犯,并且开始将联合省视为眼中钉,一定要先拔之而后快。”马万鹏说的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但参加这次私人茶会性质的诸多中青年官员们却听得很是认真,只听他继续说道:“所以,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从《亚琛条约》签订之日前至少半年时间,我认为法国人就已经开始进行战争准备了,因为当年法国又查处了超过20名贪污官员或‘反叛贵族’的家产,在赢得了民心的同时,也极大充实了法兰西的国库,这可以说是最直接的证据。”
“我们东岸现在急需做的,从政治方面来说,是要降低自己卷入战争的风险,同时适当帮助荷兰国内的共和派,使其不至于过分失势;从军事上来说,做好一定程度海上或陆地战争的准备;从经济上来说,是要攫取更多的经济利益,打压欧洲国家工业的发展——尤其是英格兰,该国的集中工场现在越来越多,上升趋势很明显——维持住固有的商品市场;从地缘战略上来讲,最好能够从荷兰人手里获得其开普敦殖民地的所有权,以便全占南非。”马万鹏喝了一口清茶后,缓缓说出了东岸人的战略规划。
在马万鹏刚才提到的战略规划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就是“全占南非”这条了,而事实上这也从来都是东岸人的孜孜以求的目标。从殖民河中港的第一天起,东岸人就和英国人斗,然后与荷兰斗,后来与法国斗,当然也不能忘了土著的卡玛王国,总之是在南非战个不停,就是为了全取这块土地虽然不甚富饶,但矿产资源极其丰富(这暂时只有东岸人知晓)、战略位置更是极为关键的地方。
只是,在英国人将开普敦殖民地卖给荷兰东印度公司之后,囿于双方之间良好的关系,东岸人一直无法将其夺到自己手里,只能在其周围构筑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事实上将荷属南非殖民地包围了起来,使其无法向周围扩展领地,将事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当然了,这种情况对东岸高层来说肯定是无法接受的,事实上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弄来荷兰人的开普敦殖民地,只可惜所有行动最终都宣告失败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脑袋非常清醒(或许背后也有其国内有识之士的意见),知道这个殖民地对于公司贸易船队的意义,因此始终不肯将其丢弃或出售。更何况,在大批法国和南尼德兰新教徒移民至开普敦后,当地的经济也获得了极大的发展,农业、畜牧业、酿酒业、机械加工、船舶修理等行业的发展迅猛而快速,开普敦殖民地已不再是一个单纯赔钱的殖民地,相反还可以为公司带来一定的经济效益,虽然目前还少得可怜,但如果再算上它极端重要的地理位置来说,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所以,东岸人要想搞到这块重要的殖民地,确实是难度极高的,除非动手硬抢,当然那在目前是绝对不可能的。马万鹏这会之所以提起,只不过是东岸内部有部分人,想借助必然会爆发法荷战争而看看有没有火中取栗的机会罢了。
“马委员,咱们国家会参与到法国与荷兰之间可能爆发的战争中去吗?”北河间地区专员陈科出来问道:“听说法国人现在的海上实力增长很快,重型战舰已经七八十艘了,如果我们一旦参战并与其处于敌对状态的话,贸易方面大概会受到很大的损失吧?而且,对于移民来源也是一大打击,法国人的东方舰队从土伦港出击的话,可以很轻易地击败我们的运输船和小规模的护航战舰,这是个不能不考虑的麻烦。”
“这就是我说的要让咱们国家尽量避免政治上卷入战争的原因之一,我们不能以国家的名义出战,否则可能招致法国人的严厉报复。但士兵们以私人原因接受荷兰人的雇佣,却是可以打的擦边球,法国人再不满,我们这也是在游戏规则内行事,他若是想以此为借口对我们进行诘难乃至敌对行动,那么这个国家通往东方的贸易航线、在北美和加勒比的殖民地,大概是又不想要了。”马万鹏微微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我们的想法。至于说要让我们直接下场参战,那没有绝大的好处的话就是不可能的,所以一旦战争爆发,在初期我们还是先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其实,马万鹏的态度也是东岸共和国执委会诸公们的态度,这帮保守的家伙并不愿意在一来是就亮明自己的立场,因为那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还会在经济上造成不小的损失。因此,这帮“经济动物”们便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缩头乌龟,打算先站在局外观看一下再说。
站在局外观看的除了东岸外,还有一个西班牙,或许说是被东岸人强行拽住不让乱动的话更贴切一些,因为东岸人也不想这个庞大而虚弱的国家被卷入到胡狼们的争斗场中。早在一个月前,东岸外交部门的最高负责人莫三先生就照会了西班牙驻东岸大使布拉沃男爵,话里话外就一直谈论着很可能会在明年爆发的法荷战争,并要求其劝说卡洛斯国王和王太后,千万不要受人怂恿加入战争之中,因为这次法国人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莫三甚至露骨地指出,如果法*队需要通过西属尼德兰的土地,那么就让他们通过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避免陷入无休无止的战争中即可。
他之所以这么说,与西属尼德兰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关。众所周知,法国与联合省并不接壤,进攻那边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走西属尼德兰,一路平趟过去,前提是得到西班牙的允许,这里面可能会有些麻烦,因为西班牙人有些时候是不太能够理喻的,搞不好就扫了法国人的面子。到时候你是打呢,还是不打呢,总是都是很蛋疼的事情;其二,就是渡过莱茵河,绕道德意志地区,从侧翼迂回攻击联合省。考虑到这里的小邦国们早就被荷兰人所收买,铁了心跟法国人作对(事实上不做对也不行啊,因为人家也害怕被你法国人吞并),因此这一路基本上是要打过去的。
所以说,东岸人判断法王路易十四也许会选择避开在德意志境内的战斗,转而从西属尼德兰进军联合省,那么这样就需要西班牙人的“配合”了。莫三要求他们不要太过于紧张,因为法国人暂时还不会对西属尼德兰怎么样,那里还是西班牙王国的,他们大可以先做好准备,然后坐观战争进程。
布拉沃男爵对莫三的请求——或许说是要求——没有做出正面回答,或许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屈辱吧,虽然东岸人说的不无道理。不过,作为一个忠实且合格的外交人员,布拉沃男爵也表示会将此事尽快回报给国内,交由卡洛斯国王(其实是王太后与唐胡安)定夺。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还是要做好各自的本职工作。”又与大家聊了会后,马万鹏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说道:“河间地区是咱们的根本,要好好建设,一些该争取的项目现在就该行动起来了,再过个一年半载也许就没机会得到上级审批了。战争一旦开打,军费开支暴增,哪有许多钱用到民生项目上?能保障最基本的一些项目就不错了,所以你们自己脑子要清楚,要知道该怎么办。”
……
与一干年轻干部们告别后,马万鹏又乘坐马车,回到了自己位于郊外的别墅中。在路上行经海军部大楼的时候,他遇到了同样驱车外出的全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海军部部长郭子离少将,看这位行色匆匆的面庞,估计又要去部里和陆军的那帮马粪们掰扯了。
陆军的那个老军痞莫茗,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这厮与几任海军部长斗、与文官集团斗、与自己军队内部的竞争对手斗,一直不倒,也算是有本事。这次法荷局势紧张,陆军借着组建“参战军”的东风,已经扩编了四个混成营,实力大大增强,同时也给了海军极大的压力。要知道,东岸国内的军费每年都是有数的,陆军多吃一口海军就会少吃一口,故在涉及此等核心利益的问题时,陆海军双方是断然没有后路可退的,只能尽全力去争!
马万鹏隐隐约约听说,在陆军扩编了四个营数千人之后,海军方面也冒出了恢复部分封存战舰,随时做好战斗准备的呼声,并且很快蔓延到了全军。一些较为激进的海军军官们表示,荷兰人在第二次英荷战争花费数百万元巨款重建海军,战后也一直花钱维护;法国人从1665年开始的五年65艘重型战舰建造计划结束后,又立刻马不停蹄地展开了新一轮造舰行动,东方、西方两大主力舰队的实力大大增强,当年东岸人堵着其门口打的事情怕是一去不复返了;此外,英格兰、西班牙、葡萄牙等国海军也不无小补,迅速追近了与东岸共和国在专业海军战舰方面的距离。
因此,他们表示,海军多年来吨位没怎么增加就算了,但至少要把前一阶段因为裁军而封存的部分战舰给再度启用了,以备不时之需吧?如果说以前是怕多花钱的话,那么现在就连陆军都扩军了,海军凭什么要继续节衣缩食,故他们强烈要求自己也要扩军。
郭子离对海军内部的这种声音也无可奈何,他虽然向来紧跟执委会,但这会自己的子弟兵们可也没有虚言,因此他内心也是倾向于将封存的海军战舰启用、裁撤的人员召回的。而且他也判断,一旦陆军的参战军抵达联合省——当然他没有料到陆军方面未必乐意派人去欧洲当炮灰——并参与防守一些坚固要塞,就有可能导致法国人针对东岸的海上贸易线采取一些不那么友好的举动(当然目前仅仅是猜测),那么这就需要派出大批军舰护航了。考虑到目前海军第一舰队捉襟见肘的实力,要防御本土,又要驻守佛得角群岛,还要防御怀远岛(特立尼达岛)一带,实在是分身乏术,故扩充海军实力已成必然。
马万鹏对这些事也是心知肚明,对此他也只能无奈叹息。虽然不怎么愿意看到军队实力日益膨胀,虽然不愿意看到国家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被充做军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些重大历史时刻,还是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这说话的声音才能响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