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之回到武府时,全身都已经湿透了,不似平日那般清冷脱俗,显得有些落魄。
寒辞在府门口等裴宥之,看到他如此模样,便也知道定是让那魔将逃脱了。他明白此时裴宥之心中断然不好受,便将伞撑起来,下了台阶去接他。
“宥之兄,迎春承认她是细作了。”
裴宥之抬眸看向寒辞,眼里没什么情绪。
“好,你们在正厅等我。”
……
子时,武府。
沈钦白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便也没有再用千面易容,显露了自己的真容,和陆川乂并排坐在一起。苏婉婷撑着脸假寐,寒辞则是正襟危坐,没有懈怠的模样。
裴宥之踏进正厅的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了他的身上。
苏婉婷在裴宥之踏进正厅的一刻就若有所感的睁开了眼,她直起身,看见裴宥之的神色中多了一些失望自责,认真开口宽慰他。
“宥之,魔将不是我们所能轻易战胜的,你不要太苛责自己。”
裴宥之沉默地走到了空着的位置,坐下。
沈钦白见此一幕有些意外。他和裴宥之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还没看见过裴宥之这样的表情,像是自责掺杂着不甘,又像是冷漠。
寒辞适时的打破了如今有些僵硬的氛围。
“迎春姑娘呢?”
话音刚落,迎春便垂着头进来了。她的步伐很慢,在厅中停下,又跪下了。
“各位修士,你们猜得没错,我……就是春颜派来的奸细。”
几人都未出声,让迎春把话讲完。
“她是我们春月坊的老板娘。我第一次见她,是在我第一次逃跑失败,被下人围住拳打脚踢之时。那时她和风奚公子碰巧从楼上下来。”
听到风奚两个字,裴宥之缓缓抬起了眸,看向跪在厅中的迎春。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人的样貌……
“我拽住两人的衣角,求求两人帮帮我,春颜挑起我的下巴,告诉我:如果她不是这栋楼的老板娘,说不定还会可怜可怜我……”
“我那时心如死灰,以为自己死路一条,没想到风奚公子对我伸出援手,出言相劝救了我。春颜她很意外,说我是遇见贵人了,放了我一条生路,只是将我关在了地牢。但是我没想到,她早就对我下了毒,只要到了晚上,我就会……会……”迎春的脸上是羞耻的神色,即使她说不出口,几人倒也明了。
苏婉婷别开眼,知道她的难处,温和道:“说重点就好。你和她是如何计划的?”
迎春眼眶里泪水盈盈,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苏婉婷,“地牢的日子暗无天日。直到武公子来搜查魔将那天,她见到武公子看见我不人不鬼的样子时,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怜惜之情,便将我放了出来。她说她可以给我解药,条件就是让我骗取武公子的信任,帮她偷盗路线图。”
迎春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她的肩头。肩头处是一个魔族咒印。
“这是她给我下的诅咒,只要我七天之内没有拿回路线图,没有解咒,我就会被咒印吞噬……”
“如果我取得了武公子的信任,便会通过一只镯子传信给她。她今日会来,也是为了帮我博得公子的信任。”
迎春从怀里取出一只玉镯,将它放在了地上,“这便是她的计划。”
一室内,皆是沉默。
其实春颜并没有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迎春身上,迎春只不过是她的一步棋罢了。但她今晚会来帮她,却也实在意外。
裴宥之想起刚刚与春颜对战时,她没来得及穿上的衣服上大片的血迹和肩处一个伤口,忽然明白了。
裴宥之分析道。
“春颜受了重伤,她的计策之一变成了唯一的机会,所以她才会在今晚出现。如果春颜的伤势无法在近期内恢复,那么迎春是她最后的希望。”
寒辞明白了裴宥之的意思。
“我们可以利用迎春姑娘,提前布下陷阱,引春颜出现。”
沈钦白看向迎春,“估计没有那么轻易成功,春颜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迎春,我们得想个办法既让春颜相信迎春成功博得我们的信任,又要帮迎春姑娘解了身上的诅咒……”
寒辞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开始思虑对策。
裴宥之沉默,眸子里暗沉沉一片。
……
【春月坊】
从春月坊顶楼消失的春颜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春月坊,而是藏在了风奚的居室内。
春颜坐在床塌上,看着面前的风奚跪在她脚边认真为她上药的样子,想起那日若不是他为了激怒她去接待客人,她未必会遇上暮苏袅袅,也就不会一时气愤从而轻敌受伤。
春颜的眼睛里充斥着厌恶。她一把掐上风奚的脖子,手中源源不断释出魔力。
“你那日和暮苏袅袅玩的怎么样?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舍得杀你?”
风奚手上的药瓶因为春颜的拽动而抖落,此刻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他的脚边。
他的脸因为缺氧而涨的通红,却没有反抗的意图,只是伸手去够地上的药瓶。
春颜皱着眉看着他的动作,更加恼怒,一把甩开了他。春颜拉上了自己的衣服,遮住还没有上好药的伤口。
“果然,就算相似又怎么样?不是他终归不是他,只能恶心自己……”
风奚剧烈咳嗽起来,听到春颜话的一刹那,身子却僵住了,只剩强烈压抑的咳嗽。
他知道,春颜只是把他当作一个人的替身。
因为他这双眼睛……像极了那个人。
“我没有……”
风奚开口。
春颜抬眼看向那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背影,好笑道,“没有什么?没有和暮苏袅袅翻云覆雨吗?”
“就你也配?!她可是……”春颜轻笑了一声,“她可是他的女儿。”
风奚的身子狠狠一震。
怪不得……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那双浅瞳。怪不得,他一眼便从人群中看到了她。
她美的宛若天上冷月,笑起来又似灼灼桃花,整个人娇艳又媚人,让人过目难忘。
那个人的女儿都如此倾城,更别说那个人了……
春颜感受到风奚的沉默,起身走了两步,挑起了风奚的下巴,冷漠的看向他的眼睛。
“你还真是除了眼睛,和他没有一丝相像。如果不是他当年拼死都要救他和那个贱人的孩子,我怎么会连他的一丝魂魄都留不下!”
“我又怎么会找你当替身!”
风奚沉默看向春颜,那双和别人相像的眼睛里却是怜悯。他知道,他们都是爱而不得之人。
春颜一掌击飞了风奚,“谁允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风奚的背狠狠撞到墙面上,吐出一口血。
春颜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
两日后。
【武府】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武府后院的门前,听风从府内出来,撩开了帘子。武筱从车上下来,怀里还抱着昏睡中的武娇。
那时他离开武府,不放心武娇,便也将武娇带去了别院。只是她伤势重,之前一直未醒,索性大夫说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两日便会醒。
“公子,将小姐交给听风吧,您先去正厅,沈公子他们还在等您。”
武筱摇了摇头,“无妨,我将小姐送回房再去。沈公子他们为人通透仗义,不会计较的。”
听风只好退下。
武筱将武娇安置妥当之后,便去了正厅。一入正厅,几人便纷纷站起,朝武筱行了简礼。
“武公子,好久不见。”
武筱坐到主座上,看向几人,“诸位既然传信让我回来,可是找出解决魔患的方法了?”
裴宥之点了点头,“只需要武公子配合几日,我们便可以找出魔将。”
武筱迷惑之间,迎春从拐角出来,看向坐在主座的武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