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袅袅见目的达到,便冲沈司羽挥了挥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待时袅袅回到自家看台,便被师兄们一脸既惊讶又质疑的表情给逗笑了。她心情很好的落座,从盘子里拿出一颗葡萄放进口中细细咀嚼。
前面的泽奕忍了半晌,忽然起身,面向时袅袅。他面上表情难看,开口,“时袅袅,你跟我过来一下。”
时袅袅不明所以,但还是起身跟着泽奕离开了看台。
泽奕将时袅袅带到一座僻静的凉亭,有些犹豫地开口,“虽然本门弟子允许婚配,但是袅袅,你现在还小……还不应该考虑这些。”
时袅袅愣了一下,看向面前人有些泛红又有些不愉快的脸,猜到师兄估计也是看到了自己与沈司羽的一番互动,以为他们两人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故而叫她来。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泽奕的话,却觉得这劝告中带着他自己的醋意。
泽奕说她小,但其实她已经一千五百岁了。魔与人不同,魔的寿数漫长,自然就会经历更多的事情。
关于人的感情一事,她早在一千岁时就已经了解了八分,谁爱慕谁,谁厌恨谁,她只需接触一段时日便可以知晓。
泽奕爱慕她,只不过是爱慕她这副皮囊罢了。
他明明觉得自己没实力,又散漫,时时让人操心,但还是表露出对她的爱。
可他都不爱真实的她,这又怎么能算得上是真的爱她。
更何况,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时袅袅回过神来。她看向凉亭外的湛蓝天空,缓缓开口,“师兄,情爱一事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就算你是我的师兄,也恕袅袅实难听从。”
泽奕看着看向别处的时袅袅,听出她是不愿意,有些生气地背过身,“看来袅袅为了那个沈司羽,真的连师兄的话都不听了……”他闭了闭眼,心中的怒气渐渐被酸意压过。
“袅袅,你……当真喜欢赤云峰的沈司羽?”
时袅袅默了一瞬。如果她承认了,把误会闹大了怎么办?看沈司羽那小子估计也是有些倾慕她,她若是承认了,他不得越陷越深?
“师兄,你想多了,我与沈司羽只是朋友。”
时袅袅回答。
“那你刚刚在看台……”泽奕脸上神色顿时明朗起来。
“啊,我不过是同沈司羽讲了句话罢了,看台太吵闹,我怕他听不见。”
泽奕嘴边又带笑了。他唇角勾起,“原来是师兄误会袅袅了。既然如此,袅袅刚刚为何说恕难听从师兄的话?”
时袅袅看着泽奕扬起的笑,觉得不能让师兄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
她装作失魂落魄的垂眸,眼中装满了落寞。
“因为袅袅,的确有心悦之人了。”
泽奕闻言,如坠冰窟,“心……心悦之人?”
“袅袅心悦之人,正是清河派大师兄,裴宥之。只不过师兄已经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过袅袅了,但袅袅始终放不下他。师兄的话,估计袅袅实在难以听从。”
时袅袅垂下头,嘴边却擎着坏笑。
除了裴宥之,她不知道谁更适合做这个挡箭牌。
更何况,喜欢裴宥之这种话她都已经能面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了,并且他本人还知道。
泽奕的心似有千只蚂蚁啃食。裴宥之的长相、才华、实力、以及前途的确都是修者中数一数二的,他和他,几乎无法相提并论。
“既然如此,师兄也不再多说些什么。”泽奕转身,“师妹回看台吧,师兄……要一个人静一静。”
时袅袅回到看台,便看到比试台上打的正激烈的沈钦白,只见一团更比一团激烈的火花迸发。
时袅袅转身问身后一个弟子,有些惊讶,“沈钦白对上了何派弟子?居然能打得这么激烈?”在她印象里,沈钦白应该是能吊打这里大多数的弟子的。
那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快的只剩下光影的人,崇拜道,“是玉关峰的小师弟,陆川乂。”
时袅袅闻言立即看向台上。陆川乂是玉关峰近几十年来最有天赋的修者,年纪轻轻便打赢了玉关锋的大师兄,下山独自历练三年,前几个月为了仙门大比被门派叫回来撑场子。
台上,陆川乂握着通体金黄的仙剑,仙剑上都是金灿灿的铭文,此时剑鸣化作实体,如同利刃一般朝对面的沈钦白击去。
沈钦白眼神骤然严肃起来,只要是被砍中一下,这场比试都得输。
沈钦白御剑,原本悬在身前的剑顿时出现无数把分身,环绕在他的身旁。他的剑并不是仙剑,没有陆川乂那么重的威压,但在沈钦白的手中却出奇的坚硬锋利,堪比仙剑。
“一剑幻千,破!”
顿时,陆川乂的剑气实体被沈钦白全部击碎,比试台上再次产生剧烈的爆炸,将看台上的气氛烘托到了极点。
“陆师弟加油!”
“川乂上啊!”
“沈师兄加油!”
时袅袅抬手施法,用了识微术看向比试台上那又打斗交缠在一起的两人,认真观察起陆川乂和沈钦白的出招。
仙门大比只会有一个胜者,她必须做好遇上陆川乂的准备。
陆川乂交替几步飞身上前,手中的金黄色仙剑转了一圈,随后与沈钦白的配剑相击,擦出火花后又再次分开。
沈钦白想空翻至陆川乂身后击他一掌,却在过程中被陆川乂察觉,陆川乂抓住沈钦白的手,打断他的动作,却被反应过来的沈钦白借力踹了过来。
陆川乂立即松手向后倾身退后,鞋尾摩擦着地面。
两人分开之后再次交手起来,一白一黄光影闪动。
看台上的时袅袅有些忧愁。
这沈钦白的某些招式不会是自创的吧?他居然能这么剑走偏锋,招招都落在她意想不到的位置,而且看似没有章法,却招招都巧妙至极,借力打力,打的就是一个偷懒。
还有那个陆川乂,这剑法简直出神入化的,和沈钦白这么不讲章法的对手交手,随机应变的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果然三年历练不是白历练的……
比试台上,沈钦白趁陆川乂与他再次贴身搏斗时握住陆川乂击过来的拳,“陆师弟,再这么打下去可就要天黑了……”
陆川乂抬眼,那双像是含着春意的桃花眼对上沈钦白那双魅人的狐狸眼,眨了眨,第一次开口,“沈师兄觉得该如何是好?”
陆川乂的声音像是清泉击在崖壁上,有着少年人的清冽。
沈钦白听他开口,笑,“没想到陆师弟不仅长得好看,声音也这么好听。”
陆川乂一愣,耳垂爬上一抹绯红。
沈钦白见陆川乂有一瞬的分心,抿唇笑了。
他立即一掌击在陆川乂的胸膛,将他振飞,陆川乂反应过来时,沈钦白的剑已经抵在他心口了。
陆川乂收剑,深深看了一眼沈钦白那张带着“不好意思师弟我也不是故意调戏你的”脸,下了比试场。
此时看台上的众人:?????
发生了什么?怎么就一愣神的功夫陆川乂就输了?
看台上玉关峰的二掌门见状更是不可思议。陆川乂怎么在这么重要的比试中迟疑愣神?真的是气死他了啊!
而清河的道真师尊看着沈钦白下了比试场,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
定是钦白说了什么,让那陆川乂分神了,才结束了比试。
坐在看台上的时袅袅看着离场的陆川乂的挺拔背影,也是不解。
他怎么会分神呢……
看台上的裴宥之看了眼时袅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最后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今日比试全部结束后,玉关峰一胜一负,清河派三胜零负,霏云派二负一胜。
晚间,看完比分表的时袅袅躺在居室里的床榻上抱着被子哈哈大笑。
她想起惠安今日黑的不能再黑的表情,笑得肚子发疼。
目前霏云派还只赢了一场呢,还是她这个最不让人看好的外门弟子赢得呢。
“噗呲哈哈哈哈,真是一群瞧不起人的垃圾。”时袅袅抱着被子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窗外月亮高悬,清风灌入,烛影晃动了一下。
时袅袅室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时袅袅顿时看向四周,果然发现了潜入她居室的那人。她看着那身影,起身,带着嘲讽,“裴师兄如今还会不请自来了?”
裴宥之端起手中凉茶,抿了一口,“今日沈司羽一事,你是故意的。”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时袅袅下了床榻,绕过屏风走到裴宥之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裴宥之。“怎么,难道师兄就不允许袅袅结交几个朋友吗?”
裴宥之的手摩擦着杯身,缓缓开口,“你想结交谁与我无关,只不过最好不要伤害他们,尤其是沈司羽。”
“师兄啊,你对我未免有些太过警惕了。我没有那么傻,在拿到降魔剑前,是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
裴宥之听到时袅袅的回答,起身,也不看她,准备离去。
时袅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真把我这当成你家了?
时袅袅叫住裴宥之,“师兄不如好好考虑一下那日我的提议。”
裴宥之的脚步一停。
“如果师兄愿意帮袅袅复仇,说不定袅袅愿意和师兄在一起呢”
她做戏未免也太入戏了些……裴宥之念咒离去。
时袅袅看着裴宥之离去,只觉得无聊。他三番两次来找她,却每每都只撂下几句话,就好像只是在她眼前晃一圈,让她时时记住他还在,她别想乱来一样。
此时赢了比试的沈钦白,正在山下买酒。景城正热闹非凡,常乐街上人头攒动,他混在人群中,看着街头卖艺的正在表演喷火的人。
沈钦白觉得无趣,便回了溯仙派。刚到碎云峰,他便在一僻静的凉亭处瞧见了一眼熟的身影。
他想了想,反正也无事,便折去凉亭,走近才发现凉亭里居然是白天和他交手的玉关峰弟子陆川乂。
沈钦白想起自己白天有些浪荡的发言,有些尴尬,抱着酒壶想要装作没看见离开,没曾想陆川乂主动叫住了他。
“沈师兄。”
沈钦白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凉亭。他进入凉亭,看向陆川乂。
陆川乂坐在凉亭中,少年人的身姿挺拔,莹白的月光洒在他白皙的脸颊上,长如蝶翼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掩住他那双桃花眼。
夜间凉风扫过他的发尾,细细的发丝轻扬。
“清河派允许弟子饮酒吗?”陆川乂见到沈钦白手上的酒壶,开口询问。
沈钦白回过神来,低下头,看向自己怀中的酒壶,“你说这个,当然是不允许的。只不过我偷偷喝,掌门也发觉不了。”
他走到陆川乂对面坐下,打开一壶酒,倒进喉口。
沈钦白原本红润的唇色染上水渍,愈发显得他整个人都妖冶。
陆川乂不动声色的垂眸,一言不发。
他不得不承认,沈钦白确实是他人间历练三年来,见过的最特别的男子。
沈钦白抹了把唇,看向陆川乂,客气道,“听闻师弟天赋过人,今日一比果然名不虚传。”
陆川乂安静听着沈钦白的话,开口,“师兄不必如此客套。”
沈钦白闻言,也觉得刚刚那番话不像他说的出来的,“玉关峰的弟子似乎不住在碎云峰吧?师弟怎么会在这里?”他记得玉关峰弟子的住处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
“今日输了比试,掌门让我思过,我便来这了。”
听到这话的沈钦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小师弟是因为他被罚了才来这里的啊……沈钦白递过去一壶酒,安慰道,“是我油嘴滑舌,师弟一时大意才输了比试,师弟莫要自责,不如与我喝了这壶酒,我们做个朋友如何?”
陆川乂迟疑,眼眸中带着些读不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接过了沈钦白的酒。
月光之下,二人举杯相对,一同喝下。
……
“师弟啊,你早说你不会喝酒,我怎么会递给你酒嘛?”沈钦白看着才喝了一口的陆川乂,忍不住扶额。
面前,陆川乂的脸压在手臂上,面色潮红,眼睫轻颤,躺倒在了石桌上。
沈钦白十分懊悔,他就不该带坏这师弟的。
他走到陆川乂面前,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扶起。“师弟,委屈你和我暂时睡一晚了。我要是这样把你送回去,你师父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而原本睡着的陆川乂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原本就红的脸颊更加红润了。